正文 寒月照路遙(一) 文 / 瀾馨 非包月作品
深夜探營(一)
十二月臘冬,深夜霜寒,寂寂無聲。月色瀉在雪上,好像為誰心憂,泛起了悲愁,愈加蒼白。
一輛馬車突突而過,打破了月的寧靜。趕車的老趙從成都出發,已急馳了兩晝夜,一路很少停歇,換了次馬,終於在子夜十分,看到了遠處軍營發出的熒熒火光。他不禁朝車內的主人喊道:「夫人,看到營火了。」邊說邊加緊了手中揮鞭的速度。從經驗來判斷,雖然看到了營火,但從現行的山頭下去,起碼還得一個時辰。兩天兩夜,晝馳夜趕,他這個壯漢都已疲乏不堪,更不用說車內本就體弱的夫人,此時她一定身心都倍受煎熬。
未聽得車內人回應,他不禁轉身問:「翠萍,夫人還好吧?」
翠萍是個急脾氣,此時她真想罵老趙你是個白癡,是根木頭嗎?夫人讓你能多快就多快,你就人馬不歇這樣跑。你好歹也在哪個食鋪前停停,借口說馬啊,車啊,不能跑了,讓夫人歇一下。木頭你不知道夫人的身子經不起這樣的快馬顛簸嗎?
可未待她出口,月英已說:「老趙,我沒事,你快點趕路。」翠萍只能替月英緊了緊身上的披風,重新蓋實了腿上的毯子。然後緊緊握住月英的手,想給她溫暖,可那手似乎比雪更冷,凝成了霜,凍得她顫心。風吹簾起,皎潔月光灑在月英的臉上,蒼白若冰,透得沒了一點血色。可翠萍陪在夫人身邊多年,豈能不明白夫人的心思。這時惟願能快點讓夫人見到丞相,起碼中軍帳內會會有炭火,粥湯可以暖身,更會有人可以暖心。
「快到了,我再得關照你們一聲。」月英強打起精神開口說話,可剛一張口,便被冷風嗆得直咳嗽。翠萍忙從暖盒裡取了水,想讓月英緩緩,可一摸,水已冰涼,喝不得了。想著這下好了,夫人連水都喝不上了,氣得她把水匡得一下扔進了暖盒。一手捋著月英的背,一手握著她的手,實在忍不住,罵道:「老趙,我說你除了有一身蠻功夫外,就是一白癡,叫你準備個暖盒,你弄得這麼薄,水都冰了,你叫夫人怎麼喝?」月英緩了緩,拽了下翠萍的手說:「天這麼冷,再厚的暖盒,水也要凍的,你怎麼瞎責怪人。再說馬上就要到了,丞相那兒還會少我一口水嗎?」
稍稍頓了頓,喘口氣,又接著囑咐「你們倆記住了,到了軍營,不能叫夫人了,老趙稱我黃醫師,翠萍,你的男兒名叫崔平,你叫我師傅,不能出錯。另外,要清楚自己的身份,我們都是丞相府家臣,我也是,所以對待將士都要客氣,不能逾界。記住了嗎?」車內外兩人齊聲回答:「夫人,記住了。」月英無奈搖著頭說,「你們兩個真是……。」兩人這才大悟道:「噢,記住了,黃醫師。」
一個多時辰後,馬車終於停在了軍營門口。老趙掀開車簾道:「夫人,到了。」但他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慌忙改口道:「黃醫師,到了。」月英撩起車簾,入眼的是通明的營火,她覺得有些暈眩,不禁用手擋了一下,漸漸她看清了。雖已是深夜,可當班的軍士或一絲不苟地站崗,或認真謹慎地巡邏,沒有喧鬧,一切井然有序。這是一支紀律嚴明的隊伍,是她夫君統帥的軍隊。她從懷中拿出一絹書令,對老趙說:「老趙,你拿著這個給守軍去通報,說奉司馬令求見丞相。」
「是」老趙接過令牌,駕車到營門前,大聲喊道:「奉司馬令求見丞相。」
守軍接過手令,層層傳到中軍帳,最後經姜維傳到龔襲手中。龔襲好不容易剛勸得帶病批復完公的諸葛亮服藥,入睡。卻不想大半夜還有人來求見,氣一下不打一處來,對著姜維說到:「人都病成這樣了,還得撐著處理永遠不會完的『重要』事情,好不容易休息了,大半夜還有人求見,真要把丞相累死不成?」死字一出口,龔襲馬上後悔了,忙「呸,呸,呸」得要吐出剛才說的話。他猶豫了片刻後道:「走,我去見那人,先擋了他,再重要的事情,也等丞相睡醒了再說,有什麼事兒,我擔著。」說完,隨手抄起一件披風,氣鼓鼓便往營帳外走去,姜維一下子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跟著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走到軍營門口,龔襲沒好氣地說:「哪位求見丞相?」老趙看見龔襲出來,一下子高興地忘記了月英的囑咐,大聲喊:「龔襲,龔襲兄弟,是我呀。」急得車中的翠萍忙咳嗽示意。老趙這才收住之前的興奮勁兒。隨即他發現龔襲身後還跟著一個面生的將軍,便立馬正色下車作揖道:「大人,奉司馬令,特請府中家醫,為丞相請脈。」龔襲一看,來人竟是老趙。可丞相在家,有什麼不適,都是夫人或顧師傅看的,相府哪來的家醫。而且怎麼會派老趙來,老趙是夫人的守衛,誰能說得動他離開夫人呢?一時弄不清他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可礙於姜維在旁,也不能細問,他畢竟是相府外人。
只能疑惑得看著老趙,反問道:「家醫?」
「是呀,是呀,把黃醫師請來了。」老趙一邊說,一邊拉開車簾。營火恍惚中,龔襲看到的是兩個著便裝的清秀男子。可定眼一看,不禁一驚,那臉龐不知在自己夢中出現了多少回,在沒日沒夜陪著丞相整理公的日子裡,只要得空想想那調皮的聲音,清秀面龐扮的各種鬼臉,就會愜意開心,立刻打起精神來。他就這樣出神得看著,覺得恍恍然如夢。
翠萍看著龔襲呆呆得盯著自己,心裡直罵:「又來一呆子。」可面上忙招呼道:「大人,我師傅,黃醫師,奉司馬令,特來軍營為丞相瞧病。」
龔襲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好痛。這不是自己在犯花癡,在做夢。這聲音,這語調分明是翠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