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死亡·休戰 文 / 龍幽溟
聲嘶力竭的喊殺聲！
各色劍氣流光，各色妖力縱橫！
無時無刻都有人倒下。
護衛著玄霄夙玉二人的七星劍陣運轉變得不太靈敏，夙瑤秀眉微蹙，原本就冷峻的臉看上去更是和結了冰霜也似，她冷聲開口呵斥道：「天青！玄清！夙汐！你三人莫要再分神。」
沒人回答她，被點名的三人，一個是對妖和人一視同仁，兩個是未曾見到如此血流成河的景象，他們的心都在發抖，卻不得不拿起劍，對準了那些因為家園被毀而發狂的妖獸們。
幻瞑界沒錯，妖類沒錯，他們安安分分過自己的生活，不傷人不害人，與人類不接觸，遵循天道。
瓊華派想升仙也沒有錯，苦修數百載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一點點老去，化作塵土，任誰也會不甘心。
錯的只是這手段。
夙玉控制著望舒，看著遍地廝殺，渾身都在發抖，玄霄面容冷漠，他的心思早已完全壓入心底，面上看去，就好像對這一切絲毫不以為意。
突然間！
一道烏光驀然閃過，卷雲台上眾人皆未反應過來時，就聽到一陣叮叮噹噹聲過後，空嵐擋在了夙玉面前，那一頭灰白色長髮，武器拳劍，一雙紫色妖瞳豎立的青年冷冷看著這邊。他的額上長著青紫色妖紋，穿著利落的戰甲，相貌是修為強大的妖一貫的俊美。
「你要阻我？」他的聲音卻不若表情那樣冰冷，溫和憂鬱，一聽便知他是一個斯儒之人。
空嵐燦爛的笑了一下：「傷害我的師妹師弟，可是不行的呢！」話音一落，她一掌擊出，真氣瘋狂匯聚之下，她的掌發出了刺眼的光，這一下要是被擊中，肯定是不死也會殘。
這妖怪立刻身形一閃退出去，拳劍橫過一掃勾向空嵐脖子，空嵐也接連變招，眨眼間兩人再次對了數十招，停下對峙。
「我不殺無名之輩，報上名來。」空嵐臉上笑容根本沒消失過，看起來比對面一臉凝重穿著拉風的戰袍的妖怪輕鬆的多。
「幻瞑界六戰將之冥風。」冥風沉聲道，點了點頭：「你很強。」
「自然。」空嵐笑嘻嘻的應了一聲，就見她身影一閃，驚覺的冥風連忙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他被一掌擊中，橫飛了出去，被靈虛長老凌空接下，纏鬥起來。
空嵐身形一晃，臉上的笑容微微沉了下來：「我已經說過了，傷害我師弟師妹，不行。」
幾個身影被她打飛，卻是奚仲、歸邪、嬴幽、擊殘四位幻瞑界護將，剩下四位長老見狀，飛身而起，每人纏住一個大將戰鬥起來，絕對不讓他們破壞連接瓊華幻瞑的劍柱。
幻瞑界之主嬋幽高高飛在空中，和太清戰鬥著。
空嵐依然是持續划水中，她真心不想殺這些妖的性命，但要是轉過頭去殺人類的性命，她也不希望。
她的血液在這樣的環境下沸騰著，燒灼著，那些封印在靈魂深處的力量也隨之躁動不安。
「殺！陣左，芒劍！右三步，動！」玄震的指揮聲不時傳來，已經結成一團的瓊華弟子如巨大的絞肉機開動著，在妖獸群中慢慢開動，四處飛舞的飛劍絞碎著一隻隻妖獸，偶爾有弟子力竭倒下或者傷亡，立刻陣型變動將人收攏在陣中，擅長治療的弟子迅速的治療，輕傷的不過會兒就能生龍活虎的站起來繼續戰鬥，而重傷的則留在中心暫時當作救護人員，至於已經死去的，只能隨著陣型移動，留下一個個屍體而已。
空嵐站在高台之上，環視著整個戰場。
驀然間，冥風的身影陡然爆出五條幻影，兩條衝向了歸邪奚仲那邊協助，一條仍然纏鬥著靈虛，一條悄無聲息出現在了玄震背後，而剩下的一條則左右兩邊虛晃著向著卷雲台上而來。
空嵐一劍將這個幻影擊破，卻發現了玄震居然因為時不時關注空中戰鬥的太清和嬋幽，而沒有發現潛在了他身後的幻影！而那個幻影正一點點變得凝實，這樣就算不和本體攻擊力一致強大，也相差不遠了！
幻瞑六將，每個都是上百級的boss，玄震若是沒發現，根本無法抵擋！
「師兄小心！」空嵐的身影快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她已經舉劍擋住了冥風的攻擊時，她的聲音才傳入眾人耳中。
冥風被抵擋住了攻擊，他被緊隨而來的靈虛長老一劍穿胸而過，卻還在笑！溫儒，透著一絲歉意，同樣也有著得意。
空嵐瞳孔微微收縮，驀然回頭看去——
寂破，這個一直隱藏在暗中的幻瞑界六將之一，在終於等到空嵐離開卷雲台的時候，抓緊機會，同樣分化出幻影，向著七星劍陣上每個人襲去！他明白這裡守著卷雲台的七星劍陣如果破掉了，那麼夢貘們破壞劍陣要容易許多。
寂破的攻擊力，就算是分散成了七份，也是不容小覷的。
一招，拼盡全力招架的眾人噴出血來，狠狠擊飛倒在了卷雲台上，七星劍陣破！
夢貘如潮水般向著卷雲台上湧去。
空嵐如流光劃過長空，但是已經來不及了。
修為低下的夙汐，驚呼慘叫，被一隻夢貘硬生生撕扯成了碎片，血肉就近落在卷雲台上眾人臉上，一時間，他們都呆住了。
「不——！夙汐師妹！」夙玉驚叫一聲，晃了晃身子，險些暈過去。她的靈力激盪，就見望舒劍光也隨之一陣顫抖，玄霄皺了皺眉頭，加大對羲和的控制
，用以影響望舒，冷喝道：「夙玉，控制好你自己！」
夙玉充耳不聞，美目大睜，空洞失神的看著只留下了半個屍身，腦袋轉向自己，死不瞑目的夙汐。
夙汐和她是同一個房間住的，夙汐是她入門第一個見到的人。
如親妹妹一樣受她照顧，也同樣細心的在照顧她的夙汐。
前一秒，還活著的夙汐。
死了。
兩個字而已，為何出現在腦海裡，就有一種無法言語的窒息感？
不要打了吧！不要戰了吧！
停下吧！停下吧！
你們看到沒有！多少人死去了啊！
你們看到沒有！多少人死掉了啊！
為什麼非要升仙？
為什麼非要爭鬥？
血液像是流不盡一樣，在卷雲台上蔓延。
夙玉僵硬的站在那裡，秀巧的鞋底沾染了夙汐屍體流過來的血液，濡濕到了雙腳，那種潮濕的感覺，令她突然打了個哆嗦。
離開這裡吧！這裡太可怕了……
夙玉的眼慢慢看過眼前。
一切就如慢動作。
面色慘白悲痛的天青師兄。
憤怒仇恨的夙瑤師姐，玄明師兄。
隱忍流淚的玄清師兄，夙瓊師姐。
還有怒吼著衝過去的夙莘師妹。
就連速度飛快向這邊而來的夙嵐師姐臉上的蒼白痛苦，都那麼清晰。
一切一切都那麼鮮明，讓她覺得寒到了骨子裡的疼痛，也鮮明的令她恨不能暈過去。
也許醒來，一切都會恢復吧？
「啊——！」夙莘瘋狂的尖叫著，不顧一切的用著自己最厲害的招式，橫掃眼前所有的夢貘。
死！死！死！全都為她的師妹陪葬吧！
「啊啊啊啊——！殺死你們！！！」
夙莘尖叫著，眼淚流下，流過臉頰，流過嘴角，流過下頜，混上了飛濺在她臉上的鮮血，有夢貘的，有夙汐的，有她自己的，而後滴落在地面，再也難分你我。
「小心！」玄明陡然低喝一聲，單手扯過夙莘往邊一拉，下一刻他突然瞪大了眼，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寂破的爪已經穿透了他的胸膛，捏爆了他的心臟。
「師兄——！」夙莘淒厲的喊了一聲，恨得紅透了，像是要滴血的雙眼盯向寂破，乖戾的大笑道：「死！死！你給我去死！」她不管不顧的前衝，一劍捅向了寂破。
寂破一爪攻向夙莘，玄清衝上來擋住了他，本身被打飛出去，生死不知。
寂破驀然後退，卻又突然頓住了。
他的胸膛前冒出一個劍尖，雪亮的，一絲鮮血也未曾沾染。
空嵐拔出了劍，寂破的身影就那樣一點點的，破碎，散落，如其他夢貘死去時一樣，化作了靈力，回歸天地。
空嵐依然在笑，甜美的笑容，燦爛極了，但她的目光那麼悲傷，對比那燦爛到刺目的笑臉，平白令人覺得難過。
她真的不想殺人，但總有那麼些情況在逼她。
她不想選擇，卻總是……身不由己。
玄霄看著湧上了卷雲台的夢貘，目光閃爍。
空嵐殺掉寂破的一幕印入他的眼簾。
玄霄突然勾起一抹冷笑，他的手虛虛在面前一握，空氣扭曲，火紅色的陽炎在他掌中匯聚，下一刻變成了如羲和劍一樣虛影。
「羲和斬！」
沒人想得到，玄霄維繫劍柱，控制望舒的同時，居然還留有餘力。
看著如被勁風吹走的灰塵一樣從卷雲台上被一擊羲和斬打飛半空，一個接一個崩碎成靈力的夢貘……
空嵐眼瞳驀然急劇收縮了一下。
玄霄的選擇，和原著一樣。
因為就連是妖的一員的空嵐，也下了殺手。
哈！哈！哈！
空嵐覺得想笑，她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消失過。
所以是命運嗎？她就算真的插了手，也……也是沒有用的嗎？
「掌門師父！」一聲驚呼驟然在身邊響起。
空嵐驀然抬頭看去，就見太清在和嬋幽的纏鬥之中落入了下風，眼見著要被重傷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影驀然出現在了半空，擋在太清身前，但他著實錯估了嬋幽的力量，那人的抵擋只是緩了力道，太清依然被那只爪挖入了胸口，但是玄震的長虹，也刺穿了嬋幽的肩頭。
是玄震。
空嵐冷靜的看著玄震從空中落下來，看著夙瑤師姐一直以來的堅強理智自製的模樣徹底崩潰，流著淚飛出去，接住了師兄，慢慢落在了卷雲台上，停頓了幾秒之後，夙瑤淒厲的哀嚎起來。
嬋幽重傷，幻瞑六將之寂破、冥風、嬴幽、擊殘死亡，他們退去了，幻瞑界還是高懸在天空中，戰鬥，暫時停歇。
瓊華派太清重傷，五大長老之慎行長老靈虛、正法長老決明戰死，宗煉長老重傷。參戰弟子們傷亡過半，諸位長老的弟子，除了青陽長老的弟子夙莘之外，全部……皆已經戰死。
死傷無數。
玄震躺在那裡，卷雲台上也已經沒有任何一處乾淨地方了，他身下那宛如小池子般的血液積痕，也不知是他自己身上流出來的，還是其他人的。夙瑤跪在他身邊，呆呆的抱著他，滿臉茫然。
空嵐眼前的世界在扭曲。
她就那樣笑著，嘴裡發出的聲音卻像是牙齒在顫抖的咯咯咯咯聲。
她挪著腿，一步一步，走向玄震。
溫俊，腹黑的青年慢慢出現在她眼前。
經歷了一場大戰，他卻依然俊美如謫仙，手中握著長虹劍，躺在那裡，眉目安詳帶著一絲放鬆的笑意，如睡著了一樣。
即便他臉色慘白如紙，胸口上有一個大洞正咕咕冒著血。
夙瑤一手施展著療傷的法術，放在玄震胸口的大洞上，卻連止血都做不到。
空嵐一眼就能看出來，玄震已經死了，但是很奇怪，她沒有看到玄震的魂魄進入地府往生門。
她冷靜的站在那裡，然後看到玄震的身體上空，一個一身白色長袍，黑色長髮束在背後，溫爾俊美無雙的半透明男子，靜靜飄在空中，雖然和玄震的衣服不一樣，臉也不一樣，但溫爾的模樣，卻是一樣的。
師兄！？殘魂？！
空嵐目光定定的看著他，眼見那一縷魂魄在風中蕩了蕩，好像隨時就會四散而去，想也不想便不著痕跡的一招手，真氣裹著他向自己方向拉來，在他未曾反應過來時，就已經進入了自己的身體。
「！！！！夙嵐？！！！！你！！！」
玄震，或者不知道是誰的魂魄震驚到了極點。
「噓，先別吵，師兄你的魂魄不全，不能受人間濁氣衝擊，先跟師妹擠擠吧，對了，這些給你，應該能撐一段時間。」空嵐抬手按了按胸口，硬是在沒人察覺的情況下，將魂魄割了一小塊送給殘魂。
魂魄的疼和**的疼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空嵐在看到大戰沒哭，看到夙汐他們死沒有哭，看到玄震死還是沒哭，但現在，靈魂的劇痛卻讓她眼淚一瞬間掉了下來。
不管怎樣，魂魄上的傷總是難以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