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 涅槃·逃生 文 / 龍幽溟
時間在流逝。
**的重塑比趙宜主想像中更快，衣服下的白骨飛快豐滿了起來，一個身材修長，淡泊俊的男人漸漸呈現在眾人眼前，那一縷縷月光繚繞中，這男人漂亮的像是下凡的仙人。
只是他還是個屍體。
當肉身最後一點塑造完成時，那直直向下的光柱驀然逸散，一縷一縷月光凝結成光霧盤旋飄舞，將一個普普通通的山洞籠罩的如夢似幻好像仙境，就連那黑紅色的魔氣，在這溫柔的月光中，似乎也變得溫和起來，不再危險。
空嵐身上燃燒的白焰，正無聲蔓延著，清冷銀白的月光如水一樣四處流動，驅散了黑暗的同時，將她的異狀也全然掩蓋，無人能發現那彷彿和月光融為一體的白焰。
月光越來越濃郁，這溫柔的月光不刺目，卻也讓人不能視物，趙宜主依然在專心的念誦著咒語，作為祭品的玄震四人慢慢離了地面，懸浮在離地一米的半空之中，已經無法說話了。
一個淡淡的虛影出現在半空，那虛影和地面上躺著的清歌屍體一模一樣，半透明的臉上滿是恍惚之色，彷彿還未曾醒來。
角落裡，空嵐身上的白焰無聲燃燒著，沒人發現她的白焰。
玄震四人感覺有些難受，但復活**所付出的代價其實並不重，召喚出死者魂魄也不難，復活真正艱難的，只有讓靈魂和**融合後，恢復生人氣息。這種逆天的行事，才是所需要代價最大的，輕一些是以命換命，重一些的代價，則是付出賴以存在的根本——魂魄。
趙宜主的咒語慢慢到了尾聲，被月光包圍的魂魄渲染成銀白色，點點晶瑩飛散，飄落，美不勝收。那魂魄神色的茫然恍惚隨著她咒語的將要結束越發稀少，在她終於念完最後一個聲調後，魂魄的臉色微微一怔，看著面前一切，喃喃自語：「此乃何地？」
「愛郎！」趙宜主激動的呼喚了一聲，就見清歌魂魄目光轉過來，連忙露出一副開心的笑容：「愛郎，這裡是蠻洲左近。」
「趙姑娘自重，莫胡言相稱。」清歌淡泊的眉微擰，沉聲道。
一句話，空間裡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良久之後，趙宜主的聲音才響起：「愛郎可是忘了與宜主的約定？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清歌微微歎息一聲，淡淡道：「趙姑娘，昔日你我相識是個錯，相知相戀又是錯，此錯自你成為聖上寵妃之後，便已中止。我已有妻有子，往事，皆已經被我全然拋卻，而今你又是何苦來哉？」
趙宜主臉色陰沉得可怕，緩聲道：「清歌，可是神志不清？無妨，且先讓我將你復活，其他稍後再說。」
維持在空中的法陣在她的控制下驀然間光芒大盛，玄震、玄霄、雲天青、夙玉四人身上隱隱散出透明光暈，形成一股推力，要將清歌融入到他已經復活的肉身上去。
然而就在這時，變故陡生！
清越的長嘯聲劃破天際，一股白焰從角落之中豁然炸開，剎那間，陣法破碎，魔氣消散，趙宜主被陣法反噬，慘叫一聲踉蹌著跌倒在地，浮在空中正向肉身飄去的清歌魂魄被白焰包裹，一瞬間就從銀白色變回了半透明狀。
玄震玄霄天青夙玉四人也在一瞬間脫離了趙宜主的控制，跌在地上後，立刻重新站好戒備起來，他們看起來臉色很難看，但那只是陣法準備抽取他們靈魂時引起的震盪讓他們噁心，所以並無大礙。
「啊！！這是怎麼回事！！咳咳……為什麼！」趙宜主簡直要發瘋了，這種復活的陣法苛刻如斯，她好不容易才湊齊了條件來一次啊！現在被破壞了……被破壞的徹徹底底，毫無挽回機會！強大的反噬之力，就連她的魔軀也無法阻擋分毫，那白焰更是仿若有意識一樣包裹住她，瘋狂燒灼著她的魔氣。艷紫的血不停咳出，趙宜主不甘的瞪大了眼，看向白焰傳來的方向。
熊熊的白焰之中，那早已被認定死亡的少女正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她扭曲斷裂的骨，猙獰外翻的傷口，塌陷的胸口，都在這烈焰之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恢復著，她慢慢抬起頭，飛舞的發因為燃燒的白焰，仿若也變成了那最為純淨柔和的白，那張被踩的血肉模糊的臉，在此刻如蛻皮，一點一點化作飛灰，慢慢露出那張，被趙宜主稱之為世上最美的臉。
眉，眼，鼻，唇，在白焰中，她即便一身凌亂，依然是驚心動魄至極的美。
「怎麼可能！！你應該已經死了！你的心臟被我擊碎，怎麼可能！！」趙宜主不可置信的尖叫。
烈烈的白焰如突然出現一樣，又突然消失，空嵐的發變回黑色慢慢落下，她的外傷全然復原，內傷也好了個七七八八。她睜開雙眼，露出一個有些疲憊的燦爛笑容：「這個嘛，誰讓你的人品不夠好……」
熟悉的很讓人發囧的話，熟悉的總是破壞氣氛的二貨，熟悉的讓人氣得要死的節奏……
夙玉手掩住唇，淚如泉湧，四人一時都不顧趙宜主和那個半透明魂魄了，紛紛跑到了空嵐身邊。
「師姐！！你他娘的嚇死我了！！」雲天青一聲咆哮，一馬當先衝過去將她狠狠抱在了懷裡，渾身都在發抖：「奶奶的……你，你……你果然是個混蛋！比我還混蛋的混蛋！！」
空嵐無力的掙扎了一下，努力把自己的臉從雲天青結實的胸口裡j□j，看向其他三人，有氣無力道：「如果是夙玉讓我埋胸的話，我會更高興一些的！」
玄霄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在她擱在雲天青手臂的頭上狠狠敲了一記，怒斥道：「胡鬧！簡直是胡鬧！」只是他的嘴角在止不住的上揚，那細微的弧度足以說明他不比任何人差
的欣喜。
「天啊！我可是傷患！師兄救命！」空嵐哀嚎了一聲。
玄震輕咳一聲，走上前去輕輕揉了揉她的頭，一雙黑眸溫柔的凝視她，輕聲道：「你……真的讓我們擔心了……」
雲天青終於克制了自己的顫抖，放開了空嵐。極度虛弱的少女勉強站直了身子，看著激動的只能喃喃自語『真好』的夙玉，傻笑的雲天青，高興的玄霄，溫柔的玄震，乾咳一聲：「有誰還記得我們還在斬妖除魔呢？」
話音剛落，四人一陣尷尬，連忙暫時壓下心情，紛紛擋在了空嵐前方，嚴肅面對著吐血不止的趙宜主。
趙宜主簡直不能相信，居然有人類能在心臟破碎之後還活下來！除了傳說中的鳳凰可以浴火重生之外，她再沒聽過有其他什麼生物能這樣了。
等等……鳳凰？！
「你……莫非你擁有鳳凰血脈？！」趙宜主激動的爬了起來，行動間，從她口中湧出的艷紫血液更洶湧，彷彿是要流乾淨才罷休。
空嵐一臉純潔的看著她：「你猜！」
即便是現在這種敵對的雙方都力竭虛弱得要命，很可能任何一個動作就導致一方徹底失利的情況下，不管是玄震玄霄雲天青夙玉他們，還是浮在空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清歌魂魄，又或者是趙宜主，都很有默契的在內心囧了一下。
空嵐看著趙宜主一瞬間凝固了，不知道該繼續瘋狂好還是怎麼樣的表情，很好心的繼續說道：「沒關係，猜錯了可以再猜。」
沉默……
趙宜主腦筋裡的弦兒終於崩斷，她咆哮了：「不說，你們一個也別想走！」
隨著咆哮聲，滾滾洶湧的魔氣激盪，轟轟聲響中填滿了整個山腹。她那一身魔氣被白焰燒得稀薄了很多，但剩下這些也不是現下虛弱的眾人所能抵擋，一瞬間，勁風將四人吹了個七零八落，護著空嵐的陣型一瞬間散去，趙宜主身形一閃，出現在空嵐面前，伸手就向空嵐抓去：「不管你是不是鳳凰血脈，能復活想來也是夠了！哈哈哈，把你的心臟給我吧！」
空嵐臉上帶著笑，根本沒管趙宜主伸來的手臂，踉蹌了一步揉身上前，就像是主動撲在她懷裡一樣，就聽噗噗兩聲沉悶的入肉聲，緊接著趙宜主一聲悶哼，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少女。
握在少女手中的斷空劍，已經刺穿了趙宜主的身體，而趙宜主的手，同樣穿透了她的胸口，差一點就能抓住她的心臟。
「不可能……我，我已經成了魔！你這種程度的劍，不應該能傷到我分毫！怎麼可能！」趙宜主顫抖著尖叫起來，空嵐悶哼一聲，握住她的手臂，慢慢將她的手從自己胸口拔了出去。
「不、咳咳，不好意思啊……美女，我看到……白、白焰……可以燒掉……咳咳你的……魔氣……就試了試……咳咳咳……我很聰明吧？」隨著空嵐的開口，她口中鮮血也在不停的湧出，燦爛的笑臉一如既往陽光純淨。胸口的大洞涼颼颼的透著風，一絲絲白焰從斷空劍上爬過來，在她的傷口上燃燒，勉強癒合了胸腔之後，這一點點截留的復活白焰便徹底消失了。
「你……你……」趙宜主美麗的臉整個在扭曲，她的心臟被那帶著白焰的一劍燒成了灰，此刻還活著，也只是因為她是魔所以死得比別人慢而已。
「我怎麼能死……我還沒和清歌在一起生生世世……我付出了那麼多……我怎麼可以死……」
「趙姑娘！請你自重！」清歌魂魄臉色一冷，沉聲道：「我與你無甚瓜葛，切莫再將你的事牽扯於我！」
什麼樣的打擊都比不上清歌親口所說這句話。
趙宜主整個人都呆住了，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清歌魂魄，呢喃自語：「你……在說什麼？」
「你我初識在廊亭畫舫，我且以為你是男子，儀表出塵，便與你結識，後又在學堂內再見你，以為你也曾是學生，知曉你是女子，我心中詫異卻依然將你當作好友，然則當年我年少不懂世事，戀你貌美，與你許下終身。但此間種種，皆以你自愛自珍作為根基。你平日裡作為如何，難道讓我一一抖落言明？我柳清歌只是平凡人家，卻也知曉女子賢德，如你這般女子，我如何能娶回去？」清歌提到過往，眉目間染上一份薄怒。
趙宜主臉色白了：「你……全知道？」
「自然。」清歌微微歎息一聲，搖頭道：「我雖不知有何事令你誤解，但據我所知，你入宮前三日，我便差人送了信於你，言明你我之間一切斷絕！如今你這般糾纏，卻是令我詫異非常。」
趙宜主聞言，臉色頓變，往後一退，那插在胸口的劍便退了出來，空嵐手中的劍沒了支撐，變得沉重無比，差點讓她跌倒。她後退幾步，和重新爬起來的眾人會和，看著眼前一切。
趙宜主轉過身看向清歌，臉色陰沉：「那封信……那封信是真的？！而之後呢？之後你娶了那個賣肉為生的賤女人為妻！這也是真的？！」
清歌臉色一寒，冷聲道：「趙姑娘，此話嚴重了。晏娘是好女人，你不應如此詆毀她。」
「呵，你所謂的好女人，可是一個姿容平凡的青樓妓子！」趙宜主聲音尖銳，幾乎要刺破人的耳膜。
清歌皺了皺眉頭，輕聲道：「她自有苦衷，如你這般的人，又如何能夠明白？」
趙宜主臉色扭曲陰沉，而後，又恢復了最開始的笑容，向著清歌冷笑一聲：「君既無情我便休，我趙宜主從來都不是糾纏不休的人！」
頓了頓，她的冷笑變得邪魅張狂起來，那傾國傾城的美貌
，令人窒息：「傅清歌，既然如此，你叫我難過，我也不想叫你好過！哈哈哈哈，臨死前，我便讓你們，統統與我陪葬！」
隨著葬字出口，趙宜主整個人都膨脹起來！空嵐玄震臉色大變，轉身催促雲天青等人往來路跑去：「快跑！那女人要自爆了！」
力竭到只能勉強用兩條腿挪動的五人用慢得可憐的速度順著通道往前跑去，趙宜主之前說過，山裡被她設下了陣法，自爆的威力雖然大，但經過陣法削弱和山道傳遞，威力會變小。跑得越遠越好！
轟隆——！
震天的巨響！
一道肉眼可見的黑色光暈在山壁上烏泱泱湧動，扭曲，鼓動，堅持了數息時間後，就聽波一聲輕響，這陣法已經破掉了！一股強勁的氣流從身後傳來，毫無反抗能力的五人頓時被掀飛摔成一團，但此時，自爆的威力已經過去了。
「沒事了？」雲天青微微鬆了口氣，呲牙咧嘴的揉著肩問道。
空嵐快速站起身，臉色嚴峻：「快跑！山要塌了！」
「什麼？」雲天青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轟隆一聲響，一塊巨石已經掉在了眼前。
呆了一秒，五人如兔子一樣躥起來，飛快的向前跑去！一塊塊碎石如催命一樣在他們身後落下，一道道從山腹中延伸出的裂紋在四壁間蔓延，一切都是在與時間掙命，誰也不敢慢上一步。
他們剛剛邁入發現清歌骸骨的石室時，一聲巨響，身後的山道已經完全坍塌了，但此間石室卻只是落了一些土，連搖都沒搖一下。玄震四人這下徹底鬆了口氣，腳步慢了下來，準備休息一下再出去，卻在這時，聽到崩一聲輕響。
石室頂上懸著的那扇厚重的石門，終究不如石室安穩，在這場震動中繩索掙斷，正飛速掉落！
若是落下去了，以他們力竭的狀態，根本出不去！如果調息恢復，這崩塌的山腹之中，靈氣也根本不夠一人恢復！時日久了，定是會……死在這裡……
玄震四人看不到黑暗一片中，那在前方轟轟下落的是什麼，空嵐卻一清二楚。
明明是電光火石之間，她的腦子卻清醒的可怕。
她有兩種選擇，一種是化為羽狐妖身，憑借速度自己逃出去。一種是將腳力不足的四人扔出去，但是她自己卻會因為時間不足被困在這裡。兩全的選擇完全沒有，起碼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她做不到。
涅槃所需要的力量太多太多了，她已經虛弱得無法想像。
而她，已經做了決定。
那屬於空嵐本身，而非系統的力量感從身體內發出，傳達到四肢，眼前的世界支離破碎，扭曲血紅，她的理智在飛快的消失著。她看著奔跑時還護著自己的四人，微微停了下腳步，一時沒察覺的四人便衝到了她的前方。
腦海裡的理智被嗜血的**所淹沒，九尾羽狐的身體也無法承擔這不詳的力量，她感覺得到自己在被腐朽掉一樣。空嵐唯有將目光挪開，盯著地面，一拳轟擊過去！
察覺到空嵐停下而回頭的四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一聲巨響，然後一股強力的衝擊波，讓他們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如炮彈一樣飛了出去，穿過了飛快下降的石門。
一拳擊出，空嵐立刻將力量掐斷，面對同樣衝過來的衝擊波，她只能同樣被掀飛，卻是向著石門相反的方向飛去。
最終，石門在轟然巨響中落了地，玄震、玄霄、雲天青、夙玉四人在外頭，而空嵐，留在了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