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唐吉坷德的傷潮溺亡 文 / 黑初音
輕聲笑著的醫生,看了一眼陷入無語的阿卡特,嘴角略微翹了翹,撥弄著手指,「其實,當初第一次得到這種信息的時候,我也愣了好久呢……」
「不過,並不是巫月的計劃出現了紕漏,而導致了自己被捕。」
「實際上,那次被捕事件之後,甚至在整個天朝都沒有人意識到巫月的危險。」
「…那麼?」
「不知道哦。」
面對阿卡特有些疑惑的提問,醫生搖了搖腦袋,「無法調查到巫月被捕事件的詳細情況啊,不過,雖然並不是直接因為這件事導致了計劃的敗露,卻也相差不多了。」
「效忠於巫月手底那些死心塌地的高官,並不在意巫月的被捕,很快的將巫月釋放了出來,但是,這一次被捕的事情,卻讓那些高官手下幾個瞭解內情的心腹,產生了對這件計劃可行性的懷疑,懷疑巫月的能力是否能夠領導他們,於是,在最終的搖擺不定中,有人向國家內部出賣了整個巫月勢力。」
「於是,震動國內外的大事件發生了…」
「無數站在巫月旗下的官員在國家反腐倡廉的借口下,接連落馬,波及的地區甚至達到了大半個天朝,讓整個國家的官場都陷入了崩潰。」
「而投靠巫月的武裝力量首腦,也被直接以出賣軍事機密的叛國罪論處,執行了槍決,雖然差點引發兵變,但是國家機器的速度,果決,狠辣,全力運轉之下,效率驚人的可怕啊。」
「巫月建立的勢力,就這樣在一夕之間煙消雲散,讓世界都要顫抖的恐怖計劃,就這樣付諸東流。」
手指富有節奏的輕輕敲打桌面,醫生淡淡的敘述著,似乎他所講述的不過是生活著極為平常的故事。
「背叛嗎…」
細細的咀嚼著巫月失敗的直接原因,阿卡特似乎在追憶什麼,蒼白英俊的面龐上露出了微笑。
「背叛?」
醫生笑了,卻又點著頭,「是背叛啊,巫月背叛了他手下那些被耍的團團轉的可憐傢伙們…」
「小卡,你沒有與巫月相處過,僅僅是靠著我的描述和一些猜測是無法瞭解到他的,這個傢伙,如果真的想要毀滅世界話,是不會允許任何失誤出現的。」
「設計了毀滅世界的詳細計劃。」
「積累了足以發動計劃的實力。」
「來回奔波做了那麼多事情,巫月真的要將它完成,就算有人舉報,也不過多花費一些功夫而已。」
「大概,在他被警察帶走那一次,他就已經放棄了自己的計劃了吧…」
「很可惜呢,被國家列為第一危險人物的巫月,資料被封鎖的實在太過嚴密了,就算我全力調查,也沒有得到全部的詳細內容,他為什麼會被警察帶走…毫無反抗的帶走…不知道呢。」
「………。」
「頭領背叛了手下……竟然是這樣…」
阿卡特聽到醫生的補充,臉色稍稍顯得有些驚愕,不過卻又有些情理之中的感覺,為計劃付出了這麼多的心血,如果不是主動放棄,也不會一點反應都沒有,就被國家給瞬間粉碎。
「是啊。」
「不過,也因為這樣,才會有了我與巫月後來的相遇啊。」
「現在我也還記得,當初第一次見到他的情形,那一瞬間沉寂多年的心靈,產生的悸動。」
「在那一刻,在第一眼,我就確定了,他,是獨一無二的!跟我一樣又截然不同的唯一!」
緩慢有力的聲音說著,醫生如星空閃爍的雙眸在綻放著,那漆黑如夜的眼神中似乎充斥了什麼東西,手背因為用力緊緊握住的動作,一些鼓起的彎曲青筋顯露在了潔白的手套之上。
顯然,醫生的情緒並不如臉上表現出的那麼平靜。
「吾主哦,看著你現在的表情,我已經確信那個傢伙,那個叫巫月的男人,是個特別的存在了。」
「真是有趣呢,能夠讓你,那個在hellsing裡毀滅了我的生活,又讓我心甘情願臣服的睿智者,情緒產生如此劇烈的波動。」
注視著醫生的雙手,阿卡特充滿魅惑的蒼白臉頰忽然笑了起來,夜之主,不死之王,背負著數百萬鮮血,數百萬罪孽的吸血鬼德古拉在這一刻,竟笑的那麼真實,感覺有趣的表情,竟那麼生動。
「呵,沒錯哦,他對我來說,確實是特別的存在啊。」
阿卡特的插話,讓醫生的情緒回歸了平常,輕笑了一聲,順著話語回應道。
頓了頓,醫生整理著有些褶皺的手套,聲音隨著動作響了起來,「吶,阿卡特,知道唐吉坷德嗎?」
「唐吉坷德?藝復興時期,西班牙人塞萬提斯的著作嗎?」
「嗯,呵呵,很久之前拜讀過了,畢竟在漫長的生命中,閱讀,是一件消磨時光的有利武器呢。說起來,那個西班牙人我曾經也去見過他,大概是公元1606年左右,那時的塞萬顯得很落魄呢,據說他從前曾經是個英勇的戰士,戰鬥中廢掉了左手,被迫離開軍隊後,還能夠寫下對世界學都產生巨大影響的小說,倒是有些讓人出乎意料呢。」
阿卡特閉目思索著,仔仔細細的理清自己那漫長的記憶,忽而勾起了嘴角,回答著。
「是嗎?那麼阿卡特,對於塞萬提斯筆
下的唐吉坷德,你是如何看待的呢?」
醫生摩挲著手指,臉上洋溢著淡淡的微笑,問道。
「讀後感嗎?唐吉坷德啊……崇高而可笑的傢伙吧。」
阿卡特微微立直了身體,大概的評述著。
「這樣嗎?」
醫生聽到阿卡特的回答,不置可否的發出著聲音,「也確實呢,身為一個普通人,卻因為看騎士小說而入迷,甚至無法分清現實與虛幻,陷入了自我的幻想之中,自封為『唐吉訶德·德·拉曼恰』騎士,,拉著鄰居桑丘·潘沙做自己的僕人,『行俠仗義』、遊走天下,作出了種種與時代相悖、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徑,結果四處碰壁。一番荒誕的『證險』後,他返回故里,臨終時才幡然醒悟。」
「將風車當做巨人,發起了衝鋒,卻把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將旅店當做城堡,讓城堡中的『貴族』為自己冊封。」
「將苦役犯當成受壓迫的紳士,上去打散了押役的衙役。」
「將一個理髮匠當作武士,給予迎頭痛擊,把勝利取得的銅盆當作有名的曼布裡諾頭盔。」
「阿隆索·吉哈諾,這個幻想著自己是騎士的人,所作所為一直都被外人當成取樂的笑料呢。」
「但是,阿卡特哦,唐吉坷德的崇高,不也正是從他荒誕的行為中獲得嗎?」
「向巨人發起進攻的英勇。」
「向城堡貴族效忠的忠誠。」
「對受著苦難紳士的憐憫。」
「對武士發起挑戰的榮譽。」
「受到**誘.惑的忠貞。」
「………」
「唐吉坷德,在這些行為下擁有著謙卑、寬容、耐心、勤勉、慷慨、節制、忠貞,七大美德,聚集著英勇,榮譽,犧牲,公正,憐憫,謙讓,誠實,信仰,八大騎士精神。」
「他愈瘋瘋癲癲,造成的災難也愈大,但他優秀品德也愈發鮮明。」
「桑丘·潘沙,這個現實的農民,本來為了當「總督」這個虛假的承諾而追隨唐·吉訶德,後來即便發現了『承諾』不可能實現,卻仍不捨離去,不也正是因為唐吉坷德所擁有的這些品質嗎?」
「而書的最後,阿隆索·吉哈諾在生命將近之前,幡然悔悟,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多麼的愚蠢,讓後人為之感歎。」
「感歎著,疑惑著,愚蠢嗎?真的愚蠢嗎?」
「《唐吉坷德》之所以偉大,就是因為它提出了一個人生中永遠解決不了的難題:理想和現實之間的矛盾。」
「很多人也都認為《唐吉坷德》中的阿隆索·吉哈諾,是個崇高而可笑的傢伙,是個陷入幻想的瘋子。」
「但是,巫月,卻對我提出了一個有趣的觀點。」
「他對我說,阿隆索·吉哈諾是個可笑的傢伙,而唐吉坷德是個真正的騎士。」
「阿隆索·吉哈諾本身就是唐吉坷德,但是巫月卻並不這麼認為,他將一個人的身份直接看成了不同的兩者來對待。」
………
………
「喂,混蛋醫生,說好了今天不吃藥,我才答應接受你給我看書的治療手段的,不要忘了。」
「嘖嘖,嘖嘖嘖,有點意思嘛這書。」
「媽個雞,這什麼狗屁結局!」
「什麼?還要交讀後感,你有病吧!不要這麼看著我!我知道我有病!不對,我知道你是醫生!」
「臥槽!把藥放下,好好說話!不就是讀後感嗎,分分鐘給你說出來!」
「嘖嘖嘖,阿隆索·吉哈諾完全是個蠢貨,倒是唐吉坷德還算有點意思。」
「理想和現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種東西,那種東西重要嗎?」
「吶,醫生,告訴我,阿隆索·吉哈諾那個蠢貨幻想出的唐吉坷德,如果面對的是真正的巨人,真正的危機,他會如同書中選擇的那樣去做嗎?」
「呵呵呵呵,我來說吧,會的喲!因為這個傢伙,本來就是因為這些品格才存在的!」
「吶,醫生喲,如果阿隆索·吉哈諾至死都堅信自己是唐吉坷德會怎麼樣呢?」
「那樣的話,即使他在現實中,別人的目光中,只是一個瘋子,但是誰敢說他不是唐吉坷德呢?唐吉坷德本來就是騎士的化身,他所做的一切,也是基於騎士精神的行為,只要他堅信的話,那他自己就已經是一個騎士了。」
「也許,這不是別人眼裡正常的生活態度。但是,人這種東西,只需要做自己不就好了嘛。」
「不過,阿隆索·吉哈諾這個蠢貨,卻在最後,面對死亡,選擇了否定自己的過去,殺死了唐吉坷德,他的一生,除了一個可悲可笑的幻想者經歷,還得到了什麼?」
「當阿隆索·吉哈諾失去了唐吉坷德,他的一切都已經不復存在了,那些被人們推崇的品質也已經離他而去了,這種可笑的傢伙,醒悟?簡直就是愚蠢。」
「成為現實中可笑可悲,一無是處的阿隆索·吉哈諾,還是成為幻想中,崇高無畏的騎士唐吉坷德,我想這個選擇很簡單的,不是嗎?」
「而且,無畏
畏的騎士唐吉坷德真的不存在嗎?」
「桑丘·潘沙,這傢伙不就是明證嗎?他所追隨的,不是那個一開始沉迷在騎士小說中的阿隆索·吉哈諾,他所不願拋棄的,也不是迷失於自身的阿隆索·吉哈諾,自始至終都是那個無畏的美德騎士,唐吉坷德啊。」
「吶!思想,對於人類來說意味著什麼呢?醫生哦,那些被現實蒙蔽了雙眼的傢伙,至死都沒有看清自己的靈魂,明白自己生命所擁有的意義啊!」
「沒錯!我就是瘋子!遠比阿隆索·吉哈諾這種蠢貨瘋狂的徹底多啊!」
………
………
「巫月…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啊。」
「很有趣的論調和回答吧。」
「從那時候,我就知道巫月跟唐吉坷德很相似啊。」
「或許,從他父親死亡的那一刻,那個曾經的巫月早已在無盡悲傷的浪潮中溺亡了吧!」
「現在的這個傢伙!是個什麼怪物!」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