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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章 不挨打不相識(二) 文 / 喵的神奇

    慕流雲現在很憤怒。

    他不過是上樓洗個澡換個衣服的工夫,竟然就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毒死了他的師侄和三個晚輩弟子。

    這些年來他不論是在山上聽到的,還是下山之後親眼見到的,都是江湖中人對華山上清宮又敬又畏的態度,從來沒有人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招惹上清宮,想不到難得下山一次,竟然就讓他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慕流雲知道兇手逃向了這個方向,並且藉著夜色躲了起來,愚蠢地以為可以瞞過他的耳目。

    但他只是屏息靜聽了片刻,就已經知道了兇手大致的方位。

    慕流雲朝著那個方向一步步逼近,但兇手相當沉得住氣,居然一動也不動。

    他心中冷笑一聲,腳尖隨意地挑起一塊小石子,射向了張馳藏身的草叢。

    張馳的大腿被打了個正著,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呼,慕流雲確定了他的位置,便毫不猶豫地飛身上前。

    這時一蓬看不清是什麼的白色粉末向著慕流雲撒了出來。

    慕流雲剛剛見過了逸塵子等人在極短的時間內毒發身亡,自然不敢大意,旋身一掌擊出,凌厲的掌風將白色的粉末一掃而空,沒有半點沾到身上。

    張馳趁機起身逃向河邊,卻猛然間聽到背後傳來一下尖利的破風之聲,同時後頸到肩背部一痛。

    他一聲慘叫卡在了喉嚨裡,對方難道是鬼嗎?人的速度怎麼可能會這麼快!

    那一瞬間他有一種腦袋和身子已經分了家的錯覺,隨即又意識到,對方並不是鬼,也沒有那麼快,剛才砍到他的並不是對方手中的劍。

    以前他總以為劍氣傷人什麼的,只不過是一個江湖傳說,直到此時被劍氣擊中後背,才明白這是一種什麼感覺,身上衣服明明還完好無損,身體卻彷彿從表皮到骨髓都被利刃貫穿了一般。

    張馳踉蹌了幾步,轉過身時,慕流雲已經近在眼前,手中的劍在黑夜裡化作一道銀光,對著他當頭劈了下來。

    他躲閃不及,只能雙手舉起鐵槍橫槍一擋,只聽「鏘」的一聲,精鐵製成的槍桿竟被`乾淨利落地削成了兩段。

    張馳還以為他整個人都要被劈成兩半了,但所幸的是並沒有,慕流雲及時收了劍勢,一腳踢在他的胸口,把他踢飛了出去。

    張馳覺得自己要死了,胸口的骨頭大概全斷了。他知道對方武功高,但真的沒有想到,他竟然會連半分還手之力都沒有。

    慕流雲眼看著對方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飛出好遠,跌落在河邊的淤泥裡,還滾了好幾圈才停住,隨後就臉朝下地趴在爛泥裡,一動也不動了。

    他雖習武多年,但真正與人廝殺搏命的經驗並不多,看這情形不禁懷疑自己下手太重,這人搞不好已經被他失手打死了。

    雖然覺得很髒,慕流雲還是決定上前確認一下。

    張馳很慶幸,自己在受了這樣的重擊之後,意識還能夠保持清醒,沒有當場暈過去。

    在這樣的武林高手面前,他根本毫無勝算,現在唯一能夠拿來賭的,也只有對方的這點小潔癖了。

    如果對方只是想取他性命了事,只需要用劍氣再給他一下,或者像剛才一樣拿一個小石子當暗器,那他也只好無辜地做個枉死鬼了。但是假如對方還打算查看一下他的死活,或者要把他揪回去問罪,眼前一塊露出淤泥半指多高的大石頭無疑是對方最理想的落腳點。

    張馳聽到對方動了,他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慕流雲果然跳向了他面前的那塊石頭。

    就在慕流雲的腳即將落到石頭上時,張馳閃電般地伸出了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同時右手將一坨河泥甩向了他的臉。

    慕流雲大驚失色,他本來以為張馳已經遭到重創,根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還有反擊之力,情急之下,他只來得及運氣揮袖,擋開了對方丟向他臉上的東西,卻被張馳抓住腳踝一把拉倒在淤泥裡。

    慕流雲慌了。

    他生平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狀況,被人纏抱著,在腥臭的河泥裡打滾翻騰,此時什麼武功招數都被他忘到了九霄雲外,腦子裡剩下唯一的念頭就是趕緊甩開對方。

    他慌亂地掙扎了好幾下,才一腳將張馳蹬開,連手中的劍都不知何時被對方奪了去。

    再爬起來時,他已經從風度翩翩的武林高手變成了狼狽不堪的泥猴子,衣服上,頭髮裡,鞋子裡,全是腥臭的河泥,簡直比豬圈裡的豬還要髒上幾分。

    生平從未遭受過如此的狼狽和羞辱,慕流雲氣瘋了,運起了十二分的功力,再也沒有半點手下留情的念頭。

    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強大殺氣把一向膽大的張馳都嚇麻了,上清宮雖然以劍術聞名,但他毫不懷疑對方即使赤手空拳也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拍死他,只能趕緊抓住這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說出了被追殺起的第一句話:「別動手,我並無惡意!」

    說著還主動將手裡的劍劍柄朝前遞了回去。

    慕流雲遲疑了一下才接了,對方主動把兵刃遞過來,他總不好接過來就刺回去,趁著他出現了一點猶豫,張馳馬上接著說:「這完全是一場誤會,我並沒有下毒害人!」

    慕流雲當然不信:「逸塵臨死前親口指認是你下的毒,他還會拿自己的性命栽贓於你不成?」

    對方終於願意跟他說話了,事情就算是有了轉機

    機,張馳忍著渾身的傷痛說:「當時事發突然,他自己都弄錯了也很正常啊。可是你這樣不問青紅皂白,連個辯白的機會都不給我就要殺人滅口,害我平白枉死了不說,還讓加害他們的真兇逍遙法外,在背後偷笑上清宮是非不分被人耍得團團轉,而且等到將來終有一天真相大白的時候,上清宮一貫的正派名聲豈不是要毀於一旦?」

    張馳說起來一套一套的,慕流雲雖然心中有著沖天的怒火,這時也生出了幾分猶疑:「你說你不是兇手,有何憑據?」

    「我當時一句話都來不及說,就被你一路追殺到現在,就算有憑據也拿不出來啊。」張馳無奈地說,「不如我們先回客棧,看看真兇有沒有留下什麼蹤跡可尋吧。」

    慕流雲皺眉:「你莫不是要耍什麼花樣?」

    「我都被你傷成這樣了,你武功又這麼高,我還能耍什麼花樣?」張馳捂著胸口虛弱地喘了口氣,盡量表現出自己確實傷得很重,「不管怎麼樣先回客棧再說吧,一直站在這裡說話也不是個辦法。」

    說著他用本來也不乾淨的袖子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努力地把靴子從泥裡拔起來往岸邊走去。

    慕流雲也難以忍受這渾身的惡臭,他飛身而起,一把抓住了張馳的後領,像拎小雞一般把個頭不小的張馳給拎了起來。

    本來就受了一些內傷的張馳只覺得一陣暈眩,耳邊只聽得風聲呼嘯,彷彿只是幾個起落之間,慕流雲就已經把他拎回了客棧,一把丟在地上。

    張馳在地上蠕動著,只覺得四肢百骸無一處不疼,但是慕流雲正殺氣騰騰地看著他,他不得不努力地爬起來想辦法給自己正名。

    這個客棧雖然不大,老闆好歹也接待過許多南來北往的客人,算是有點見識的,這會兒華山上清宮的人被毒死在他的客棧裡,還一下就死了四個,他和店裡的夥計們已經愁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眼看一身是泥的上清宮道長把兇手抓了回來,他趕緊迎上前去:「哎呦,道長,您可算是回來了,不然我可真不知道這事兒該跟誰交代。當時我看他們一桌人相談甚歡,還以為是老相識了,真沒想到這個年輕人會下此毒手啊。」

    張馳聽不下去了:「喂!你說話要講憑據啊,你哪個眼睛看到是我對他們下的毒?」

    客棧老闆一臉無辜地說:「可不是我瞎說啊,他們是喝了你給他們倒的酒才毒發身亡的,那個中年道長臨死前不也說了是你嗎?」

    「可我自己也喝了自己倒的酒,你怎麼不提?」

    客棧老闆抓抓腦袋:「是嗎……這我還真沒留意看。」

    張馳真要被他氣死了:「照這麼說,他們還吃了你上的菜呢,你的嫌疑比我還大。誰知道你家廚子在廚房裡動過什麼手腳?」

    正在一旁圍觀的胖廚子趕緊說:「天地良心啊,我和幾位道長無冤無仇,怎麼會害他們呢?」

    「難道我就和他們有仇?」

    「夠了!」慕流雲心情和語氣都十分惡劣,他抓張馳回來可不是為了看他跟客棧老闆鬥嘴的,「你說你是無辜的,便拿出憑據來,否則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你本來就對我沒客氣過……」張馳小聲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慕流雲耳朵可尖得很。

    「咳咳……我是說,我現在一腳一個泥印子,摸什麼弄髒什麼,鼻子裡全是爛泥的味道,還怎麼查。我橫豎也是跑不掉的,又不急在這一時,不如我們先洗個澡換身衣服,把自己弄乾淨了再說唄?」

    這一點慕流雲倒是很贊同,他看向客棧老闆,還未開口老闆就識趣地說:「廚房還有熱水,我這就讓夥計們給您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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