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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8章 :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文 / 彥夢溪

    時間倒退一日前。

    陳姬站在迴廊上,並未遠去,瞧著蔡姬坐上了肩輿,眼中是狠光。

    她突然轉身,伸手就給衡一個耳光,衡愣了片刻,隨即跪了下來。

    「你不是說蔡姬今日會來葵水,為何還能去侍寢?」

    衡忍著痛,瑟瑟道,「長使放心,今夜,蔡姬葵水必至。」

    「如此便罷,否則,我定不饒你。」

    衡把頭伏在地上,「奴早己收買她身邊的待女,在每日食物中,皆放有至寒之藥,因怕發覺,不敢多放,如今己有十餘日,奴己算好日子,適才奴曾觀察蔡姬臉色,確有些蒼白,眼色帶青,此乃體寒之兆。」

    陳姬聽了,吐了口氣,「希望你的醫術,能與你兄長相論。」

    衡的阿兄是陳宮醫者,她自幼習得幾分本事。

    衡小心的抬起頭,諾諾的問道,「今日蔡姬不能侍寢,為何長使還要送湯藥前往?那些可真是名貴藥材,能推後葵水之期,若蔡姬飲了,豈不前功盡棄?」

    陳姬冷冷一笑,「與蔡姬相處一年,她是什麼人,我最清楚不過,我與她表面和顏歡笑,心裡都各有算計,她怎會吃我送的東西,今日若她葵水來了,恰我又送了湯藥,你猜她會什麼做?她必會責怪於我身上。」

    「如此,長使才騙她說,那是性寒之藥,故意誘她責怪長使,卻不知,其藥乃溫補之物,可去體寒,若請醫者驗藥,可證蔡姬說謊,是為爭寵。」

    「正是,若我說實話,此藥是集十數種珍貴藥材所製,她必不信我的『好心』,她或許正希望我送她一碗毒藥呢?」陳姬呵呵笑道,「如此以來,她不僅不能侍寢,還以小人之腹渡『君子』之心,君上與姬夫人會怎麼處置?」

    衡聽了,深吸一口氣,暗忖,陳姬平日囂張,卻也有囂張的本事……

    陳姬回憶著,臉上的笑容再次擴大,目光與蔡姬撞了個正著。

    蔡姬狐疑的看她片刻,心中突然一緊,一絲不安從心中滑過。

    這時,醫者己驗完藥,上前稟報:

    「回夫人,此藥性溫,乃大補,於女子有宜。」

    蔡姬聽言,不可置信,性溫?怎麼是性溫?陳姬說是微寒,她只猜是大寒,卻不曾想到是良藥。「胡言,這明明是性寒之藥,我飲後至身子不適,體寒虛弱,你……定是受了他人指使。」

    醫者聽言,磕頭說道,「若少使不信,可再喚他人驗之,微臣說的句句屬實。」

    蔡姬還想狡辯,被姬夫人打斷,「如此,你去看看少使的病,是因何所至。」

    「喏。」

    醫者起身來到蔡姬面前,為她把脈。

    蔡姬己心慌不己,身子顫抖,怎會這樣?陳姬怎會給她送補藥來?她悄悄的看了桑一眼,桑也是一臉驚容。

    片刻,醫者又道,「少使體內寒氣甚重,並非一日而聚,應是長期所至,少使難道沒有發覺腹部疼痛?身子乏力?」

    蔡姬啞口無言。

    姬夫人道,「為何如此?」

    醫者回答,「或因天氣寒冷,或因飲食不周,總之,不應是這一幅湯藥所至。」

    蔡姬早己蒼白的癱倒在地,想想剛才陳姬的眼神,原來,她早己設了陷阱。

    陳姬自是傷傷心心的抽泣起來,好不委屈。

    姬夫人狠狠的看著蔡姬,本就對她不待見,儘管她每日晨暈定省,一想到她曾伺侯過厲公,她就覺得憋屈。

    若她能安守本份,看到蔡國的份上,也就忍了,但如今,明明身子早有不適,為了侍寢居然秘而不宣,把身上之疾,推說他人之過,實在心腸惡毒。

    這樣的女子怎能留在孫週身邊。

    於是,姬夫人厲聲責道,「少使,你可知罪?」

    蔡姬恍了恍神,真是有口難辯。

    這時,她身後的桑立即磕頭說道,「夫人,不關少使的事,昨日長使的確說此藥性寒,奴才想到少使身子不適,是否與此藥有關……」

    「胡言。」衡說道,「長使從未說過此話,你明明借此陷害我家主子,幸得醫者當場驗藥,長使來自陳國,善藥理,豈連性寒性溫也分不清嗎?就算性寒,醫者也說了,少使之疾並非一湯藥而至,明明是少使身子不適,還要侍寢……」

    「住口。」陳姬立即打斷衡的話,「你一奴婢怎能指責少使?」

    「喏。」衡噤聲。

    桑彷彿被陳姬打了一耳光,她也是一奴,剛才卻指責長使,心知再次掉入陳姬陷阱,於蔡姬不利,她頓時也明白了,這一切都是陷阱,於是又「咚咚」的磕頭,一聲一聲,甚是驚心,慌亂之中,承認道,

    「奴有罪,不關少使的事,是奴誤會了長使,是奴聽錯了,在少使面前胡言,是奴知少使身子不適而不報……」

    蔡姬心中己是一片淒涼,驚呼一聲,「桑?」

    姬夫人冷笑,「好一個忠心之奴,來人,把此奴拖出去杖斃,蔡姬關入暗室,等候君上發落。」

    蔡姬直接暈了過去。

    辛夷目睹了一場鬧劇,不由得深呼一口氣,這就是後宮,她說動孫周留下蔡姬,原以為她得

    了機會,誰知,注定還是被掩沒在後宮爭鬥之中。

    蔡姬犯了錯,即使蔡國,也不便干涉,恐還會嚴詞以對。

    可真是蔡姬的錯嗎?誰又說得清呢?

    姬夫人心情不佳,明日欒女入宮,今夜是唯一的時間,她把目光放在陳姬身上。

    「長使?」

    「妾在。」

    「今夜,你去麒麟殿侍寢。」

    陳姬嗖的抬起頭來,難掩喜悅,「喏。」

    辛夷侯在一側,緩緩垂下眸子。

    蔡姬之事,在宮中徑走,宦者令早己得到消息,暗罵一聲蠢貨,他回到自己府邸,把此事告之刑午。

    「奴本想借蔡姬之事,讓孫周迷念此人,誰知?」

    刑午站在書架下,看著銅爐裡冒出的青煙,久久不語。

    陳公卻坐在几旁,心知他這般計算全是因為欒女,不免搖了搖頭。

    「城主?」

    宦者令問道,「接下來,該如何?」

    刑午喃喃道,「孫周處罰蔡姬……如此甚好。」

    宦者令不明。

    陳公道,「讓晉國與蔡國失和?」

    「否。」刑午道,「讓陳國與蔡國失和。」

    陳公想了想,「讓那些附庸於晉的小國互相猜凝,晉夾於其中,左右為難,若處理不當,不僅得罪了陳,也得罪了蔡。」

    刑午點了點頭,又道,「我書信一封,你派人各去陳蔡,務必將那後宮之爭,傳為國事之爭。」

    陳公眼中一亮,「如此,某明白了。」

    刑午又看向宦者令,從袖中拿出一個竹筒,冷言道,「欒女若侍寢……放入飲食之中。」

    宦者令接過,有些不明白,只覺城主的目光陰鷙可怕。

    揚干去了鹿囿,辛夷回晨風殿,路過林囿,見有宮人種植木槿,不禁訝然。

    想起孫周說的話,「你若喜歡,寡人令人多種些。」

    原來,他並非戲言。

    本不敢胡想的心,此刻又慌亂起來,她站在林外,看著宮人們忙碌著,看著一棵棵木槿植入,想像著明年的花期,這裡將是怎樣一幅美景。

    不由得嘴角彎起。

    「主子?」

    莢喚道,孫周揮手制止,轉身朝另一旁而去。

    遠了,莢又道,「剛才辛夷姑娘在,主子為何不去?」

    孫周頓了頓,「寡人暫時不見她。」

    留下這麼一句,令莢摸不著頭腦。

    孫周去了晨風殿,對姬夫人處置蔡姬一事,並無異議,對陳姬侍寢也無反對,姬夫人自是喜笑顏開,鬆了口氣。

    在晨風殿停留片刻,孫周又回麒麟殿處理政事,這時子襖來報,祁田貪污一事,己傳至大街小巷,國人反應強烈,情緒激動。

    孫周不語,子襖又道,「主子,如此殺了祁公,正可平國人之怨,新政得以保證。」

    然而,孫周卻是搖了搖頭,「再等等。」

    什麼?還要等?子襖不明白,莢更不懂,不知主子心裡如何決策。

    然而,未到半刻,韓厥與欒書竟同時入見。

    兩人來到書房,行禮之後,也把今日城中傳言相告,韓厥說,「國人對公室大為不滿,還有人責罵這是君上之過。」頓了頓,瞟了欒書一眼,「不僅如此,還連累正卿,說祁公之事,與正卿有關,祁公為大司農時,搜刮民脂,正卿是副使。」

    欒書聽言,冷哼一聲,又急急表明自己的忠心,「此事,臣絕無參與。」

    孫周道,「寡人當然知道,這些都是祁公貪念所至,韓卿確有找到證據,可這眼下之事該如何處理?」頓了頓,孫周又道,「寡人繼位,剛足三月,竟發現這樣的事,厲公暴行,公室在國人心中地位堪憂,如何再取信於人?爾等都是公室之人,如今晉國公室甚危,若處置不當,發生彘之亂又該如何?(彘之亂,西周,天子暴行,國人起義驅殺天子)。」

    韓厥道,「君上不必擔憂,事不至此,如今君上頒布新政,正與國人有利,借此把祁公正法,可安國人之心。」

    「不行。」欒書立即反對,「祁公正法,並不能治了根本,而使公室聲譽受損,豈不證實了公室貪了國人之財,難不成還要讓公室『歸還』財務?」頓了頓又道,「前些日,公室各卿,己歸還不少國人之物,各卿大有不滿,如今他們還願拿錢出來?若從晉宮內出,豈不讓君上三餐不保?」

    韓厥聽言,皺眉不語,看向孫周,他們都明白,再讓公室各卿出錢,是萬萬不可能,再者,欒書不同意殺祁公,還因為此事牽涉到他,祁田受罰,證實祁田有罪,那麼他呢?

    此刻的欒書是把夷羊五,清沸魋二恨之入骨了,他們舉報祁田,卻未想到會把他拖下了水。

    貪污國人之財,這些臣工們,又有幾人沒做過,卻未想到,今日鬧到了檯面上,國人紛紛不滿。

    ……

    幾人於書房內,商討了數個時辰,均沒有合理的辦法,若事鬧大,甚至想到用武力鎮壓

    ,然,國人就是卒,誰能自己鎮壓自己?(春秋打仗,國人是兵,休戰時,國人是民)

    孫周愁眉不展,「是何人竟把公室之事,宣揚於外?」

    此時,無人能答。

    夜深了,麒麟殿燈火輝煌,陳姬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君上與二卿商量大事,誰敢不知趣的去打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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