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死別 文 / 茅茅檸
秦可是在獄裡聽到這個消息的。她和安寧君尋一道,被關押在女監裡。
第一反應,當然是不相信,秦可蔑然地白了眼傳達消息的女警,別過臉去,安寧卻感覺她的手在微微顫抖。
直到現場照片和屍檢報告遞到秦可面前,她才面無表情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隨後便是傳喚,君尋扶起魂不守舍的秦可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被攔下,君尋看著秦可搖搖晃晃地被警察帶走了,她的身體是那麼瘦弱,似乎一陣風,便能將她刮倒。
「怎麼可能……怎麼會這樣……」安寧抱著膝蹲在牆邊,不敢相信剛才發生的一切,君尋慢慢走到安寧身邊坐下,環著她的肩膀。
「生死無常,我們也左右不了,只能去接受它。」君尋低聲安慰著。
「不……都怪我,完全沒做考慮,就這麼貿然拉著你們潛入江水中。」淚水在安寧的眼眶裡打轉。
「這不能怪你,你的確發現了通往冥都的入口,但誰料到,非異能者的人類是進不了冥都的呢……」君尋摟緊了安寧。
安寧不光為自己欠考慮的決定而內疚,她還有事,未告訴秦可。
比如邵淵以為自己是秦可時,在醫院裡那執著的等待;比如邵淵告訴自己,他與秦可初見的那一幕;比如秦可在邵淵心中,是怎樣的一種地位;比如……邵淵愛上秦可,並不是像其他男人那樣。愛她年輕美麗的容顏。
他愛的是她的靈魂,與歲月無關。
如果自己早早告訴秦可這一切,也許秦可便不會對邵淵那般冷淡了,也許他們可以相愛,也許邵淵最後的日子會過得快樂得多,也許……太多不可能發生的也許了。
可是自己害怕妒忌的變身能力被發現,選擇了隱瞞,撒謊,一個又一個的謊,最終讓兩人越走越遠。
「安寧。不是你的錯。你別再自責了。」不知情的君尋摟著安寧,像一個大姐姐般安慰著。
安寧淚眼婆娑地看著君尋,她的模樣,和她夢裡的孟溦重疊了。
如果像秦可邵淵一樣。她和肖岳然到天人永隔時都無法相愛。該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不行。不能再重蹈覆轍了,我要把記憶還給君尋。安寧咬咬牙,抹掉眼淚。張開了嘴:「君尋,我要跟你說件事……」
光當!門開了,打斷了安寧的話。安寧和君尋向門邊望去,灰白臉色的秦可走了進來,她現在的模樣,氣若游絲,跟死人也沒什麼區別。
「秦可,怎麼樣了?」君尋上前扶著秦可,兩人就地坐了下來。秦可的手裡,還攥著一個本子。
「是邵淵的父母,」秦可的眼窩凹陷,連日的打擊已快毀了她得天獨厚的美貌,她的眼裡沒有了往日的傲氣,僅剩一個女人被摧垮的絕望,「將邵淵的日記送給了我。」
君尋摟緊了秦可,將秦可手裡的日記本奪了過去:「別看了,等你情緒穩定了再看。」
「他們說,不怪我,因為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的兒子那麼開心了,」秦可沒有理會君尋的動作,著了魔般喃喃地說著,「像遇見我那天一樣的開心。」
「秦可……不說了,不說了好不好?」君尋哭了,秦可卻流不出眼淚:「日記我翻了,全是關於我的,呵,我都不記得那天臉上還塗著重重的油彩。那麼醜的模樣,他怎麼可能愛上?」
安寧的心被堵實了,接著像是被重錘狠狠地砸了一擊,卡的一聲碎個精光。
秦可不說了,安靜得像一個瓷娃娃,三個人坐在地上,如同石像般沉默。女監像停屍房般寂靜,只有邵淵的日記本被風吹過時,一頁頁翻過的嘩嘩聲。
每一頁,都是秦可。
像邵淵的心一樣,每一寸,都刻著秦可的名字。
「我應該,拉住他的手的。」秦可說完這句話,淚水終於流了下來。
她靠著君尋,昏了過去。
相比女監絕望的死寂,男監這邊更多的是憤怒。
「媽的,被老子烏鴉嘴念中了。」孫賢得知邵淵的死訊,懊惱地扯著腦袋上的頭髮,「最他媽可惡的還是那群愚民,要不是他們,能發生這檔子破事嗎?我們會被逼到走投無路投江嗎?」
「現在怎麼辦?越獄替邵淵報仇?」韓逸塵分解著手上的手銬,再重組回去,樂此不疲。
「唉,作孽啊……才多大的孩子,長得多好啊,就這麼沒了……」味王眼眶紅了,像個女人一樣開始啜泣。
「誒誒誒,別哭了,哭得老子心煩!」孫賢不耐煩地用腳聳了聳味王,轉身面向韓逸塵,「要越獄你去越,老子可是刑警,怎麼能做出越獄這種違法亂紀的事情。」
「你這刑警隊長都被通緝到進局子了,還不夠違法亂紀啊?」韓逸塵嬉皮笑臉地吐槽,被孫賢一把揪住領子提了起來。
「告訴你,現在老子不太開心,最好別跟我貧嘴。」孫賢拿韓逸塵撒氣。
韓逸塵又怎是省事的主兒?雖然依舊面露微笑,但一雙狐狸眼裡已泛著寒光:「想打架?來啊,剛好我也一肚子火沒地兒撒。」
「好啦!怎麼又窩裡鬥?你們兩個急脾氣消停點吧。」味王上前拉架,唰得一下拉開了兩人。
「呵,你的力氣什麼時候變這麼大?平時真是小瞧你了。」孫賢驚詫於味王的爆發力,上下打量著臃腫的味王。
r/>「吃得多,自然力氣大了。」味王隨意地擺了擺手,到底沒有蘇鶴清的警覺,孫賢也沒抓著這件事不放,三人又重新坐回了原來的位置。
無聊了一會。孫賢抬頭問韓逸塵:「要不你出去探探看,這幫人準備怎麼處置我們?」
韓逸塵哼了一聲,跟孫賢鬧脾氣。
味王見孫賢又要發作,慌忙過來勸韓逸塵:「好啦,也只有你能出去,你就去看看吧,也好早做防備。再看看殷齊被他們帶出去做什麼了,這麼久都不回來,我怕他出危險。」
韓逸塵不情願地站起來,走到牆邊。轉頭對孫賢和味王說:「我出去的時候。你倆給我打掩護。」說完指了指牆上的監控。
味王擺了個ok的手勢,掏出口香糖,嚼了嚼,又舔了口衣服。再將粘嗒嗒的衣服向上一扔。黏在了監控上。
「快點啊。很快人就來了。」味王催促著。
韓逸塵將手往牆上一按,牆壁分解出一個洞,他敏捷地鑽了出去。
超凡的速度加上無可阻擋的分解能力。韓逸塵移動的速度很快,順利地到達審訊室,他看了一眼,分解了天花板,嗖地躍進夾層中。
他來到審訊室正上方,分解出一個小洞,聚精會神地看著下面發生的一切。
殷齊木然地坐在椅子上,隱約看到他的臉上還掛著血跡。
「殷先生,你和其他人不同,犯不著拿自己的前途和家庭冒險。」審訊人喘著粗氣,看來硬的不行,改來軟的了。
殷齊還是沉默著,不為所動。
「你看看這個,也許你就想通了。」審訊桌對面的人搬出一台筆記本,打開來,是視頻直播。
殷齊的表情開始變化,看來是對他來說比較重要的人。
「殷齊,你……你怎麼樣了?我聽說你的事,都被嚇死了,怎麼會……你怎麼會跟異能者扯上關係呢?」是一個年輕女人的哭腔,韓逸塵估摸著應該是殷齊的未婚妻。
「殷齊,到底是怎麼回事?全家人都在等你的回復,可你手機一直關著。現在你是在哪裡?怎麼傷成這樣?」這回是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略帶蒼老疲憊之態,卻透著隱隱的威嚴,想必是殷齊的父親了。
「爸……」殷齊開了口,聲音壓抑得很低。
「你不用顧慮,直接說吧,我們迴避一下。」審訊員朝兩旁的警察點了點頭,示意出去。反正頭頂就是監控,殷齊的所言所行還是會被記錄地一清二楚。
韓逸塵換到了殷齊的斜上方,看得出他的表情越來越糾結,應是在承受極大的心理鬥爭。
「爸……小……對不起,你們不要等我了。」殷齊恢復了音量,望著電腦那邊的親人。
「不要!殷齊,你怎麼樣我都等你!雖然家裡人叫我不要和你扯上關係,但我一定會等你的……」女子哭了,嗚咽聲夾雜著奮力地哭喊,聽起來讓人心酸。
殷齊的表情痛苦,他的聲音開始顫抖:「爸,你勸勸小,求你們了,不要再和我有任何關係,太危險了。」
「殷齊,小是自願等你的,我們都無條件相信你支持你。比起殷氏集團,我更在乎你這個兒子啊。」男人的聲音也開始帶上了哽咽,「我知道,你媽死後,我忙於工作,一直沒機會好好陪你。但……但我真的很愛你啊兒子……」隨後那邊便是一片的哭聲,歇斯底里。
殷齊呆了,這一刻家人的真情流露,讓他如何狠下心抉擇自己的命運?他還有家人,還有事業,真的要放棄這一切去踏上遙遙無期的成神之路嗎?
一直在看監控的審訊員似乎也看出了殷齊心中的動搖,他們適時地進來,啪得合上了電腦:「殷先生,只要你配合我們,我們便會讓你的生活重回正軌。這是來自副市長的親筆承諾。」說完遞上了一份件。
殷齊依舊眼神呆滯地看了眼件,抬頭望著審訊員,似乎在等他往下說。
「我們早就說了,你要做的很簡單,交代一下每個異能者的情報就行了,包括姓名年齡職業,和異能種類,能有家庭住址就更好了,怎麼樣?不複雜吧?」
韓逸塵心裡暗叫不好,如果殷齊招了,他們的處境將更為艱難。
「如果我說了,他們會有什麼樣的下場?」殷齊的聲音軟下來了,這不是什麼好兆頭。
「按照副市長的批,啊不對,是按照國家的指示,反人類的行為自是要堅決遏制,像這種危害人民安危的恐怖分子們,應當判處危害人類罪,理應死刑。」審訊員的話讓殷齊一哆嗦,韓逸塵也驚出一身冷汗。
這還真是最壞的結果。
「當然,殷先生如果協助我們,就是戴罪立功,副市長說可以減免罪行,還可以庭外服刑。」審訊員甩出籌碼,「根據殷先生提供情報的可利用性,甚至還可以獲得檢舉犯人的獎勵。」
不得不說,這段話真的很誘人,他們中哪一個不想重回原先的生活呢?特別是對於殷齊這樣從小到大順風順水的富家子弟,沒理由他會拒絕,畢竟,其他異能者對於殷齊,僅僅是陌生人罷了,因為異能者的身份才勉強一起行動,連朋友都算不上,何況秦可還曾傷害過殷齊。
於情於理,殷齊都不會拒絕的。
韓逸塵有點慌了,他在手中重組了一柄石刀,準備待殷齊妥協時,便毫不猶豫地刺穿他的喉嚨。
所有人都在靜靜地等待著殷齊的答
案。
殷齊抬起頭,開了口:「我拒絕。」
這三個詞,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
「為……為什麼?」審訊員替韓逸塵問了,「你瘋了嗎?這些人值得你付出這麼多?」
殷齊笑了,他靠在椅背上,表情如同少年般單純:「這二十多年,我自私地活著,想著怎麼打拼怎麼出人頭地,每個人都必須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他們的世界要圍繞著我來轉。所以我從未留意過身邊人的情緒,也從未注意到他們有著出乎我意料的迷人之處。」
「你在說什麼?這和你招不招有什麼關係?」審訊員不耐煩了,啪地拍了一聲桌子。
「在認識她之前,我從未妥協,也從不認錯,選擇她,僅僅是因為她性子軟弱,沒什麼要求,便於控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會來煩我。」殷齊似乎是在回憶一個故人,「怎會曉得,到最後,我都沒能控制她的世界,反倒是她亂了我的世界。」
殷齊的表情微妙地變化著,或幸福,或悲傷:「我真不明白,她有什麼好,一點都配不上我,我卻捨不得放棄。」
審訊員沒聽懂殷齊這段話,但韓逸塵明白,他知道殷齊指的是誰。
心裡莫名地開始難過,韓逸塵捏碎了石刀,他知道,殷齊不會出賣他們了。
可以放心回去了。韓逸塵望了眼殷齊,眼神尊敬。同時他開始擔心殷齊的命運。
看來已沒別的選擇,是該大鬧一場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