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撫骨 文 / 茅茅檸
蘇鶴清平靜地看著剛送來的病人,心裡泛起了波瀾。
這是一位如花般的少女,精緻的瓜臉上沒有一絲血色,漂亮的眼瞼緊閉,雪白的小嘴旁還隱約留著淡淡的血跡。
應該說,這是具美麗的屍體。
身體上沒有找到任何傷痕,但心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重擊,血管爆裂,慘不忍睹。
女孩是被男友送過來的,那個英俊的少年,正無力地癱在醫院的椅上,臉上如同死人一般慘白,好像還沒從巨大的打擊中恢復過來。也難怪,身邊活蹦亂跳的小女友突然死亡,恐怕不是這個年紀的孩能接受的了的。
「是他嗎?」蘇鶴清死死地盯著歐陽,自言自語,「不,他應該是的什麼都不知道的局外人」。
「這麼狠毒的手段,是個不好對付的傢伙,看來遊戲已經開始了。」蘇鶴清回想起一周前,安寧冒冒失失地衝進醫院,跑的上氣不接下氣。如果不是他因為好奇迎面攔下安寧,安寧恐怕已跟眼科醫生全交代了,運氣好被關進精神病院,運氣不好就躺在實驗室標本台上了。
蘇鶴清穩定了安寧的情緒,他告訴安寧,自己會回去仔細研究她的症狀,一周後給她答覆。並叮囑安寧此事不可和任何人說。
安寧……她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這麼輕易就將能力告訴了我,那我該怎麼做呢?趁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讓她出局?蘇鶴清的心裡飛快地打算著。他想起安寧看他的眼神,裡面包含著期待,熱情,無助……她像一條活在小池塘裡的淡水魚,現在被投進了深海,等待她的,是孤獨空寂中的掙扎,孤立無援的痛苦會隨著她的死亡而結束。
如果沒有人幫她,這份痛苦不會持續很久的。蘇鶴清心想。還是坐視不管吧,她在不瞭解遊戲規則的情況下,出局是遲早的事。
現在要擔心的,是這個不知道底細傢伙,他竟然用能力殺普通人,看來不是什麼善類。蘇鶴清冷冷地看著宋菏的屍體,心裡猜測著對方的能力。
蘇鶴清認為自己是不需要同伴的,有了同伴,只不過是多了一份累贅。這是他在多年的摸爬滾打中收穫的寶貴經驗。他是私生,出生在貧民窟,沒被餓死已是萬幸,再大一點,等到可以說話走了,便被自己的親身母親賣給了賭場,蘇鶴清清楚地記得,一千一元,就是自己全部的價格。
地下賭場發明了各式各樣的新奇賭博以賺取賭徒們口袋裡的錢,賭蟲,賭狗,最後開始賭人。賭人的規則很簡單,就是沒有規則。兩個人被關進籠裡,面對狂熱的觀眾,像兩隻瘋狗一樣撕打。蘇鶴清長到12歲,便成了賭場的一條瘋狗。
那年他不叫蘇鶴清,他叫16號。
12歲那年,蘇鶴清第一次被關進了籠。面對高頭大馬的對手,瘦弱的蘇鶴清佔盡劣勢。儘管他速很快,借助小身板靈巧地躲避了一次次攻擊,奈何敵不過實力的懸殊。很快,蘇鶴清體力不支,被對手抓住了。他被對手像拎小雞一樣拎起,在滿場的歡呼聲中,蘇鶴清感覺自己飛了起來,下一秒他被重重摔在地上,失去了神智。
蘇鶴清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骯髒的垃圾堆裡,身上滿是凝固的黑血和嘔吐的污漬。看來,賭場的人以為他必死無疑,把他當垃圾扔了。
月亮散發著清冷的光,籠罩著年幼的蘇鶴清,蘇鶴清像泥人一樣從垃圾堆中爬出來,身上只有月光是乾淨的。他也很好奇自己怎麼會還活著。摔下來的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斷了,想到這,他去摸身上疼痛的骨頭。他摸到了,骨頭是完好的,一點破損都沒有。
蘇鶴清摸著自己光滑的骨頭,陷入了沉思。
幾個月後,蘇鶴清回到了賭場。天後他被送進籠裡,從此再沒有敗績。彷彿重生了一般。沒人知道這幾個月他是怎麼活下來的,經歷了什麼,人們只知道,16號是只常勝的瘋狗。
只要進了籠,蘇鶴清便如換了個人一般。他與那些只知道咆哮和蠻力的對手不同。交戰前,他會審視對方一番,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地打量,就像在看一張人體脈絡圖。亢奮的對手狂怒地撲向他時,他不慌張也不躲閃,在即將接觸的那一刻,輕巧避讓,同時伸出一隻手,探向對手的命門。只聽卡的一聲,大塊頭嗷的一嗓,便趴在地上不動了。
如果近處的觀眾夠細心,視力夠好,他們應是能看到一幕反科的情景。蘇鶴清的手,伸進了對手的皮膚裡,然後,又完好地取了出來。而對方身上卻沒有一點傷口。
像是穿牆術一樣。
蘇鶴清的套每次都差不多,卻無人能破。對於這種紳士的打法,觀眾並不買賬,他們只想看噴濺的鮮血和殘忍的殺戮。在被賭場關起來餓了天後,蘇鶴清妥協了。下一次進籠,蘇鶴清像一隻抓住老鼠的貓,並不著急著吃掉獵物。手腕,手肘,肩膀,腳踝,膝蓋……他麻木地拆卸著對手的骨頭,對手的哀嚎和觀眾的歡呼交融在一起響徹全場。
後來,他良心發現的父親,將蘇鶴清從賭場贖回來時,這個15歲的少年,眼裡滿是超越年齡的滄桑。所謂的贖走,也不過是賭場為了面的托詞。蘇鶴清想走,賭場也留不住,因為沒有一個人敢靠近他,生怕下一刻便落得個全身脫臼的下場。
那段時光,蘇鶴清是寧死也不願意去回想了。他一頭扎進了書本裡,希望用知識沖淡那段痛苦的回憶。憑著過人的智商和毅力,他順利通過了高考,成為了醫院的生。他的異能使得他年紀輕輕便在專業領域取得了驕人的成績,實習階段便被醫院簽了合同,畢業後成為了一名醫生。年輕的他前途無量。
一切,彷彿都邁向了正軌。
如果沒有那個人告訴他博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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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那個奇怪的人,戴著一頂比兩個頭還要大的帽,五官隱沒在帽的陰影裡,看不出是男是女。它進了醫院也沒有掛號,直直地衝進蘇鶴清的辦公室。
「蘇醫生,這個人衝進醫院說要見你,我們讓他等一下,可他就是不聽,攔都攔不住。」**在後面抱怨著。蘇鶴清愣了愣,看著眼前的怪人,定了定神,用一貫的平靜語氣說:「如果要看病,請您先去掛號吧。」
「我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聽我說話。」怪人用陰陽怪氣的聲音說道。
蘇鶴清有點不高興,這個怪人先是闖進辦公室,接著沒頭沒腦地威脅自己。他站起來,準備請怪人出去。
「你一點都不好奇你驚人的觸覺是從何而來嗎?」怪人陰笑道。
蘇鶴清準備送客的手定住了,他沉默了一秒鐘,轉頭對著門口的**說:「你先出去吧,把門帶上。」
**帶著一臉莫名其妙關上門走了。蘇鶴清搬來椅讓怪人坐下,怪人卻沒理會他的行為,自顧自地說道:「遊戲終於開始了呀,真是好奇,這場博弈,究竟哪一方會獲勝呢?」
「什麼遊戲?什麼博弈?」蘇鶴清不解。
「當然是感官博弈嘍,這是一場生死遊戲呀,」怪人咯咯地笑著,「當然,遊戲嘛,玩家越多越好玩,棋越多越精彩」。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但聽你的意思,有我這種能力的,應該不止我一人吧?」蘇鶴清問。
「不不不,你的能力是唯一的,每個人的能力都是不一樣的,」怪人停了一會,補充到:「但兩個人的感官受體有可能一致。比如說,你能力的感官受體是觸覺,對手中可能也有同樣是觸覺能力的。」
「對手?」
「沒錯!有遊戲自然有輸贏,自然有對手,我不是說了嘛,這是關乎生死的呀。你要做的,就是殺掉所有的對手,讓他們出局。不然,他們就會來殺掉你。」
蘇鶴清聽到這裡,覺得一陣陣反胃,又是廝殺!他回想起來被關在籠裡的痛苦,感覺快要窒息了。
「我退出,我不需要這種能力!」
「哈哈,來不及了,從你使用能力的那一天,你就已經沒法退出了。」怪人開心地手舞足蹈。
蘇鶴清猛地向怪人伸手,探進了怪人的身體裡。但奇怪的是,他摸不到任何的內臟組織和骨骼結構。
這個怪人像一個人形殼一般。
「哈哈哈哈哈!」怪人興奮不已。它輕輕一抬手,便把蘇鶴清推開了好遠。
「保持這種氣勢呀,我賭你贏,16號。」
怪人丟下陰陽怪氣的一句話,便從窗戶跳了下去。
「別!這裡是五樓!」蘇鶴清奔到窗口向下望,卻什麼都沒看到。
怪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此後,蘇鶴清陷入了高戒備的狀態,他不知道對手有多少,也不知道對手有什麼異能。在整理了自己的思緒後,他已做好了迎戰的準備。可是並沒有人來攻擊他,連同樣具有異能的人都沒有碰到。
就算上周,安寧驚慌失措地跑進來,也只是讓他詫異了一下。她像只受驚的小鳥,擁有的能力僅僅只是預知受傷部位,看起來一點攻擊力都沒有,更別提威脅性了。
但眼前這具屍體讓他的心懸了起來。
「沒有傷口,心臟卻損壞成那樣,莫非是跟我一樣的透膚能力?不對,怪人說過,感官可以是一樣的,但能力不會是一樣的。」蘇鶴清陷入了沉思。
無論如何,這個對手具有殺傷力,不能小看。
蘇鶴清想詢問歐陽細節,奈何歐陽剛被警察帶走,畢竟林菏非正常死亡,是個人都會先懷疑身邊的男友。
林菏的屍體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蘇鶴清正要離開,又彷彿想起來什麼,轉身給林菏蓋上了白床單。
然後離開了急診室。
蘇鶴清的心情很複雜,看來怪人沒有騙自己,先發制人的殺戮似乎成為了唯一的自保手段。蘇鶴清正冷酷地思著,迎面碰上了一臉關心的安寧。
對了,我答應安寧週六晚給她答覆的,該告訴她實情嗎?蘇鶴清沉默地領著安寧進了辦公室。還是不要告訴她吧,在沒摸清她全部的能力前,不讓她具備任何的威脅性。
安寧以為蘇鶴清因為手術失敗而情緒低落,開始笨拙地安慰蘇鶴清。蘇鶴清看著她彆扭的模樣,覺得很想笑。
「沒關係的,作為醫生,也是看慣了死亡,」蘇鶴清反過來安慰安寧,「倒是你的病,雖然很少見,但無傷大,可能是視疲勞引起的錯覺,多注意休息就好了。不過有什麼異常,一定要第一時間跟我說,因為我真的很關心你。」
他必須要掌握對手的詳細情報,才能知己知彼戰不殆。
突然間,安寧的眼裡閃爍著奇怪的光輝,接著又說了句奇怪的話,讓他頗感詫異。
「蘇醫生,你可以當我的男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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