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四章 文 / 魏叢良
第三十四章
周濼啞言，他飛快地看了一眼顧邈，顧邈閉著眼，周濼能看到他輕微顫動的睫毛，雪白的皮膚上有清晰可見的細小血管，讓人覺得脆弱可憐。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撫在顧邈的臉頰上，就像是有感應似的，顧邈睜開了眼，定定的看著周濼，與他對視。
「我記得你昏迷前和我說過，讓我別離開你。」
季榭卿看著他們，顧邈拉住了他的手，周濼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答應你，不會再離開你了。」
季榭卿看了他們一會兒，表情複雜，他滾動輪椅離開了房間。
顧邈應該算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族人，他的身上也留有那古怪的血液，只是比起顧邈，他似乎更為倒霉。
一出生下來，雙腿就不能行，成長髮育的時候，因為欲-望的蓬勃生長，在人魚發-情期的時候，第一次變化出了魚尾。
又也許真如傳說中描述的那樣，人魚是有長生不老的能力的，之後季榭卿發現自己的生長也來越緩慢，他的時間似乎都凝固在了青年，他在那個時間段裡看著別人衰老，他的年齡也越來越大，卻依舊是那副容顏。
他擁有花不完的時間，而後他開始研究自己的基因，後來又過了許多年，他感應到了顧邈的存在，似乎是一條剛剛經歷發-情的人魚，他把顧邈帶回，在他面前，告訴他了所有的事情，他比顧邈年長許多，便讓顧邈叫他叔叔，是他長輩。
其實在年齡上，季榭卿都能算得上是老人了。
顧邈後腰上的鱗片被刮破了幾片，就流了那麼多的血，周濼看著他腰腹上纏繞著的繃帶，眼前彷彿還浮現著昨夜的情景，讓人惶恐不安。
「你沒事了嗎？」
「還有點痛，不過很快就會好了。」
顧邈搖搖頭，他拉住周濼的手，問他：「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嗎？」
大概是苦頭吃多了，顧邈現在簡直就像是吃到了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一樣，美夢成真的感覺讓他覺得不踏實，總想在確定一遍，這是不是真的。
顧邈這個樣子可真可愛，惶惶不安的模樣讓人覺得柔弱易推倒，周濼低聲咳嗽了一下，覺得喉嚨裡有些癢，他瞇起眼，伸出手挑起顧邈的下巴直接吻了上去，顧邈震了一下，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他就化被動為主動，摟緊周濼的脖子，翻身把他壓在了床上，含著他的唇，加深了這個吻。
所以說，果然是美色在前，身上的傷都能忽略不計了。
周濼眨了眨眼，笑著問道：「你那傷還痛嗎？」
顧邈喘了口氣，「痛啊，但已經沒關係了。」
………………
顧邈還是需要住院的，嶢嶢還在上學，幼兒園下課後，周濼過去把他接了過來。
嶢嶢兩個星期沒見到周濼，放學一見到周濼站在外面，整個人就朝周濼飛撲過去，緊緊的抱著他。
「爸爸，我好想你。」
他雖然想跟顧邈呆在一起，但是見不到周濼卻更讓他難受，而且最近都是住在鍾玥那裡，鍾玥沒有孩子，那一家人對嶢嶢也特別好，但嶢嶢就是不開心，每天晚上沒有爸爸的晚安，他總是睡不著覺，從他出生後，從來沒有和周濼分開這麼久。
周濼把嶢嶢抱在懷裡，用力顛了顛，在他的臉頰上狠狠的親了親，「爸爸也想你。」
周濼帶著嶢嶢去了醫院裡，「你顧叔叔生病了，爸爸帶你去見他。」
嶢嶢拉著周濼的手，到醫院的時候，周濼給他買了一個玉米吃，嶢嶢吃了一口，就捧在手裡，到了病房的時候，看見顧邈，嶢嶢就小跑過去，一溜煙地爬到顧邈身邊，捧著玉米，給顧邈吃。
這陣子顧邈和嶢嶢住在一起，有時候犯懶，就直接外食或者叫外賣，他們兩人的口味很像，喜歡討厭的食物都一樣，嶢嶢天天和顧邈在一起，對他也有了充分的瞭解。
他和顧邈分享著一根玉米，一大一小兩隻緊緊的挨在一起，顧邈一隻手還在輸液，嶢嶢就拿起來放在他的嘴邊餵食，享受到嶢嶢這樣照顧的顧邈朝周濼眨了眨眼。
顧邈出院的時候，周濼又見到了季榭卿，他帶人過來辦理顧邈的出院手續，一切都做的很穩妥隱秘。
周濼看到季榭卿滾動輪椅朝他們這邊過來，季榭卿的面容寡淡，顧邈先上了車，周濼站在外面，季榭卿叫住了他，「既然你和顧邈在一起，那麼也應該知道，顧邈他究竟是什麼？」
「我知道。」
季榭卿突然一笑，他把放在膝蓋上的一本筆記拿起來，「這個給你，上面記載的信息應該會對你有用，至少能夠讓你足夠瞭解顧邈。」
周濼怔怔的看著那本有些泛黃的筆記，他頓了頓，沒有伸手接過。
「我和顧邈相處了那麼多年，有什麼不瞭解的，我會直接去問他。」周濼抿了抿嘴，看著季榭卿，「您是顧邈的長輩，對於你的關照，我真的很感謝。」
季榭卿定定的看著他，周濼喉結動了動，往後退了一步，垂下眼，「我們先走了，再見……季叔叔。」
季榭卿看著他們的車，離自己越來越遠，他低下頭，望著手裡泛黃的書頁，慢慢捏緊。
他已經活了很久了，在漫漫無盡的光陰歲月裡，能夠陪伴在他身邊的人實在是太少了，那些人總是突然出現在他的身
身邊，而後又自顧自地離去，人的生命太短了，而且又那麼脆弱，季榭卿一開始還是期待有人能來走進自己的生命，可後來，慢慢的他就懈怠了。
他的身邊沒有一個可以留住的人，直到現在遇到了顧邈，他才知道，原來是他只是沒有遇到同族之人。
顧邈身上也流有相同的血液，季榭卿知道，他總有一天，自己也會發現，為什麼周濼在慢慢衰老時，他的身體依舊是年輕健康，他還是如同青年時那樣，有著蓬勃的生命力，可他的愛人卻已遲暮直至死亡。
也許一開始他還會焦慮彷徨疑惑，可總有一天他會慢慢看開，他將明白，人的時間是有限的，而他們卻無限。
季榭卿慢慢把手裡的筆記，那裡面是他所知道的全部，既然周濼不願看，那麼他也想看看，他們究竟能走到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