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文 / 魏叢良

    第三十二章

    三年前周濼提出分手的時候，顧邈從家裡跑出去找他，那天也是大雨，他像是個瘋子似的跑去找他。

    雨水澆灌下來，他被雨糊的睜不開眼，口腔裡似乎都瀰漫著一股鹹澀的味道，他跑到周濼的家門口，敲他的門，卻沒人開，他從未如此狼狽惶恐過，他害怕周濼離開自己，他找了很多地方，在這個下雨的城市裡，翻來覆去的找著。

    直到後來，他跑過馬路，被一輛車撞倒在地，他從地上踉蹌地爬起，還想去找，卻直接栽在了水塘裡，泥水濺在他的臉上，混合著血流開在他的身上，他呆呆的看著自己的腿，嘗試著爬起來，卻又一次栽在了地上，直到他爬不起來了，這一場崩潰絕望的尋找才算落幕。

    那個時候，他被鍾玥帶回家，整整兩個星期他不能行走，他不能去找周濼，只能一點點絕望下去，可他還是想見見周濼的，他滿懷著最後一點希望，可憐的祈求周濼能夠留下，身體變化的恐懼，也遠不及周濼離開他的驚惶。

    他是那麼愛這個人，說不出緣由，只一心愛慕。

    直到現在也是如此。

    顧邈在人群裡一眼便看到了周濼，他的臉很白，垂著眼，無精打采地坐在那裡，雙手抱臂，身體縮在一起，他看上去很冷，也很憔悴，顧邈深深的吸了口氣，汗水從額面上落下來，他抱著手臂，一步步朝周濼走去。

    「我在家裡的時候做了個夢。」顧邈拉著周濼走出人群，慢慢來到角落，他低著頭，伸出手撫摸他的臉，冰涼的皮膚相互貼著，周濼的心顫了一下。

    「夢見你出事了。」顧邈抱住周濼，周濼能感覺到他劇烈跳動的心跳，他攥住顧邈的手，啞著聲音，低聲道：「我們去買點熱飲吧？」

    他們一人買了一杯咖啡，熱氣氤氳冒著，周濼低著頭看著咖啡裡漂浮的白沫，他喝了一口，苦澀香醇的味道瀰漫在他的味蕾上。

    他餓了一天，現在才放鬆了下來，身體極其疲憊，他喝了一口咖啡，有點了一份巧克力蛋糕。

    顧邈也要了一份杏仁鬆餅，他是開車趕過來的，車子開在國道上，瓢潑大雨都讓他看不清眼前的路，雨水嘩嘩嘩地下著，他在這個雨天裡，擔心著周濼，到的時候，還被摩托車撞了一下，也幸好他及時躲開。

    他的心裡被驚慌恐懼佔據，可他一想到自己找到了周濼，這些疲憊勞累似乎又不算什麼了。

    「晚上的航班取消了，我定了明天早上的航班，我們一起回去。」

    周濼點頭，他喝了一口咖啡，「嶢嶢呢，他一個人在家裡嗎？」

    「我讓鍾玥幫我照看一下嶢嶢，那個女人最喜歡小孩了。」鍾玥自己結婚了好幾年都沒有孩子，現在是成了一位看到小孩就少女心氾濫的女人。

    因為是明天的航班，周濼他們就去了離機場不遠的一處酒店，但因為航班延誤的人有很多，他們只訂到了一間房，而且單人床的標間已經沒有了，剩下的只有一間大床房。

    「你好好休息睡一覺，我們坐明天的飛機回去。」

    顧邈坐在床上，兩腿交叉，他低頭看著手機，上面是明天他要參加的活動，是鍾玥替他爭取到的電影試鏡，只不過按照現在這樣看來，他這個試鏡恐怕是要來不及了。

    周濼把衣服從行李箱裡拿出來，看了看顧邈，又翻出了一件乾淨的衣服，「我先去洗澡了？」

    「嗯，去吧！」

    顧邈抬起頭看向周濼，周濼半蹲在地上，仰著頭望著顧邈，他欲言又止，想了想只好說：「你的衣服我給你拿出來了，就放在床邊。」

    「嗯，好！」

    周濼眨了眨眼，喉結動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把那句話說出口，自己拿著衣服去洗澡了。

    周濼洗完澡出來，發現顧邈已經坐在沙發上睡著了，他身上的衣服還很潮濕，皺巴巴的粘在了身上，頭髮也是濕的，耷拉在額頭上，周濼把他拉起來，「顧邈去洗個澡，洗好澡再睡。」

    顧邈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打了個哈切，疲憊的從沙發上爬起來，結果沒走兩步，人就栽在了地上。

    他跌倒在地，幸好地上鋪了一層厚實的地毯，周濼嚇了一跳，慌忙把他扶起來，顧邈的身體蜷縮在了一起，一直發抖，他拉住周濼的袖子，睜開眼痛苦的看著他，喊著他的名字，「周濼，你別離開我。」

    說完這句話，顧邈的身體就發生了巨變，周濼眼睜睜的看著顧邈的腿變成了一條碩大的魚尾巴，褲子被撕裂開來，碎布散落在一邊，周濼瞠目結舌的看著，墨綠色的鱗片一寸寸的覆蓋在上面，那些鱗片彷彿閃著奇異的光，他屏住了呼吸，只覺得腦袋昏脹，不知所措。

    酒店的大床上躺著一條人魚，修長的身體，原本應該是人類雙腿的部位變成了一條碩大健壯墨綠色的魚尾，白色的床單別魚尾上的泛著腥味的黏液弄的潮濕，周濼手足無措的站在床邊，他愣愣的看著顧邈，呆了一會兒，便聽到顧邈模糊的囈語，他才慌忙的去拿濕毛巾和找水杯。

    顧邈要喝水，房間裡的水壺沒有燒水，他從那個小冰箱裡找到了幾瓶礦泉水，倒在杯子裡，扶起顧邈的頭，讓他喝點水。

    顧邈身上很燙，皮膚上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黏糊糊的，不過周濼也不在意了，他看著顧邈好像被燒的通紅的臉，心裡慌亂死了，他用冰涼的濕毛巾貼在顧邈的額面上，可顧邈的情況美好轉。

    周濼把他從床上拉起來，沉重身體讓周濼差點和他一同栽在了地上，他踉蹌了一下，摟著顧

    邈的腰，顫顫巍巍的把他拖到浴室裡去，那條墨綠色的魚尾拖在地上，逶迤出一片濕潤的水漬。

    把顧邈拉到浴室，周濼已經出了一身的汗，剛剛洗完澡穿上的衣服被汗濕透了一大塊，背後的布料都貼在了皮膚上，他索性脫去了上衣，赤膊摟著顧邈的腰，把他拖進了浴缸裡。

    浴缸裡蓄水，溫水汩汩地流出，顧邈突然難受的掙扎了起來。

    周濼驚了一下，立刻把溫水換成了涼水，他的手只覺得水流慢慢變的冰冷，可顧邈卻是漸漸平穩了下來。

    他躺在浴缸裡，冰涼的水流淌過他的身體，寬厚的魚尾向裡略微蜷縮，他魚尾上的鱗片小幅度的收縮著，周濼看他慢慢沉靜下來，也鬆了口氣。

    他的眼似乎被一層墨綠色的閃著螢光的鱗片覆蓋，視網膜裡所呈現的景象全都是顧邈，周濼的視線順著顧邈的臉慢慢落在了他的魚尾上，他凝視著，突然站起來，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