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二章 罪名 文 / 玖拾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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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媽媽愣住了，她從沒有這麼想過，反覆喃了章老的話，她不停搖著頭：「怎麼會呢？不會的呀！桂姨娘死後，夏姨娘不是開了臉嗎？您不也生了六老爺和五姑嗎？」
「是啊，我被冤枉了我委屈，我讓渝媽媽查了十多天查到夏月身上，我怕他們不信我，為了證明我並非容不得人，我做主抬了夏氏，他掛念滿娘我也全當不知，一句不提舊事，我也曾經以為什麼事都過去了，」章老越說越急，重重喘了幾口氣，後頭的話如傾盆而下的暴雨一般倒了下來，「可他一輩再沒有信過我！」
薛媽媽依舊不信，乾澀起皮的嘴唇不停動著，只是心裡一團亂絮，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詞兒來。
章老亦是一肚傷心無處發洩，拳頭砸了幾下錦被，偏過頭指著楚維琳，道：「春槐，你看看維琳！我當年只是奇怪為何老祖宗和老爺堅持要抬江氏進門，直到敬茶時我看清楚了我那新兒媳的模樣，我才茅塞頓開。他們不就是為了讓我日日見到這張和滿娘七八分相似的臉嗎？不就是時時刻刻在提醒我嗎？我到了那時候才知道，老祖宗不信我，老爺亦恨我。」
薛媽媽渾身如被雷擊一般，呆呆看著楚維琳。
淚眼模糊了視線，朦朧之中，越發覺得相像。
事實勝於雄辯，薛媽媽再不能自我欺騙，哀嚎一聲，斜斜依靠在床榻邊。
楚維琳亦是震驚不已，這段時日裡，她猜測過無數次章老不喜歡江氏和她的原因，卻從沒有猜到過是這麼一個理由。
原來，在章老眼中，江氏從來不是江氏，她想到的是滿娘，想到的是她在婆母和丈夫面前抬不起頭來的數十年歲月。
即便是同床共枕，即便生下了二兒一女，章老都沒有得到過老爺的信任，這對一向以端莊賢惠要求自己的章老而言，根本就是狠狠的一個耳光。
章老深深吸了一口氣，而後緩緩吐出，沒有再看薛媽媽一眼，她道：「這罪名我也只能背著了，畢竟你是我的陪嫁，我縱然解釋與我無關，又怎麼能讓人信服？老爺不會信我的，他只能等年之後下去問一問滿娘了。」
說完這些，章老自嘲地笑了：「你去吧，我要歇會兒。」
屋裡又靜了下來，除了章老還未平復心情而顯得有些重的呼吸聲之外，再無其他動靜。薛媽媽似是去了魂了，一動不動地坐著。
楚維琳略等了會兒，餘光突然瞥到窗外似有人影，再仔細去看，卻又沒有蹤跡，便乾脆起身喚了守在中屋的冬青進來。
冬青在外頭斷斷續續聽到一些，也聽到了薛媽媽的痛哭，可進來一看是這麼個局面，亦是吃了一驚。
朝著楚維琳匆匆福了福，她趕忙出去叫了兩個有力氣的婆，把薛媽媽抬回了後罩房。
楚維琳替章老掖了掖被角，正要離開，卻被叫住了。
「維琳，我待你母親素來苛責，你父親不敢埋怨，你呢？」
楚維琳的眉頭輕輕一皺，想了想，說了實話：「從前不知道原因，怨過，現在知道了，依舊怨。」
章老嗤笑一聲，顯然這是個意料之中的答案。
「不過，」楚維琳垂了眼眸，頓了一頓，而後又直言道，「若這事放在我身上，我也是嚥不下這口氣的。」
愕然之後，章老突然大笑起來，等止了笑，盯著楚維琳的清澈認真的眼睛，她久久之後，輕聲道：「好！你聽著，老婆我就是愛惜名聲，可到頭來依舊落了一堆罵名，等我兩腿一蹬，哪個會說我一句好？既如此，不肯痛快些。你還小，還有長長的要走，記住了，別跟我這麼糊塗。」
楚維琳挑眉，她沒有想過章老會這般推心置腹地和她說上這麼一段話。
坐在床邊，楚維琳細細味著。
她們祖孫兩人從來都不親熱，現今即便說明了其中緣由，楚維琳亦能體恤祖母心情，可依舊無法親近。
這是話趕話說到了這裡，章老才會有如此的感慨，等睡上一覺起來，她們的關係並不會有什麼改變，她的這張臉永遠是章老的心結，就好像一想起滿娘，章老就不願看到一院的花花草草。
可這一刻，楚維琳是感激的。
老人以一個過來人的經歷，認真在教導孫女。
「祖母，維琳記住了。」楚維琳應下了。
從內室往外走，隱約聽見外頭有些動靜，挑了簾出去，才清楚是夏姨娘等在外頭。
「老可還好？」夏姨娘急切地握住了楚維琳的手。
「祖母有些乏了，想歇會兒。」楚維琳說完，示意冬葵進去伺候。
夏姨娘想跟進去，被趕過來的渝媽媽攔住了，渝媽媽勸了幾句，夏姨娘步一回頭地先離開了。
渝媽媽目送她走遠，向楚維琳告了罪，亦進了正屋。
許是精神被徹底壓垮了，本就病弱的身再也拖不起了，在ri之後，薛媽媽一覺睡了過去。
頤順堂裡自然無法停靈，章老掏了私房銀，叫人買了一口棺木。
抬出去之前，滿娘來求了個恩典，她伺候過薛媽媽幾日，想再去添些紙，楚維琳允了。
滿娘去了一個時辰，回來時與陸媽媽道：「夏姨娘紅著眼燒紙，一直陪到了合棺，等抬遠了才讓丫鬟
鬟扶著回去了。」
陸媽媽聽罷，與楚維琳道：「夏姨娘倒是個重情義的。順頤堂裡這些事……我們真是……哎……」
歎息了幾聲，到底是說不下去，只能背身抹淚。
頤順堂裡也是不平。
章老精神不濟，幾日都沒有下床，偏偏xing越發挑剔起來。
對著孫孫女時還好些，對兩個媳婦時絲毫不留情面。
李氏莫名其妙挨了一頓訓，寒冷天氣裡被罰到廊下跪了刻鐘，何氏也沒什麼好運氣，因著上回挑的小丫鬟不合章老心意，灰頭土臉地吃了排頭，連連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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