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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9哥哥的番外 文 / 永閾限

    夏末秋初,荷塘月色,粉衣娃娃和墨衣少年坐在扁舟中,微風和煦撫衣裳,扁舟掠影水漣漣。

    粉衣娃娃點著腳尖在採蓮蓬,嘴裡哼著小曲兒:「江南可採蓮,蓮葉何田田……」

    墨衣少年沉冷地看著她,深邃的黑眸沒在夜色裡,散發著懾人的寒意與殺氣。

    娃娃並未發覺少年的異常,臉上掛著天真的笑容:「哥哥哥哥,我採了蓮蓬給你曬蓮子,多吃蓮子,你就不會心煩失眠了……」她伸手去抓最近的蓮蓬,忽而膝蓋一痛,似乎被石頭彈了一下,身子沒穩住,噗通一聲翻進了水裡,娃娃不會游水,初秋水又冰涼,她慌得大叫:「哥哥救命,救命!」

    少年微微一驚,動了一下,而後卻眸色一沉,面上恢復了剛才的陰冷,他紋絲不動地看著女娃娃掙扎拍水、求救叫喊,漸漸沉了下去……

    站在不遠處荷塘岸邊的兩位大人一位暴跳如雷,一位氣定神閒。

    氣定神閒者拉住了暴跳如雷的中年人,平靜地吐字:「再等等……」

    「他走不出心魔,你也不敢再養育他,以後,他也難成大業……」

    ***

    穆宗十一年冬,天行大師新收了兩名弟子,一位名叫夏弘晟,一位名叫顧墨筠。

    穆宗十二年夏,顧墨筠意外身亡,夏弘晟頂替了顧墨筠的名字和身份,繼續做天行大師的弟子。

    穆宗十三年夏,時間又過去了一年,天行大師卻未傳授夏弘晟半分武藝,夏弘晟十分苦惱。

    一日,他拿著一枚玉指環去見師傅。

    師傅挑了挑眉:「什麼意思?」

    他冷傲地仰起頭:「你收我為徒,無非是想要得到藏寶圖,藏寶圖就在這指環內壁上,我給你,你教我武術!」

    師傅面色一沉,門一關,不理他了。

    他有些不解,你收我為徒,不教我武術,不要我東西,那你為了哪般?

    他的師兄也很不解:「明明師傅是因為藏寶圖才收養我的呀?難道我理解錯了?還是說,師弟你這張藏寶圖是假的?」

    又過了幾日,他自覺之前的態度不對,跪在師傅門口求原諒。

    跪了一天一夜,師傅挑了挑眉:「你為何如此執著地想學武?」

    他想也沒想地回道:「報仇!」

    師傅面色一沉,門一關,不理他了。

    熱心的師兄好言跟他說:「乖乖師弟,師傅行俠仗義、仁愛無疆,怎麼會教一個為了報仇而學武的人呢。」

    他想一想,也對,師傅乃絕世高人,至今只收了師兄和他兩個徒弟,想要師傅教授武藝,哪有那麼簡單。

    他又跪在了師傅門口,跪了兩天兩夜,師傅挑了挑眉:「你想通了?」

    他重重點頭,誠懇地說:「我學武是想保護自己,保護需要保護的人。」

    師傅面色緩和了幾分,繼續問:「你需要保護誰?」

    他想起了師兄的話,大義凜然道:「保護天下蒼生!」

    師傅冷冷一笑,門一關,又不理他了。

    他百思不解,到底哪裡出錯了。

    師兄又來點撥他,說道:「師傅可能覺得你光說不練假把式,不如你多行善事,讓師傅瞧瞧你的博愛和善良。」

    他覺得也對,於是每日下山必行善事,堅持了一年後,山下的百姓們都認識了他,熱情地稱他為小恩公。

    他驕傲地去找師傅,振振有詞道:「徒兒學武,是想擁有更大的力量匡世濟民、救亂除暴!」心想,這一回您該教我武術了吧。

    師傅挑了挑眉:「我不指望你能匡世濟民,拯救蒼生,我只要你救一個人……」

    「救誰?」

    師傅抬起眸視線放空,高深莫測地說道:「你自己。」

    「……」

    ***

    時間一點點流失,落入水中的粉衣娃娃徹底沉入水中,不再掙扎……

    夜靜得沒有一絲聲響,秋蟬也陡然無息了,荷塘如同被冰凍了一般,看不到一絲漣漪。

    片刻之後,扁舟緩緩駛出了蓮葉叢,墨衣少年全身濕漉漉的懷抱著同樣全身濕漉漉的女娃娃,他面色依舊沉冷,但已沒有了殺氣……

    女娃娃毫不知情剛才的凶險,摟著他的脖子哭軟成一汪水兒:「哥哥沒事吧,哥哥沒事吧,我還好,我沒事了,你不要告訴父親我掉水了,不然他會罵哥哥的……」

    她自己受害了,卻只想著哥哥不要被罵。

    少年皺了皺眉,看著懷裡冷得瑟瑟發抖還要對他傻笑的女娃娃,心中莫名地湧出了一絲柔軟,這絲柔軟將他冰冷如鐵的心漸漸柔化,隨著時間的推移,將會不斷柔軟他整顆心房……

    他會徹底懂得,恨與怨,比起愛,要渺小微茫得多。

    ***

    第二日,墨衣少年上山,師傅竟然等在他的房門口。

    他心中一沉,不知自己又哪裡出錯了。

    師傅卻對他展顏一笑,笑得春風化雨、慈祥恩澤。「從今日起,為師教你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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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疑惑道:「為什麼?」

    師傅滿意地笑著:「因為昨晚你救的不僅是仇人的女兒,還是你自己。」

    「……」

    昨晚對他毫無戒心天真傻笑的女娃娃,是仇人的女兒,然而,他莫名地、不由自主地,救了她……

    師傅教誨道:「不能放下個人仇怨的人,也就不能真正做到拯救蒼生、匡世濟民。為師教你的第一課,也是你終生要修習的課程——放下仇恨,善待這個女孩,她活得好,你必定會幸福!」

    ***

    她活得好,你必定會幸福……

    轉眼過去了十年,他二十二,她十六了。

    兒時那段慘痛的記憶漸漸封存在腦海中,唯一記得的,是母親臨終前對她說的那番話……

    母親抓著他的手囑托道:「顧叔叔若是找到了你,你就跟他回去,不要怨怪他,也不要怨怪顧夫人,是為娘的錯,為娘以為有能力照顧好你,所以帶你離開了……」

    「母后不要騙我!我都看見了!那個女人要趕你走!他們拿了你的藏寶圖就翻臉不認人了!」

    「傻孩子,藏寶圖放在我們身上,更加危險,是為娘主動給你顧叔叔的。你還記得上回收留我們的村民嗎,為了保護我們,全村被追兵殺死了。為娘不想這樣的悲劇再發生一次,不想連累了顧家。你顧叔叔和顧夫人是為娘在這世上僅剩的朋友了,為娘不要害了他們……」

    「可是那個女人她還打你,說我們不該出現在他們面前!」

    「別怨怪她,她只是護子心切,擔心我們將瘟疫傳染給了孩子,你看看明蘭多小多可愛,你忍心她這麼小的年紀就死了嗎?我們不能自私,不能為了保命害死了別人……」母親含著淚勸誡著他:「答應為娘,顧叔叔若是來找你,你就跟他回去,不要怨怪他們……不要怨怪他們……」

    母親臨終前,什麼也沒交代,只是勸他不要怨怪他們……

    恨意越來越少,噩夢也越來越少,如今夢裡竟還有了她的身影……粉色旖旎的長裙,初曉嬌麗的容顏,軟糯動聽的聲音,輕輕喚著他:哥哥,哥哥……

    顧墨筠猛地睜開眼睛,目及所見的正是粉影趴在自己懷中喚他哥哥,少女獨有的清香撲鼻而來,微微隆起的酥|胸,柔軟烏亮的長髮,熱熱的呼吸拂過,如春風吹過柳葉間,菡萏淡香暗*……

    他身子陡然一震,少女已坐了起來,閃著明亮純淨的眼眸喜道:「哥哥醒了!哥哥終於醒了!」她眼中尚有淚光,似乎很擔心他的病情,她端起床邊一碗熱騰騰的湯藥說道:「我正準備喂哥哥喝藥呢!」她軟軟馨香的小手往他臉上一抹:「還很燙,燒還沒退……」

    碰的一聲,他本能地甩開了少女的手,少女一個沒穩住,手中的湯藥全部灑在了自己前襟上,滾燙的藥湯冒著白騰騰的熱氣,她的鎖骨玉|頸頃刻間燙紅了。

    「好燙好燙!」她跳了起來,連忙用臉盆裡的涼水給自己降溫,片刻又跑回來問道:「哥哥沒燙到吧!」

    她一點也沒生氣他打翻了藥湯,自己的脖子燙得通紅,卻還抓著他的手問他有沒有燙到……

    她的小手很軟很柔,抓在自己的手上,冰冰涼舒服極了,一瞬間如同炎炎夏日泡在了盈滿花香的玉泉中,他迷失了片刻,忽而驚醒,抽走了手,陰沉的臉更加陰沉,劍眉蹙緊……

    他剛才怎麼了,為何反應那麼強烈……

    「哥哥,我再給你去熬碗湯藥……」她一點兒也不介意他的嫌惡,閃爍著大大的眼睛將他看進眼裡,濕透的前襟粘在了玉雪白皙的肌膚上,深紅的肚兜時隱時現,而酥|胸的乳|溝也跟著露了出來。

    他微微一怔,莫名的,氣息一陣急促,心跳加快,喉中乾燥,一股奇怪的熱力往下衝……

    少女正準備出去,外間傳來楚千寂的聲音:「墨筠好些了嗎?」楚千寂一襲素白袍走了進來,忽而瞧見了少女濕漉漉的前襟,微微僵住,明眸中泛出不同尋常的灼亮,白皙玉顏頓時染出了醉仙花般的紅暈……

    再如何不通人情,顧墨筠也知道,楚千寂此刻看她的眼神是男子對女子的歡喜……

    楚千寂勾唇柔笑道:「明蘭怎麼弄成這樣了?」他拿出絲絹走了過去給少女擦拭……

    少女傻乎乎地也不知道男女有別,站著一動不動地回道:「我太笨了,不小心撒了藥湯……」她羞澀一笑,垂下了眼眸……

    顧墨筠劍眉一皺,臉上的陰冷已不能用陰冷來形容了。

    眼見楚千寂的手就要擦在她的酥|胸上,顧墨筠大喝一聲:「顧明蘭,去換衣服!」少女一個激靈,撒丫子跑了。

    少女走後,顧墨筠腦中不斷重現剛才的畫面,甚至他莫名其妙地想到若是哪天顧明蘭嫁給了楚千寂,洞房花燭夜的時候無非就是剛才那副情景了,少女嬌羞垂首,男人伸手脫衣……

    「墨筠,墨筠?」楚千寂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才回過神來,心頭猛然一沉,他剛才想什麼去了!

    一定是燒糊塗了,她是顧明蘭,她是那個女人的女兒,那個女人害得母親慘死,他恨她,他恨她!

    他在心裡默念著,楚千寂在他耳邊說了什麼,他一句話也沒聽進去,直到少女換了件衣服回來,手裡還拿了個香囊……

    「千寂君大人,這個送你的……」她當著他的面送給了楚千寂,那香囊上分明繡著一對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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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楚千寂微微一驚,隨即面上露出了燦爛如旭日般的笑容,眸裡是甜蜜與幸福……

    這一刻,顧墨筠清楚地感受到,一股酸意往上翻湧,這種酸意,意味著什麼,他十分明白。

    ***

    他恨她,她是仇人的女兒。

    他每天默念一遍,整整一個月不願見她。

    可白日不見,夜晚,夢裡卻無法逃避。

    昨晚竟夢見她躺在自己的懷中,溫軟柔嫩的肌膚,清馨醉人的體|香,小小的嘴唇,玲瓏的身體,她如水晶般閃耀的明眸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夜鶯般動聽的聲音喚著他哥哥,哥哥……

    她攀上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印上一吻,他怔了怔,卻再也不想躲避,手指穿過她的柔髮,按住了她的頭,深深地吻她的唇,她的舌尖,濕|軟滑|嫩,香甜誘|人……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卻解她的衣裙,軟榻上,玉肌生雪,嬌顏暈紅,裙裳流淌而下,嬌喘的聲音勾得他深深|進入|她身體裡,一次一次抑制不住地撞擊著她,她緊緊摟著他,眸中水色一片,歡愉的笑聲盈滿一室,銀水|漣漣……

    猛然驚醒,汗濕一身,床單濕|滑……

    他竟然想要她……

    他真的愛上她了……

    怎麼可能愛上仇人的女兒……不可能……

    他痛苦地抱住了頭,卻無法停止去想她。

    直到有一天,宮中來了道聖旨:顧明蘭被擇選為王世子嬪。

    他才明白,再這樣自欺欺人,折磨的只會是自己……

    他不想她嫁人,不想她嫁給任何除他以外的男人。

    顧明蘭哭紅了眼睛撲進他懷裡:「哥哥救我,我不要嫁給世子,我有喜歡的人了,我不要嫁給他!」

    她說她有喜歡的人了?

    顧墨筠深深一怔,你喜歡誰?

    她仰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自己,他的心莫名地一動,從未有過的甜意和暖意翻湧而上,多年的積怨和悲傷被甜蜜淹了,原來愛情,如此可怕,一旦沉溺,人會迷失。

    他做了充分的準備,最壞的打算,無論如何,要救她,要帶她離開。

    楚逸不缺女人,他要的是能夠幫他鞏固王權的女人,所以他給他能夠鞏固王權的東西,這個女人,歸他。

    顧墨筠做了一件十分冒險的事情,他用藏寶圖與楚逸做交易,只要楚逸悔婚,他就給他足以鞏固住王權的寶藏。

    不出所料,楚逸答應了。

    楚逸找顧明蘭談話:「你哭鬧不休,如此不願,本王可以向母妃說明解除我倆的婚約。」

    可是,顧明蘭卻回答他——她願意!

    當晚,顧墨筠下定決心要帶她離開的時候,她竟然對他說:「我願意嫁給世子,他就是我喜歡的那個人……」

    如同晴天霹靂,他心中一空,一種痛席捲而來……

    這種痛,不是生死離別的痛,不是忍辱負重的痛,不是練武受傷後,身體肌膚的疼痛,這種痛,像是抽絲一般,一絲一絲抽著自己的心肺,然後將整個心抽走,麻木……

    她喜歡的人……不是他。

    多年以後,顧墨筠想起這一幕,心還是會痛,不過戎馬征戰、血雨腥風,兒女情長已不足為掛了。一個人躺在軍營的時候,偶爾會想起與她的往事,卻總記不住她的模樣,模模糊糊,只是粉色的一道身影,在深黑的夜裡,如同一抹柔美的霞雲,總會讓心情突然明朗。

    他三十六還未娶,是沒有人再讓他心動過……

    作者有話要說:中有兩處劇透哦~~~

    我在想要不要把前面那三小段當做楔子放在章最前面,這樣大家就能理解哥哥為何總是嫌棄明蘭了。

    本來還想寫哥哥聽到明蘭過得不好、被楚逸虐待的時候的劇情,但又突然覺得,寫到這裡,已是夠了。

    哥哥瘋了一般一個人跑回楚國救明蘭,這個段子,我在正了重複出現了不下三次,已經足以證明,他迷失了……

    他放下了仇恨,卻放不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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