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欲擒心

正文 8欲 文 / 永閾限

    楚國的社會等級森嚴,共分貴族、中人、庶人、賤民四個等級,貴族擁有很高的待遇,賤民的地位十分卑微,私家奴婢可以當作貨物般買賣,生死也在主人的一念之間,所以顧墨筠常常用玉翠和桃紅的性命來規訓我不許外出胡鬧闖禍。

    玉翠挨了三十大板後,趴在床上起不來了,桃紅不吃不喝暴曬了一天,中暑病倒了。我想著接下來的一樁事還會惹惱顧墨筠,索性讓她們回家將養一個多月,這樣也就不會因我受罰了。

    三伏盛夏,天氣燥熱,我抱著琴站在顧墨筠的門口等他午睡醒來,院中蟬鳴聒噪,屋內十分安靜,唯有消暑用的冰塊滴答滴答淌著水聲兒……

    約莫過了丑時,房裡傳來腳步聲,接著房門打開,小廝出來倒洗臉水,這小廝是顧墨筠新換的侍從,鼻尖上有些小雀斑,十分可愛,他見我熱汗涔涔地站在門口,驚訝道:「這樣毒的日頭,小姐怎麼不敲門進來啊!」

    我咬了咬唇,看了眼房裡的顧墨筠,他一身淡青色的便裝側靠在涼榻上下棋,烏髮如墨潭散在身後,一條水青色髮帶繫上,無多裝飾,卻更顯清逸超塵。他聞得聲音,抬眼看來,墨色的瞳仁裡有一線明亮的流光,屋外是一池碧湖,我的粉色紗裙被風吹著飄了飄……

    自上回他來問過話後就沒找過我,我忐忑著他會不會去查扳指的主人,那象牙扳指極為稀有,在楚國,恐怕沒有幾位公子爺會捨得拿這麼貴重的東西「打賞」一位「青樓女子」,若是哥哥細查,定能查出是誰……

    「小姐快進屋消消暑吧,奴才再去拿些冰塊來。」小廝抱著冰盆走了,我還站在門口不動彈。顧墨筠收了視線,修長的手指執起一顆黑子落在了棋盤上……「幾時來的?」他的聲音沉如靜水,十分好聽。

    我軟軟地回道:「約莫你剛睡下那會……」

    他面上無波,聲音有些起伏:「還嫌曬得不夠?進來。」

    我心中微動,低聲道:「不敢進來,怕踩髒了你的地板,回頭你把這房子也拆了……」

    他明白我是在說他扔被子拆床的事,執棋的手頓了一下,再看我時,眼裡已有三分寒意了。「那你站在那別動。」

    我:「……」

    我撅嘴道:「哥哥說好的要教我練琴,可回來之後,再沒來找我了。我這幾天天天都來找你……可你總不在家,找不著人……」我聲音小小的,盡量乖乖的,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中午的時候,聽說你回來了,我就急忙過來了,見你在睡覺,沒敢吵醒了,就站這兒一直等著了……」

    顧墨筠眸中顫了下,面上的冷意退去,落下一顆白棋,輕聲說道:「帶上門,冷氣全出去了。」

    我心口一甜,喜滋滋地跳進了屋裡,放下琴,跑到顧墨筠身邊,笑著說道:「今兒我才發現我寢室裡的熏香換了種味道,裡面添了驅蚊蟲的艾葉和菖蒲……是不是哥哥命人換的呢?」

    「」他專注於棋盤上的戰局,黑白對壘,他和自己下棋。

    我貼近他幾分,撒嬌兒道:「哥哥別不理我了,我保證以後不隨便睡你的床了,也不跟蹤你去青樓了,不過你告訴我嘛,你到底喜歡誰?」

    他停了一下,抬眼看我,墨瞳裡是我被熱氣蒸得白裡透紅的俏顏,我們倆的距離很近,只要我稍稍再貼近一點,我的唇就能夠碰上他的……

    滴答一聲,我鬢角的汗珠落在了他的棋盤上……

    棋盤是藍田白玉嵌銀絲製成,汗珠落上去,叮咚一聲,尤為響亮,似雨水點入碧泉。

    他皺了下眉,不找邊際地往後移了一下,與我拉開距離……「把汗擦了。」他淡淡一聲,我心中一慌。顧墨筠有潔癖,我竟然在他心愛的棋盤上滴了汗水!

    我連忙扯出袖子在棋盤上擦了擦,覺得沒擦乾淨,又擦了擦,好像還有印子,使勁擦了擦,擦了擦,嘩啦一聲,衣袖太滑,一盤的棋子被我擦飛了……

    「這……」我嚇得往後一跳,黑白玉棋叮叮咚咚敲在了地上,聲音亮如玉錠奏響鐘磬。

    顧墨筠面上的表情僵了僵,捏著的白棋停在空中……

    「我讓你擦……臉上的汗。」

    我囧。

    小廝抱了冰塊回來了,我的汗還在淌,顧墨筠不知從哪拿了張絹子出來,遞給了我,又吩咐小廝道:「去給小姐拿碗冰鎮梅子湯來。」

    我心中一陣感動,顧墨筠沒怪我毀了他的棋局呀!

    被人毀棋局就好比嗜睡者被擾了美夢,愛樂人被人打斷聽曲,反正是一件十分倒胃口、掃興致的事情。顧墨筠雖不是嗜棋之人,但他認真做事的時候,最討厭有人打擾了。就拿服侍他的小廝來說,這位雀斑小廝已經不知是第幾位服侍他的下人了,之前那些要麼就是犯了他潔癖的忌諱被他掃地出門,要麼就是不長眼睛打斷他撫琴下棋作畫,被打發去服雜役了。所以,顧墨筠很變態,平常人捉不準他的脾氣。

    我拿著絹子擦著汗,又貼向顧墨筠說話兒,他移了移身子,我貼近幾分,他再移了移,我再貼近……小廝撿完棋子退出房時,顧墨筠已被我擠得半邊身子出了涼榻,而棋盤上的棋子也恢復到了原來的戰局,我心中驚歎,好記性呢!

    「哥哥,我有件事十分好奇,想問你一問。」我在他耳邊吹氣兒,他移開耳朵,雙頰淺紅,慢慢拾起被圍死的白棋,撒入棋甕中:「別問我喜歡誰。」

    「額……」

    「不是這個,我是想說,上回我行成年禮的時候,穩婆說我後背的胎記其實是個月牙印兒

    ,我就好奇了,父親為何要用蘭花印掩蓋我的月牙胎記呀?」

    咚的一聲,顧墨筠指尖的棋子定在了棋盤上……

    在楚國,女子十三歲要行成年禮,若是接生她的穩婆還健在,就要由穩婆給她沐浴更衣。其實,我早記不得穩婆對我說過什麼了,只是借用一下她來說說胎記的事兒。

    我出生之前,父親被廢黜流放去了封州,母親是在封州生下我的。那時封州大旱了三年,寸草不生,顆粒無收,而我呱呱落地的時候,天空突然降下大雨,我的後背又有月牙印,術士便說我是神龍之女,王后之命,將來會入主中宮。父親當時是戴罪之身,擔心這樣的預言會招來滅門之禍,於是就讓人在我月牙印上紋上了蘭花印,並且取名為明蘭……

    不用顧墨筠解釋,我也知道原因。我故意這樣問他,為的是提醒他,這個預言有可能變真,我會被選進宮去……

    「穩婆還說,哥哥也有個胎記,那是一片黑色的竹葉……」我頓了一下,朝顧墨筠胸口瞅了瞅:「可那天我和哥哥睡覺……呃,看到哥哥胸口只有紅色的……」

    咚的一聲,顧墨筠落棋的聲音異常大!

    我嚇得縮了縮脖子,但卻依舊說道:「難道哥哥也用同樣的方法把黑色的竹葉變成了紅色的……」

    「顧明蘭。」他冷聲打斷我,側過臉來,因為我和他的距離很近,他黑眸裡射出的厲光盡數被我吸收,我全身的燥熱頓成冰涼……

    「你再提睡覺一事,我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他看著我近在咫尺的紅唇,語氣森冷。

    我:「……」

    我能否認為他這句話是在跟我*呢?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

    顧墨筠真的幹過割人舌頭的事情,那人原本是父親的侍婢,卻被父親的政敵收買,將父親在家中的言行透露給對方聽,顧墨筠知道後,就將那侍婢的舌頭割了送給對方做壽禮……

    一想起這樁事,我就不寒而慄,舌頭不自覺地痛了一下。

    雀斑小廝端著梅子湯進來了,我連忙跳起拉住他不讓他離開……害怕顧墨筠殺我滅口。

    小廝被我的熱情驚到了,臉一下子紅到了脖子根:「小,小姐,小的還得下去收拾行李,少爺等會要走了。」

    「要走?去哪!」

    「去,去……北州。」

    北州是避暑勝地,父親已經陪著穆宗去到那兒的行宮避暑了,應該,千寂君也在那裡……

    「我也要去。」我拽著小廝坐去顧墨筠對面:「哥哥是不是去找千寂君的?帶我一起去嘛~~」

    一聽千寂君,顧墨筠手上一頓,眸色沉了沉。

    「哥哥就帶我去嘛~~這裡熱死了,我整晚整晚睡不著,老做惡夢,夢見我被人欺負,父親被人陷害,哥哥突然離開了我們再也不回來了……」

    「小姐快別說這樣的話,相爺洪福齊天,顧家興旺昌盛,怎麼會被人陷害……」

    「可是上個月,父親就被人參了一本,說什麼結黨營私,圖謀不軌,接著,哥哥就失蹤了半個月……」我撅了撅嘴:「我還以為,哥哥再也不要我了……」

    顧墨筠的眉角幾不可見地挑了一下……

    前世我出嫁之後,顧墨筠就消失不見了,我命人四處尋找,可杳無音訊。後來父親入獄,萬不得已才告訴了我,顧墨筠不是我親哥哥,他去了夏國……

    「你心浮氣躁,成日裡胡思亂想,怎會不做噩夢?」他揮了下手,要小廝退下去收拾行李,又道:「天氣熱,我再命人多送些冰來,你好好呆在家裡靜靜心……」

    我:「……」

    想來,他是鐵了心不帶我去北州了,千寂君在那兒,他是怕我跟去找千寂君玩吧……

    我看著棋盤上錯落有致的黑白對局,搶過他一顆白棋往黑子旁一落,原本岌岌可危的白棋突圍而出,險象環生……

    顧墨筠抬眸看我,眼裡微許驚異。我怨聲道:「哥哥絕情,明明可以照顧到白棋,哥哥卻故意漠視。白子也是你的棋子啊,你為何不對它好些呢?還要把它拋棄了……」

    他黑眸閃過一絲銀光,也不知聽懂我的意思沒……

    棋子落盤有聲,清脆響亮。「棋局博弈,總有去留,黑白由我定奪,白棋不捨,黑棋又怎會贏?」

    我:「……」

    我嘟嘴道:「可,可我就是想要你讓白棋贏。」

    「贏了,我就能讓你去北州了?」他似笑非笑,黑眸森森然:「你想多了。」

    我:「……」

    我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根據讀者意見,作者君小修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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