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紙鳶 文 / 在北方的南方
五月初的廬州，寒冷當然是不會存在的，一切都在顯示著這個世界的欣欣向榮。每一天的課間操，楓落是照例不去的，他實際上是為了避免和她在喧鬧的場合相遇，其實也是他自己無法承受她在公共場合之下的那種歡聲笑語，這與他內心的落寞是格格不入的。這樣想著的時候，他自己獨自坐在教室裡也都笑了，他嘲笑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他被自己的這種變態想法逗樂了。她開心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嗎？為什麼現在卻獨自一個人在這裡躲避，在這裡獨自傷感呢？哦，對了，親愛的人啊，你忽略了一點。現在你心中的落寞不僅僅是因為她，而是因為你的祖母啊。
離開祖母已經一個多月了，這些天來，楓落少言寡語，基本上不與人交談。他心裡突然感到一絲溫暖，他記起來了，那天在祖母下葬後，他返回校上課，晚自習向來是黑暗的，教室外面的廣場上只有星星點點的昏暗的燈，讓人有一種沉醉的感覺。
當楓落來到教室的時候，只看見黑壓壓的都是人，他突然感覺到很壓抑。在整個晚自習中，他只是拿著紅色水筆在周記本上來來回回描著同一個字兒，「悔」。
晚上回到家，他還是主動拿起手機給她發了信息。
「心情很不好。」
「我看出來了，整個晚自習你都傻傻的。」
「可我該怎麼辦？」
「我也不清楚，只是希望你能看得開，好好的就好。」
楓落不自覺的心一酸，眼淚好似斷線的珠一般滾滾落下。母親醒了，從桌上抽了幾張紙遞給他，「你這樣怎麼行呢？晚上回來不看書的話就早一些睡覺。手機不玩兒了，好嗎？」
他什麼也沒有說，把手機扔進了抽屜，就關了檯燈，逕直走向床上走去。他也不知道那止不住的淚水是何時消失的，或許是被枕頭吸乾了，又或許是它的源泉已經枯竭。
當楓落獨自坐在教室想起那天晚上的時候，感到她對他是否還是有意思的呢？只是簡短的兩條信息，他怎麼就能想得那麼多？逃離現實，想一想也是好的。反正不管怎麼說，他看到信息的時候，還是很欣慰的，至少從一個很平常的角來說，他已經很滿足了。其實他要的真的很少，哪怕就是這一條簡單的問候，這也就足夠了。
正當楓落在回憶這些的時候，不知道班主任從哪裡跑了進來。剛好看見他坐在原座位上，就坐過來，坐在他的旁邊，「楓落，怎麼不去操場做課間操呢？」
「我不想去。」
「哦，那我去給你請幾天假。這幾天你就呆在教室裡吧。」
「嗯。」
「奶奶怎麼樣了？」
「上次回去的時候就已經走了。」
「哦，你自己要好好的。不要把習給耽誤了，好嗎？我辦公室還有事兒，先走了。你一個人在這裡好好的。」
「嗯。」
班主任走後，楓落感覺到，這個世界上還是有許多好人的。他想，那好人應該會有好報的。只要他堅持下去，是不是就可以和她在一起呢？這未免有些不現實了，他還是這樣的想法。
在以後的日裡，他反反覆覆的思考著那天晚上她給他回復的那兩條信息，多麼溫暖啊。
不論是男生還是女生，對於自己傾心的人都比較喜歡去設計機會。可是到頭來，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們總是為著自己或好或壞的目的，遮掩著什麼，企圖用捷徑達成。可是最後才發現自己白忙活了一場，無如當初的直截了當。
現在，驍晗坐到了桐柏和翟龍的後排，他自己卻鬧到了最後一排，其結果是，任課老師以為是班主任有意調整的，那也就是說，成績不好，所以上課連回答問題的機會都沒有了，可是他不在乎。每一天在後排看著她，這就很好了。
五月的天空，應該是飛滿紙鳶的。在校一年一的校園化節上，會有許多人來放紙鳶。那天下午，當楓落走進教室的時候，才想起來他沒有帶紙鳶，可是說真的，即使是帶了，他就真的有心情去放嗎？
他很喜歡紙鳶，總覺得高遠的東西可以承載著許多。就像古人寫詩詞的時候總是會寫，「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可是這小小的紙鳶卻可以承載他的愁與夢。
他似乎看見桐柏給她帶了一個紙鳶，因為桐柏是班裡的團委，所以這些事大約也是他管。不管怎樣，他現在是「芒刺在背」，渾身都是不滿。在我們年輕的時候，同樣的情感而產生的同樣的不滿，是有多少次啊！楓落遇見的事情，不正是我們都會遇見的嗎？想一想，以後的我們，會不會回想起曾經的楓落呢？
這個時候還沒有響起上課鈴聲，他起身從座位上站起來，然後獨自一人從教室的後門出去了，站在廊簷下，看著前方。他只是在躲避，有個詞兒說的好，「眼不見心不煩」，那麼現在的他就是這樣，當然了，他煩的不會是她，而是那些事情。
春天的下午，陽光從西南方的天空投射進這個美麗的校園。花壇裡的雪松一年四季都不曾改變，屹立在那裡，只不過此時此刻越發的青蔥了。臨近上課的時候，來來回回的生很多，但是他的心卻很靜。換句話說，這幾個月來，他經常會心靜如水，他可以在鬧哄哄的人群中獨自思考，也可以在充斥著小農意識的公交車上任憑思緒沸騰。說到底，他正在長大，也正在懂事兒。
仔細的算一算，他現在連十八歲都沒有，可是內心卻要承受著雙層打擊。這些天來，他幾乎天天都會夢見自己的祖母，而且基本上是同樣的夢境，這使得他有時候徹夜失眠。可是這個世界不會因為他一個人而產生憐憫，現實的生活車輪依舊高速行駛在
筆直的鐵軌上，不容許任何人去做改變。生活啊生活，你有時候會是那樣的溫暖，有時候卻又如此無情。
楓落卻從來不會去抱怨生活，因為他想，既然要享受生活，那麼不論是苦難的還是幸福的，都應該去享受。因為苦難也是生活的恩賜。
上課的鈴聲還是響了，他落寞的走進教室。他想，他今天下午要面對的只是這兩節課而已，兩節課後，校的風箏節就與他沒有任何關係了，到時候他就可以回家。
有時候生活跟我們開的玩笑可能就會有些大，甚至大到我們無法接受。楓落在這樣的躲避下，還是沒有能夠躲避得了。老師還沒有來，驍晗和桐柏還在談笑風生，看上去，她很開心。可是他怎麼都覺得心裡不是滋味兒。
他深深的譴責自己，她開心應該是你願意看到的，為什麼這麼變態的想法又出現了呢？你讀了那麼多的書，連這個道理都不懂嗎？開心是他們的，你什麼也沒有，所以你內心不平衡，對嗎？其實你應該明白，這個世界上，天要比人公平。
雖然只有兩節課，但他還是如坐針氈的熬著。當下課鈴聲響了之後，他想都沒想，逕直向家裡飛奔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