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虐殺 文 / 皇家兔公主
和前幾次一樣,秦明月並不能理解張乾坤的言辭。他此時頭腦內臟都如同融化了一般,勉強維持住自己的意識,在那方形的入口處,被張乾坤丟了下來。
秦明月雖然身受重傷,但他身體毅力不比常人,尚能保持平衡和清醒,藉著下墜的力量,從乾屍堆上翻轉落地,默不作聲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從包裡拿出一個藥瓶來。
秦明月家族裡深通陰陽五行之術,其父又是當地聞名的風水先生。秦明月一出生,父親就給他用周易簡單卜算了他的命運。父親說秦明月命中多災,土重水平而火旺。所以給他取名「明月」,意境為月光照地,如潺潺流水,消災免難。
但命卦亦顯示秦明月年輕時會有一場烈火浩劫,為命中大限,後為空卦。這樣的卦象基本上可以說明,秦明月會死在這場「火災」裡。故而其父取天山雪蓮,以崑崙山水加以符咒藥草煎煮之,用瓦罐密封在深井內七七四十九天,而後撈出在陰涼處藏放著。多年後才拿出給秦明月,再三叮囑此物珍貴,務必細用,善用。秦明月打開罐子,只見裡面是一些藥丸。
父親流淚歎息秦明月天壽二十八,若是遭遇劫難,服藥救命,亦是向天搶命。只怕到時閻王薄上已經寫了名字,接下來秦明月也注定孤獨無後,如同行屍走肉。
秦明月今年二十八歲,已經到了父親所說的大限之年。他想到如今的境遇,明白這已經是命卦上所描述的「火災」。他深知自己已經身受重傷,雖然外表無礙,但那地方可能真如張乾坤所說,是一個類似微波爐一樣的內層,只怕內臟已經嚴重燒傷。所以他將那「歲寒丹」拿出來一粒,用水送服了下去。
這丸藥一入口,就如同清泉流入體內。只覺火氣疼痛頓消,如同置身冰泉。秦明月長長地歎口氣,放鬆身體讓藥效遍佈全身。亦想到叔伯家的兄弟們都已流落他鄉,過了平民百姓的生活,只自己一人承接了風水陰陽方面的家業。以後若注定孤獨一生,就等於絕了秦家風水盜墓一族的血脈,也不免思索良多。
張乾坤看看地上干蔫的屍體,擺弄了一會,從他的笑容裡能看出,他很清楚妹妹做了什麼。但他親暱地摟住張旖旎,對她笑道:「告訴你好多次,不要讓人這麼容易死掉~~我們留著還有用的。」
我不知道在張乾坤心目中,「讓人不容易死掉」是個什麼概念。其實這個時候,我對張家兄妹的感情很複雜。從理智上,我已經不想和他們兩個再相處下去了。雖然沒有傷害我,但我已經很清楚憑他們的為人,不可能對我無所圖。我猜他們是想要我的命,會用一種我料想不到的方式。但是他們亦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也願意竭盡所能地償還他們。所以我還需得和他們在一起。我看了看常生殿,不知道他怎麼想。
常生殿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說話,一點也不像他的性格。他一直背對著我,也沒有給我任何交流的信號。我想他的內心想必也很糾結。他何嘗不清楚張家兄妹的可疑和殘忍,可是他喜歡張旖旎。我瞭解常生殿的性格,他雖然嘴巴不太靠譜,對張旖旎始終表現的像發qing一樣,可是他絕不會對別的女孩這般。我也說不清楚張旖旎哪一點迷住了常生殿,是她那世間罕有的美貌,還是清冷的性格。不過感情這種事也沒有辦法糾結原因,看一分鐘也許就決定了一輩子。
一直被牢牢捆綁的玉盅丈夫突然開口說了幾句話。玉盅翻譯說她丈夫名字叫買內,信仰宗教,遵從強者。如果張乾坤願意,他願意帶他的人和張乾坤合作,黃金面具也願意拱手相讓。說到這處玉盅頓了頓,眼睛裡有些亮光。
我聽不懂緬甸話,但是張乾坤笑的很開心,潔白整齊的牙齒特別好看。他看著買內樂道:「比起你老婆,其實,我更喜歡的是你~~」
我這就明白了,買內的意思是只要張乾坤願意留他生路,他把老婆交出去也不是不可以。他本來就對玉盅沒感情,加上玉盅的特異身體,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更像是他願意把玉盅(身體裡的玉)交出去換得自己的命。因為成長經歷和化的差異,我不能評論他的做法。但是我注意到張乾坤似乎能聽懂買內的言語。他托起買內的下巴,這個舉動對男人來說無疑是巨大的侮辱,我們都能看到買內的眼色迅速起了變化。但是張乾坤把嘴唇湊近在他耳邊,笑瞇瞇地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就見買內眼睛裡又流露出一種無法抑制的震驚。
張乾坤的氣場特別強大,雖然一直笑,可是只要有他出現的地方,別人就會本能地恐懼和服從他。他有一種天然的領袖氣質。眼下他站在那裡,竟沒有一個人敢說話。直到他對張旖旎揮手笑道:「留下一個你喜歡的,其餘的都放開吧。」
張旖旎對哥哥這種命令似乎有點為難,但是張乾坤很快為她做了決定——他選擇了一個瘦小的緬甸男人,將他的衣服解開。
緬甸男人也見識了之前陝西男人的慘狀,如何能不害怕,苦苦哀求。雖然語言不通,但是他淒慘的語調配上本就綿軟的緬甸發音,聽上去無比蒼涼和絕望。張旖旎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也沒有再看那個男人,將其餘人的繩索解開,讓他們站到一邊去。然後撿起地上我身邊她之前扔下的帶血的繃帶塞到我手裡。
張乾坤指著這個男人褲子下面的一灘水,笑道:「你不要怨恨我。只能怪你命不好。」
我最先的想法是張乾坤看不起這個被嚇尿了褲子的男人,但是又覺得張乾坤根本不會在意這個,一定有別的原因。之前張乾坤就半真半假地講干他們這一行,形象是不重要的。用他自己的話說,他們都是「沒有尊嚴的人」。此刻我猜張乾坤之所以選擇他,是因為他已經讓周圍的環境裡有了「水」。而張乾坤不止一次地說過,「水」在這裡,是個非常非常危險的東西。
張乾坤接過張旖旎遞過來的刀,慢慢地抵住了男人的肋下。男人的呼吸急促起來,張乾坤笑道:「你一定會死的。因為你被這滿是西洋蟲的液氯侵染了。既然這樣,
你還不如死的有價值一點。你看你的身後。」
男人驚惶地回過頭,只見他後面的屍體,一個個都動了起來。
我們這些人也靠後一步,本能地聚集在一起。我想起之前的蟲腦屍,心知這些英國乾屍也必然是被怪蟲控制。但是它們沒有行走或者攻擊人的動作,只是都直挺挺地坐了起來,嘴巴一個個張開,從口中爬出一隻一隻螃蟹長短的螞蟻。
我之所以想到螃蟹,是因為這些螞蟻模樣的蟲子都長著螃蟹一樣的觸角鉗,就像螞蟻和螃蟹結合的物種。我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其他的人已經拔出槍來。自從到了這裡,我們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和爬蟲類作戰。不過此刻我更比較擔心他們會開槍打死張乾坤。我雖然不喜歡他,但是他總比這些緬甸人要強一點。我本能地攥緊了張旖旎塞給我的紗布,手心裡出了汗。
這些怪蟲比起之前的維塔之類,體積並不算大,在這不明亮的地方,它的顏色更是一層保護傘。所以在我們看不見的位置,已經有蟲爬了過來。然後就聽到人慘叫,只見有蟲爬上迷彩服,那厚厚的軍用服立刻就被怪蟲前端的巨鉗弄開了口子,好在沒有傷到,便被甩下踩死。然而可想而知若是夾住肉身,會有多麼血腥恐怖的情形。餘光中也有蟲向我爬來,我本能地一揮手,它們便立刻退後。
我這才明白張旖旎給我紗布的用意。——紗布上有她的血。也許她剛才就已經發現這裡潛在的危險,認為隨時會有些怪蟲爬出,她是為保護我才將紗布丟在我身邊。我輕聲問她:「你哥哥要把那個人怎麼樣?」
張旖旎不說話。只見張乾坤將刀慢慢插入男人的身體,笑道:「你還有大約半個小時的存活時間。我知道你會很痛苦,可是與其慘叫掙扎哀嚎,不如多想想人生快樂的事,愉快地度過最後的時光。這裡是個嗜血的地方。沒有足夠的血,是不能離開這的。不信你看,周圍哪裡還有路?」
他不說我們都沒注意,可是這時四下一看,才發現剛才我們來時的路不見了,來路只是一片黑暗,影影綽綽看不清楚內中。難怪秦明月會選擇逃入那個方形的入口。可是現在抬頭看,哪裡還有孔洞?我們就像被封閉在了一個密閉的箱子裡,四周都是死角,完全無路逃離。
最為恐怖的是,我們完全沒有看到這個「密室」是如何形成的。難道像張乾坤所說,這裡是個嗜血的空間,只有讓這個空間喝飽了血,才能出現「路」?
張乾坤一邊劃開那人的肚皮,一邊笑說:「這裡真是可愛的地方。這些蟲,大概就像這處的守衛。我們想從這裡通過,需得討好它們。而討好它們的方式,就是用我們的血。其實也可以和它們血拼一場,每個人流些血,餵飽它們。但是與其這樣讓大家都受傷,為什麼不選擇一個更加美好的方式?犧牲你一個,方便全部人。剛才旖旎的目的也是這個。可惜一個人的血,它們還喝不夠。」
鮮血順著男人豁開的肚皮流下,帶著觸角鉗的蟲立刻紛紛鑽入男人被破開的肚腹。地上的水竟也漸漸活了一般逆流而上,流上了男人的臉,鑽入了男人的眼睛。很快男人的眼睛裡就充滿了蛆一樣的蟲子,他的臉也漸漸鼓脹起來,皮膚下滿滿都是白蟲在蠕動。
我這才知道剛才那灘水並不是男人失禁,而是之前張旖旎從乾屍眼窩裡抽出的氯水。阿米巴蟲就藏在這氯水之中,進人體後才變化成蟲。大概聞到血腥的氣息,剛才流了出來,浸濕了緬甸人的褲子。但即便這樣,這男人身上本沒有傷口,應不至於即刻死亡。如果說張旖旎剛才的做法是因為那個陝西男人已經被傷到脖頸,不如犧牲了他找尋出路,而現在張乾坤卻故意傷人,實在無法讓人理解和原諒。
怪蟲鋒利的鉗角撕扯著緬甸男人的內臟,阿米巴蟲也在啃食他的頭顱。可是他還沒有死,不知是蟲子的作用還是本能的痙攣,身體一直在抖,喉嚨裡發出一陣陣慘絕人寰的慘叫。我沒有聽過人這樣淒慘恐怖的叫聲,鼓膜都被刺痛,竟有些乾嘔起來。那男人的身體裡,血液和脂肪混在一起,紅白一片,裸露的內臟被面目猙獰的毒蟲競相啃食。
張乾坤拖著他在地上走來走去,一邊還笑得很燦爛:「這些都是澳大利亞的食肉螟蟲,很珍貴,如今已經快滅絕了。把你貢獻給它們,也算是你的榮幸。~~沒關係,你暫時只被吃了無關緊要的內臟和皮下組織,還要很久才會腦死亡,還可以多點對往事的美好回憶~~想當年在我萬分痛苦的時候,有人也勸我想點美好的事情……結果我硬了……」
我不知道別人的想法,但是我真的看不下去。我無法理解和容忍一個人能開心地做出這樣的事情來。看著別人的生命,在極度的人間煉獄樣的折磨下漸漸逝去,置身事外的人卻用無聊之極的言語調笑。難道張乾坤是在報復之前他們對自己妹妹所做的一切?
張乾坤身上沒有流血,蟲子卻也不敢靠近他。而我手中握著張旖旎的紗布,也不擔心那些蟲。我當然知道那個男人死定了,但是我還是想衝過去大罵張乾坤一頓,順便一刀結果那個可憐的緬甸男人。至於後果,我也沒什麼想法,反正怎麼樣都無所謂,我會承擔自己做的事情。
身邊的張旖旎扯住我。她的力量並不大,甚至可以說是柔柔弱弱地拉住我的手臂。若是她用力,也許我會掙脫,可是她這個樣子,我心裡柔軟的地方就像被狠狠地紮了一下。我忍耐著自己的情緒,低聲在她耳邊說:「去勸勸你哥哥,殺了那個人吧。」
張旖旎輕聲說:「他很快就會死的。」
我不能對她一個女孩子說難聽的話。所以我盡量平靜地小聲說:「被這般虐殺的人,不是你們。沒有人可以如此草菅人命,而且殘忍到這種令人髮指的程度。你哥哥也是,你也是。你們足夠強大,不知道,也體會不到被虐待剖腹扎眼睛的痛苦,所以你們可以隨便做什麼。可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如果有人這般對你們,你們是否還會像現在這樣,或者滿臉笑容或者面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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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張旖旎聽我說這樣的話似乎很意外。她用漂亮得讓人看一眼就會心動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那邊踩著滿地人血和怪蟲的哥哥,輕輕地說:「我們知道。我和哥哥對別人做的所有事情,別人都對我們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