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文 / 兩條魚
被震到的不止二夫人,還有站在她身後的陳初蘭和陳初燕。兩人面面相覷,皆從對方的眼中看到難以置信。當然,她們不像二夫人那般,又震又駭,只是……很驚訝而已。
她們陳府裡的事,怎就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知道了?!聽這位夫人的口吻,顯然認定二夫人是要故意弄死陳初雪!
定是她們府裡出了內鬼,且還是個挺有能耐的內鬼。而這個內鬼針對的並非整個陳府,只有二夫人一人而已!
陳初蘭的腦袋轉得飛快,立馬就想到了家中那個尚在坐小月子的女人。但即刻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那個女人原不過這戶部右侍郎府的丫鬟罷了,怎有能耐攀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的夫人?!若真如此,那她的本事未免也太通天了吧!
陳初蘭很快將該想法從腦中甩去。話說回來,她想那麼多做什麼?現下沒面子的是二夫人,又非她!
陳初蘭和陳初燕互看一眼後,便垂下眉眼,做出一副雙耳不聞的模樣,力求做到沒有存在感可以讓一屋子的人把她們給忽視掉。
不過邊上的兩個男孩子則不淡定了。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夫人把那番譏諷的話說得是那樣赤裸*裸,再粗心的人也能聽個分明,何況兩個頗為聰穎的孩子?陳昌浩的眉頭皺了起來,卻是一臉陰沉地瞧向他母親,也不知心裡在想些什麼。而陳昌洋,則是很不悅地瞪看向右副御史夫人,瞧他那副氣鼓鼓的模樣,便可猜出,他定是認為那右副都御史夫人,沒事找茬,胡言亂語。
二夫人的身子在微微發抖,也不知是怕的,還是氣的。隨著週遭竊竊私語聲漸漸消去,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的臉色逐漸由白變青,難看至極。
也不知多久,二夫人終於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擠出了一絲笑容,卻讓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笑得太過勉強。只聽她說道:「劉夫人,您這話的意思……我可聽不大明白,難道您是說,我故意不給我們家三丫頭治好,故意讓她染上風寒?天地良心,這可冤枉死我了。三丫頭雖是庶出,但她姨娘早亡,我哪不是把她當作親生骨肉來養?可她自幼體弱,從來都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我再是精細養著她,也不能保證她立即就健健康康活蹦亂跳吧?」
那右副都御史劉夫人聽了二夫人的這番解釋,只把嘴撇了一下,譏誚的諷笑一閃而過。
廳堂之內一片沉默。許多人若有所思,大概是在思考二夫人的話有幾分可信。
而就在這一片沉默之際,顧三夫人突然給二夫人解圍了。只聽她笑道:「這我可以作證。雪丫頭確實身子骨不好,我在河陽縣時常到他們陳家做客,雪丫頭還真是三天兩頭就病一場。再說回來,水土不服之症本就因人而異,雪丫頭遲遲不見好,倒也平常。何必拿她去跟她妹妹作比較?」
顧三夫人突然給二夫人解圍,雖令人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畢竟,在外人眼中,顧三夫人和二夫人是有交情的。但二夫人自己明白的很,她同這顧三夫人哪有什麼交情,在河陽縣時,顧縣令一家根本就很少去他們陳家!許是看在她們兒子交情不錯的份上,顧三夫人才給她解圍的吧!
二夫人感激的眼光望向顧三夫人。顧三夫人衝著她微笑著點了點頭。
而在顧三夫人開口之後,王夫人也替二夫人說話了。她笑著道:「是呢!劉夫人可是誤會什麼了?我這妹子什麼樣的人,我會不知道?她豈是那種會虐待庶女的嫡母?你瞧瞧她身後的陳四姑娘就知道了。」
陳初蘭庶女的身份頓時眾人皆知。眾目光聚焦到陳初蘭身上。
接下來,顧二夫人呵呵開口了。「我說啊,劉夫人,」她打趣道,「你這是草木皆兵,我知道,都察院前些日子被聖上批了個狗血淋頭,只因那左軍左都督家虐死了兩個未及笄的庶女,都察院竟無人敢參他一本,你夫君劉大人作為右副都御史,自然受到牽連。你因此對此類事情嫉惡了些,於是一聽說陳夫人家的庶女病了這許多日都未好,才急哄哄地說了那樣些話吧?」
從情理上說,這右副都御史夫人確實魯莽了些,要不就是她瞧不起二夫人,想要在官夫人圈裡給她來個下馬威,要麼就是她為人就是這樣,心直口快,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但不管哪一個,這種人都是頗惹人厭的。
果然,這個右副都御史夫人的人緣並不太好。顧二夫人的話音剛落,許多人都不約而同地瞧向了她,一副等著她出醜的模樣。
想不到右副都御史夫人真就順著顧二夫人給的台階向二夫人道歉。
「顧二夫人說的是!近來,我對這類事情確實上心了不少。」她歎了口氣,「聖上大怒,兩位御史大人被叫去御書房大罵了一頓,御史大人都遭殃了,我家夫君又怎能倖免?聖上連『做不好這份職,乾脆全部滾蛋』的話都放出來了,當然,聖上這或許是氣話,可做臣子的哪個不是戰戰兢兢?」這說著,她就對二夫人道,「我是急了,才胡亂猜測,還望陳夫人見諒。」卻是她口頭上雖向二夫人道歉,那張臉上,譏諷的神色尤在,顯然二夫人方纔的說辭,還有顧三夫人以及王夫人的解圍,都不能讓她減少一分對「陳夫人想要弄死庶女」一事的懷疑。
至於廳堂中其他各位夫人對二夫人的看法,那就見仁見智了。但很確定的是,二夫人想要在這一日,給京中官夫人們留個好印象的計劃,完全成了泡影。
二夫人對那右副都御史夫人是暗恨不已,但是,她又能怎麼樣呢?
面對這樣所謂的道歉,二夫人不得不憋出一個看上去不那麼假的笑容,表示她並非小肚雞腸之人,不會把這事放在心上。
於是,皆大歡喜。廳堂之內很快地又是一番談笑風生。
卻是二夫人被那右副都御史夫人這樣一鬧,心中存了陰影,雖臉上始終帶笑,但瞧著就多有勉強,整個人顯得心事重重。
「陳夫人?」顧三夫人又主動找二夫人說話。
二夫人一愣,繼而坐正,臉上送出一個燦爛的笑:「顧三夫人。」
只見顧三夫人笑臉盈盈:「陳夫人,不知你家兩個孩子上學的事情你定下了沒有?」
想不到顧三夫人居然問起這個。二夫人稍想片刻,就老實回答道:「我家老爺原想著在家裡給他們請個西席,但才來京城,手忙腳亂的,且家裡孩子又病了……」說到這,她重重地「唉」了一聲,姿態做足,她就是要讓大家明白,對於陳初雪的病,她是有多麼無奈,接著她才繼續說道,「因此這請西席的事就暫且放著,您也知道,要請個好的先生到家裡來,也不容易……」
「那可好辦!」顧三夫人一拍手打斷陳夫人的話,她笑道,「何不乾脆讓他們到我們顧家族學來上學?」
「誒?」
「當日在河陽縣的時候,你們家老太爺可是做了好人讓我家哥兒入你們族學讀書的,現如今,總該讓我們家國公爺做一回好人吧!」
顧三夫人此話一出,真是把廳堂之內所有的人全震傻了。
在方才右副都御史夫人諷刺了二夫人之後,本是一直垂眉低眼,力求做個透明人的陳初蘭,這下都不禁抬起頭來,向顧三夫人和她兒子看過去。
顧三夫人臉上始終帶著微笑,笑容誠懇。而她身後的顧鴻,則雙目放出光彩,興奮得拳頭都捏了起來,舉到胸前,一副快要跳起來的樣子。
讓陳昌浩和陳昌洋去顧家族學讀書?而且還是定國公老爺子親自邀請的?天哪,若這是真的,那該是有多大的榮幸啊!
「三弟妹。」坐在顧三夫人身邊的顧二夫人開口了,她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你的意思說……這是老太爺他自己的意思?」
「可不是嘛!」顧三夫人對顧二夫人笑道,「我把受邀參加王夫人慶生宴一事告訴我們三爺,並提到陳夫人也會帶子女前來,我們三爺昨個兒到老太爺跟前辦事的時候,就順口說了一下,想不到老太爺就講『既是河陽縣陳家的,當初我們哥兒受他們家的惠,我們總該報答一下,若他家孩子上學的事還未定下,就叫他們來我們顧家族學吧!』這可不是陳家天大的福分了?」
這確實是陳家天大的福分。想不到居然就這樣喜從天降,二夫人才剛剛被那右副都御史夫人將了一軍呢!
二夫人頓時眉開眼笑,趕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衝著顧三夫人就福了福身子,說多謝顧三夫人美言,並讓顧三夫人幫她到定國公老爺子面前謝他一下。
顧三夫人連連擺手笑說,她哪有「美言」什麼,只不過在她夫君跟前順口提了一下罷了,這全是他們家國公爺心慈仁善。
接下來,廳堂之內「恭喜」聲四起。二夫人一下成為各位夫人羨慕的對象。方才右副都御史夫人帶來的陰影好像全部消失,二夫人似乎真就如自己原想的那樣,給諸位官夫人們留個了一個好印象。眾人紛紛同她交流說話,彷彿她是個最值得親近之人。
陳初蘭看著眼前一切,頓覺好笑。卻是她把視線轉向那顧二夫人的時候,竟見她目光凌厲,面露憤恨,當然,這樣的表情不過在臉上停留了片刻而已,很快就消失不見。陳初蘭不禁又看向她的兒子,果見那個又壯又肥的胖子,沒有他母親的「涵養」,一雙戾目一直惡狠狠地瞪著邊上的顧鴻,好像要將他抽筋扒皮。
而那顧鴻,豈會感覺不到這樣的目光,他鄙視地撇了他一眼,然後,默不作聲地抬手,衝著他,伸出大拇指,朝下,開口,嘴巴一張一翕,無聲道:「蠢豬!」
胖子立即血氣湧上腦袋,一張臉漲得通紅,雙目瞠大,鼻孔一張一動,好像可以噴出氣來。這般瞧來,還真像一個豬頭。
不過,他還算沉得住氣,大庭廣眾之下,沒有直接撲過去,和那顧鴻扭打作一團。只是咬牙切齒,如果目光可以殺人,估計顧鴻都死了上百遍。
顧鴻嘴角一勾,諷刺的笑容毫不吝嗇地送給他的堂哥。
誒,那胖子是他堂哥欸!
也不知這定國公府的二房和三房有什麼仇什麼怨的。
當然,關於定國公府裡的恩怨,陳初蘭哪有什麼興趣知道。這眼下不過湊巧見到,瞧瞧熱鬧罷了。
「看夠沒有?!」突然,顧鴻轉過頭來,目光直勾勾地朝她射來,嘴巴一張一翕無聲地吐出了這四個字。
竟就這樣猛地撞上他的目光。好似偷窺什麼被逮了個正著,陳初蘭呼吸一滯,嚇得一顆心都差點飛出來。
顧鴻雙目晶亮,眼中鋒芒一如當年,刺得陳初蘭心慌不已。陳初蘭嘴角牽了牽,有些尷尬地扯出一個笑容,然後就把臉轉開了。
卻是顧鴻一直盯著她。
陳初蘭被那目光刺得臉上火辣辣的。終於忍不住了,再一次轉向他,這一回,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概想不到陳初蘭會瞪他,顧鴻竟愣住了,繼而,咧嘴笑了。他嘴角揚起,紅唇白齒。
這個小美男燦如驕陽般的笑容,居然叫陳初蘭一時看恍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