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3章 文 / 兩條魚
陳昌洋一下子被這個驚*變嚇醒,幸而他沒有哭出聲來,而是縮進陳初蘭懷裡,抓住她的衣服,驚恐地看著那邊劍拔弩張的三個匪徒,渾身抖個不停。
陳初蘭抱緊陳昌洋,一點一點地往牆角挪。
蕭玉宸默不作聲地向前一步,站到了陳初蘭和陳昌洋前邊,留給他們一個不太寬厚,但頗有安全感的後背。
那邊邢老大已經掏出了匕首——那把殺死鶯兒和章媽媽的匕首。
絡腮鬍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目光看著黑鍋子。
黑鍋子後退一步,死死地盯住他們。
「黑鍋子,」邢老大冷哼一聲,「想不到你這麼不珍惜你這條命!」
黑鍋子雖是冷汗淋漓,但還是一副頗為鎮定的模樣,只聽他一聲冷笑:「我不珍惜我這條命?哼!這正是因為我珍惜我這條命,我才須得這麼做!」他伸出手去,指著邢老大和絡腮鬍,惡狠狠地道,「你們當我是個傻的!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打的是什麼主意!明日讓我和邢白駕著空車去收贖金?!我呸!」他重重地朝地啐了一口,「邢白你是什麼身手?到時候衙門裡那幾個傢伙能抓得住你?倒是我,怕是你早已想好拿我當替死鬼了吧!便就是我僥倖逃脫了,你這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會放了我?錢這種東西,能少一人分自然就該少一人!」
「哈哈——」邢老大笑了起來,「所以你要先下手為強,先把我們給解決了?」他滿眼諷刺,「我倒想知道,解決了我們,你怎麼能夠在那些衙役的埋伏下拿到贖金?!」卻是講完這句話,他突然想到了什麼,把眼睛給瞇了起來,「不對……難道說你只打算逮了那小子跑路?」他扭頭瞥了蕭玉宸一眼。
蕭玉宸將頭低下,做出一副沒敢對看他,頗為害怕的樣子。
邢老大冷哼了一聲,接著繼續對黑鍋子道:「怪道今早跟你講起那事的時候,你一臉不情願的樣子!原是你小子想賺大錢啊!可惜你也不好好想想,自己有沒有好命賺這個錢!」這說著,他的目光就越發狠戾了起來,雙眼盯住那好似不怕死的黑鍋子,一字一句道,「你自個兒也說了,錢這種東西,能少一人分自然就該少一人!」說著,他也不廢話了,衝著絡腮鬍一擺頭,示意他動手。
只下一秒,兩人就如餓虎般向黑鍋子撲了過去。
黑鍋子一腳踢起放在腳邊的酒罈子。酒罈子拋物線朝邢老大砸去,邢老大一掌將那酒罈子打開,酒罈子騰地改變方向,斜飛出去,「乒」一聲砸在他右邊的牆上,酒水剎那亂濺。
黑鍋子一個轉身,向門外衝去,卻是才不到門口,連門都來不及打開,就被那絡腮鬍給截住了。
黑鍋子忽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絡腮鬍子招呼了去。大抵想不到黑鍋子居然私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絡腮鬍子反應慢了一拍,等他在一道白光中往後跳了一步,他那厚厚的棉衣已經被劃開了一道口子,裡頭的棉絮都掉了出來。
「他奶奶的!」絡腮鬍子狠狠地咒罵了一句。
黑鍋子趁此時機迅速開門,於黑暗中竄了出去。
「娘的!」邢老大大罵一聲,抓著匕首,三兩步追了出去。
絡腮鬍子跟在他後頭。
才不過一會兒工夫,這屋裡就剩陳初蘭他們三個孩子了。
聽屋外的聲音,好像黑鍋子向左沒跑幾步就被邢老大給追上了,然後絡腮鬍子又衝過去將他撲倒在地。
黑鍋子被殺死,那是分分秒秒的事!
陳初蘭看著蕭玉宸。「怎麼辦?」她滿眼就是這三個字。
蕭玉宸所說的救兵呢?這黑燈瞎火的,如此僻遠的山林之中,如何會有救兵?
卻是蕭玉宸突然轉頭,壓低了聲音對陳初蘭說道:「快,把你身後牆上掛著的鐵鉤子取下來給我!」
也是!這種情況下,他們怎麼能不拿點東西防身?
陳初蘭點了點頭,趕忙轉身,踮起腳尖,將牆上獵人用來勾肉的鐵鉤子取了下去,遞給蕭玉宸。
蕭玉宸抓著鐵鉤子,把手放到了後面,死死盯住空蕩蕩的門口。
他沒有帶著陳初蘭和陳昌洋趁此時機跑出去,顯然是在堅信他口中的救兵會突然出現。但又拿了鐵鉤子做武器,大抵是為了防範那邢老大和絡腮鬍子萬一從「救兵」手中逃脫,將他們作為人質吧!
陳初蘭緊張得呼吸都快停了。她死死地抱緊陳昌洋,就如陳昌洋死死地抱住她一樣。
其時距離那三個匪徒奔出門去不過一小會兒,連他們扭打在一塊的時間也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突的,木屋前方樹林之中猛然亮起了火把!火光好像瞬間照亮了整個世界。
陳初蘭瞪大眼睛,難以置信地盯住那洞開的大門。只見,在她視野所及之處,那火把燃燒的亮光之下,赫然出現了一排單膝跪地,手舉弓箭,瞄準那三個匪徒的黑衣人!
陳初蘭震驚得恍若她身子所處的這個世界已經不真實了。軍隊!她的腦中蹦出這兩個字。
雖這些黑衣人並沒有身穿軍服,但是,能夠手持弓箭——這種官府嚴禁民間私造的武器,除了駐紮在附近的軍隊,還會有誰?!
縣太爺……他有資格有本事為了一起綁架案,去叫動軍隊嗎?
陳初蘭的震撼無法言喻。她一點一點地把頭轉過來,看向了蕭玉宸。蕭玉宸盯著那門口,渾身繃緊。未到最後一刻,他絲毫沒有因為自己
口中的「救兵」出現,而放輕鬆下來。
「你……究竟是誰?!」陳初蘭在心中問道。
那隊黑衣人中有人下令了。利箭就像飛雨,劃破長空,向那三個不知是何表情的匪徒射去。
從陳初蘭他們的視角,是看不見他們三人的。但刺耳的慘叫聲從門的左前方響了起來。是黑鍋子的聲音。再接著,是絡腮鬍子:「老大,我護著你!你躲進去,快……」聲音斷了。
陳初蘭瞧見蕭玉宸身後抓著鐵鉤子的手緊了緊。
不消片刻,果是邢老大身前擋著絡腮鬍子的屍體退回來了。絡腮鬍子被射成了刺蝟。邢老大手臂上中了一箭,鮮血直流。
一步步後退進門,邢老大將那絡腮鬍子的屍體往前一推,然後迅速地關了門。緊接著,他凶神惡煞地轉過身來,惡狠狠地盯住那三個躲在牆角的孩子。
陳昌洋把頭埋進陳初蘭懷裡,抖得猶如篩栗。
陳初蘭面色發白,但還是死死盯住他,一動不動。
蕭玉宸則站在陳初蘭和陳昌洋身前,護著他們,陳初蘭瞧不見他的面容,卻看見他抓住鐵鉤子的手青筋都暴起了。
邢老大一手摀住那受了傷的手臂,一步一步地上前。「你們究竟是誰?!」他一字一句,從牙縫裡擠出這幾個字。
陳初蘭嚥了嚥口水。她眼睛都沒敢眨一下。
「邢老大,」竟是蕭玉宸開口了,聲音平靜地叫人無法相信他真的只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你殺人的匕首丟了!」
「呸!」邢老大吐了口血水,不知是不是他恨得把牙齒給咬碎了,「老子就算沒有匕首,對付你們這三個娃娃也足夠了!」這話音剛落,他就兇惡地撲了過來,一手如閃電般伸出,妄圖掐住蕭玉宸的脖子。
令陳初蘭大驚的是,蕭玉宸面色略白,瞧著身子骨並不太好,卻竟是個練家子的!當然,硬碰硬是不可能的,他哪比得過邢老大力大。但見他動作極快,一個閃身就躲過了邢老大的攻擊,然後,突然從身後拿出了那鐵鉤子,一鑿就挖了過去,直直摳進了邢老大的右眼!
「啊——」淒厲的慘叫聲瞬間填滿整個木屋。
就在這個時候,門「彭」一聲被踹開了。一個黑衣人站在門口,他第一時間拉弓射箭。那閃著銀光的箭頭像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長線,「嗤」的一聲,就刺穿了邢老大的脖子!邢老大當場死亡!那碩壯的身子「撲通」砸在地上,震得地板都抖了兩抖。
陳昌洋雖然被陳初蘭給按在懷裡,見不到這血腥的一幕,但在邢老大的身子砸在地上後,瞬間就大哭了出來:「哇——」可憐的孩子,大概這個時候知道自己終於要被解救了,哭聲震天,盡情地要將這整整一日來的痛苦全部發洩出來。
陳初蘭輕輕拍著他的背,安慰他:「沒事了,我們沒事了。」
而那蕭玉宸,站得筆直,面對著那個射死邢老大的黑衣人。
黑衣人將弓扔在地上,大步上前。他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瞧上去就是個果敢與堅毅之人。他單腿跪在蕭玉宸面前,雙手抱拳舉在額前,低頭道:「屬下失職,請公子降罪!」
陳初蘭愣愣地看著蕭玉宸的後背。
卻見蕭玉宸將頭撇到了一邊,聲音聽起來有點黯然:「不……是我任性了……」
「……」陳初蘭都不知道自己腦袋裡在想什麼了。
……
他們終究是被救了。陳初蘭,陳昌洋,還有蕭玉宸再一次上了馬車,而這一次,他們是要回家了。
山路崎嶇,馬車行進得非常緩慢。車轱轆一圈一圈地轉,車廂輕輕搖晃。
陳昌洋上了馬車就睡著了,應是哭累了,又心安了下來的緣故。
陳初蘭抱著陳昌洋坐在蕭玉宸身邊。
短短一日相處,好似這蕭玉宸已經是個特別能夠信賴的朋友。只是,他渾身是謎。
陳初蘭看著蕭玉宸。
蕭玉宸瞧著陳初蘭。「我臉上有什麼嗎?」他終是問道。
陳初蘭便開口了:「這個……恕我冒昧,你……究竟是誰?」
卻是陳初蘭這話一問,蕭玉宸就笑了。這一日來,陳初蘭首次見他笑起,且笑得如此燦爛,如此迷人。他的眉毛像玄月一樣彎起,眼睛則如星芒一般透著灼灼的光亮。
「我是蕭玉宸,」他說道,「京城人士,今年一十三。」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