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7章 順利中選 文 / 久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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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房偷盜一事,秋風院的那位撇的一乾二淨,她本就是躲在背後的,一切都是馮瑞生家的和她兒子跑腿遞話,可偏生不知使了什麼法子竟叫馮瑞生家的老老實實攬了罪。
尋了個借口,給了一些銀錢,便遣了馮瑞生一家出去。那馮瑞生本本分分地在沈府干了大半輩子,本想著到老了能得主家的恩澤給個地方養老,毫不知自己的一番苦心就這麼被家裡不著調的娘們毀了個乾乾淨淨。
雖明著懲處了苗聾子母子,可究根結底禍起何處,闔府上下沒有人不心知肚明,只是適逢多事之秋,又得了璧容的話不允聲張,眾人這才扮了睜眼瞎。但嘴上到底是不易把持的,故而一時間,流言蜚語鋪天蓋地。
「算她命大,又叫她逃過一次。」夏堇忿忿地道,手上一個大力,生生剪斷了一朵開的正艷的木芙蓉。
秋桐在一旁見了心疼地道:「它開它的花,可沒有地方得罪了你。」
「誰叫它長得不是時候,專跑出來礙人的眼。」夏堇撇著嘴撿了起來,轉身插到了秋桐頭上,「喏,這不正好給你戴。」
九月授衣,十月獲稻。
一場秋雨過後,暖暖的陽光再次籠罩了廣闊的田野山林,天高雲淡,層林盡染。鄉間忙起了
一年一次的冬種,而忻州府裡卻是迎來了多年不見的榮盛之景。
十月四日清早,秦書懷過來說朝廷內織染局的車馬將於後日到達。這是忻州府幾年難得一遇的大事,各縣的商人們早就蠢蠢欲動,有些個心急的,已然於幾日前便起身去了忻州,明的、暗的打點著。
沈府自是也早早便做好了一應準備。
織布坊的程管事親自捧了長匣出來,除卻織布坊的幾人和沈君佑、趙思思,便是璧容也是頭一回見,眾人皆是仰首屏息。
沈君佑先淨了手,這才緩緩走上前去,親自打開蓋子。
銀白色淨面絲綢裡下裹著一匹鮮艷明亮的橙黃色織物,隨著緩緩拉開,眾人面前赫然出現了四幅色彩斑斕、美輪美奐的夾纈圖案,依次是西施浣紗魚沉水,昭君出塞雁落沙,貂蟬拜月致月隱,貴妃醉酒羞落花。夾纈四周用了翠綠色的四方纏枝、銀白色的八寶祥雲等數十種紋形做局部盤織妝彩,將四幅夾纈巧妙完整地鑲嵌了起來。
「這莫不是畫上去的吧……」
「真不敢相信啊,如此細膩的手工!」
週遭時不時地傳來幾聲驚歎,將眾人從目瞪口呆的游離中喚了回來。這樣的東西是屋裡的這些人誰也沒有見過的,就是璧容,幼年見識了母親那無數栩栩如生的刺繡佳品,卻也不得不承認,妝花的厚重與大氣磅礡之感是刺繡所無法媲美的。
一夢未醒,程管事隨後又遞上了另一個寶藍色寶相花紋樣的長匣。
淺水綠色的輕紗一字拉開擺在高腿案几上,仍舊是原先一模一樣的圖案,只是配色從原先的十四種變為了十八種,在色暈層層推動下,牡丹顯得更為富麗渾厚,全然不像在如此薄透的細紗上織就的。週遭用了大量的織金妝點,乍眼望去,金碧輝煌。
廳堂裡一片落針可聞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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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定襄走不到半日的功夫便到了忻州府裡。
忻州府東北角葫蘆巷子有家金碧輝煌的如意會館,歷來都是忻州府衙用來招待各地達官貴人的地方。
此時的會館裡人聲鼎沸,有代縣的盛彩坊,崞縣的孟記,保德縣的董記,忻州本府的更是來了五家,大大小小的布莊加起來足足有十六家之多,自然這裡面少不了忻州府的織染世家——霍記。
「人都到齊了嗎?」
說話的是個頭戴巧士冠,身著茶駝色配鴉黑色平金繡錦緞華服,面白無鬚的中年人,身後跟著約麼十幾個年輕僕從,清一色地著墨綠色圓領太監服,亦是頭戴著統一樣式的黑色巧士冠。
忻州府衙魏大人滿臉含笑地請領頭的中年人入了上座,然後對會館裡的眾人介紹道:「這位是宮裡內織染局的副使曹公公。」
眾人聞聲作揖恭聲道:「見過曹公公。」
曹公公淡淡地嗯了一聲,四下看了看,尖著嗓子道:「聖上皇恩浩蕩,特命咱家遠赴各地方府縣擇選良才為皇家效命,爾等應銘感聖上恩澤,不可有欺瞞、作假之行,一經查獲,論罪當處。爾等都聽明白了嗎。」
眾商皆跪下齊聲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一番禮遇後,眾商家便紛紛拿出自家的上品手藝來,團花、花鳥、如意八寶、回萬雙字……廳堂裡一時間琳琅滿目。待到霍家時,果不其然,正是與此前沈記的蝴蝶戲牡丹如出一轍,大幅的獨則妝花引來了大伙的紛紛側目。
「這是哪家的布?」曹公公問道。
人群中一個身量中等,身著赭色華服的中年男人站出來回道:「回公公的話,小人是忻州府霍家布莊當家霍萬參。」
曹公公對左側的小太監點點頭,小太笑著看了霍萬參一眼,道:「恭喜霍老闆了。」往身後擺了下手,便有人過來將案几上的布仔細包裹了起來。
霍萬參聞聲大喜,弓著腰連聲道謝。
「公公且稍等,您還有一家沒有看呢。」眼見著曹公公站起身便要走,趙思思驀地喊出了聲。
曹
曹公公腳步頓了頓,面沉如水地轉過了頭。
魏大人見狀狠瞪了趙思思一眼,又給秦書懷使了使眼色,秦書懷瞇著眼睛,一副沒有看見的樣子。
曹公公沉聲道:「今天就到這吧,咱家還有要事,諸位不必送了。」說罷,便轉回了頭。
「本以為公公來自宮裡,自是見多識廣,卻是我想茬了,也罷也罷,咱們還是留著給慧眼之人看吧。」
趙思思的話音一落,會館裡頓時鴉雀無聲,眾人面面相覷,恍若連呼吸聲也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曹公公歪著嘴角轉過身來,連聲道了兩句:「有意思,有意思。」緩緩走回到方纔所坐之處,挑眉道:「咱家倒是真想瞧瞧如此膽大之人手裡的東西是不是也有一樣大的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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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那日三人去忻州應選已過了一日有餘,雖知曉這事急不得,可如此燥熱的天,連同人的思緒也躁的靜不下來。
這日午後,璧容正在屋裡小憩,夏堇帶著幾個小丫鬟正在隔壁小廚房裡幫著傅三娘做冰鎮梨汁。
「夫人,夫人,大喜啊,大喜。」小廝路喜一路高聲喊著往正院跑來。
夏堇聽了聲音忙撩了簾子跑出去,見了人便問道:「可是忻州府邊那邊的消息,沈記入選了沒有?」
路喜抹了把汗,咧著嘴喜道:「入了,入了,十八家布莊,只咱們一家入選。」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夏堇合著雙掌念叨了兩句,道:「我得趕緊告訴夫人去。」說罷便似一陣風般跑進了屋裡。
翌日一大早便收到了沈君佑寄來的信,信上短短交代了沈記入選的事,又講了秦家正式當選為今年的御用金號,秦老爺請了他去府上,盛情難卻,只得遲歸兩日。
昨日還是晴空萬里,不過一夜的功夫邊下起了如毛細雨,淅淅瀝瀝的一直到了轉天正午。
沈君佑幾人回來時正趕上雨,草草披了件蓑衣進了院子,倒是趙思思半邊身子都淋濕了,可臉上仍舊是一副笑不攏嘴的模樣,被秋桐硬拽著去了一旁的耳房梳洗更衣。
廚房裡正預備著午飯,聽說沈君佑回三人來了,便又添了四道熱菜,兩道冷拼。
「姐姐你是沒看見,當時那場面,滿屋子裡落根針都能聽得見……」趙思思一手拿著筷子,眉飛色舞地講起了和曹公公對峙的事來。
秦書懷「彭」的一聲撂下了筷子,橫了一眼道:「吃不言寢不語的規矩你不懂嗎,真是從沒見過你這樣的女人。」
「規矩能當飯吃嗎?」趙思思橫了他一眼,「別以為你成了我少東家,我就得凡事都聽你的,姑奶奶可是自由身,想什麼時候走人就什麼時候走人,只怕到時候有人要沒好果子吃!」趙思思的臉上顯出一抹得意來。
秦書懷悶聲悶氣的地拿起筷子又繼續吃了起來。
說來也怪,這二人從第一次見面便勢如水火,拌嘴吵鬧簡直是家常便飯,可這會兒叫秦書懷吃癟的場景有史以來卻還是頭一次,看的璧容幾人皆是新奇不已。
「秦老爺昨日聘了趙姑娘做寶芝齋的一等工匠。」沈君佑適時解釋了一句。
「這可是難得的好事情。」璧容道,突然想到什麼又不免有些不捨,「如此,咱們姐妹豈不是要分開了。」
「姐姐莫要擔心,我已經與秦老爺說好了,就待在定襄的鋪子裡,日日還是要回來的。」眉目之間儘是喜色,看的出她卻是鍾意這份差事。
吃過午飯,夏堇幾個便等不急地要聽趙思思說在如意會館裡的事,趙思思微嚥了口茶,旁邊的青瑤忙舉起團扇扇起了風。
趙思思笑著道了謝,便緩緩道來:
「那曹公公本是一臉的不屑一顧,估麼正琢磨著如此懲處呢,可一瞧見咱們的東西,屁股騰地就離了椅子,伸著一雙蘭花手便要過來摸。」
趙思思說的眉飛色舞,說到關鍵之處還有模有樣地比了個蘭花指的模樣,直直地往夏堇腰間摸去,惹得夏堇一陣驚呼。
「曹公公問此物倒是鮮少見過,如何製成?你們可知她如何說的。」秦書懷不經意間也湊過了話題來,還適時地賣了個關子。「她竟同曹公公說,此畫乃用的唐代宮廷夾纈之法印染而成,雖也精美,不過卻比不上我朝的妝花來的厚重,可惜家中前陣來了宵小,偷了些圖樣繪板去,又實在想趕著給公公一睹芳澤,萬般無奈之下只得退而求其次。」
趙思思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們是沒看見,姐夫一拿出那匹妝花紗來,直刺得霍萬參臉都綠了。」
「有了方纔的話,又瞧見了一模一樣的花式,誰人還能不明白緣由,一個是緞子,一個是絞紗,誰拾了人家的牙慧一瞧便知,容不得他霍萬參狡辯。」秦書懷一收折扇,一雙黑眸神采奕奕,繼續道:「偏偏她還不解氣,裝傻充愣地走到人家面前,驚呼道這可真是天大的緣分啊,霍老闆,你說是也不是。」
秦書懷含著嗓子學的極是像,幾個小丫鬟聽了均是笑的前仰後翻,合不攏嘴,璧容也是笑的擠出了淚來,直喊了句笑疼了肚子,這事才算翻過去。
「沒想到幾日的功夫,秦大爺和趙姑娘就處的這般默契了,且不說沒了往日的拌嘴,連趙姑娘的一顰一笑,也學了八成過去。」
秋桐一句若有若無的話,引得兩人皆是一愣。
趙思思臉上似染了兩抹紅暈,可轉瞬便被她掩了過去,「誰屑的和他拌嘴,更莫要談默契,秋桐
你定是這幾日沒有休息好,眼睛出了毛病。」
「這第一句話倒是說得沒錯,這樣刁蠻刻薄的,本公子就是走在路大街上遇見了,也只當沒看見,更莫要說拌嘴,簡直就是奇聞怪談。」秦書懷冷哼了一聲。
「只怕之後你們不止要在街上遇見了。」璧容驀地出聲道。
幾個小丫鬟一琢磨過意思來,也都一臉深意地點點頭。
「時候也不早了,今晚便留下來暫住一夜吧,趙姑娘的東西也要派人收拾出來。」沈君佑叫了一個丫鬟去廚房吩咐晚膳。
秦書懷瞥了趙思思一眼,只覺得一股悶氣憋在胸口,端起茶盅一仰而盡,卻如何也解不去心中的無名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