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1章 口蜜腹劍 文 / 久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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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平湖曲苑的攬翠廳,果然一切都佈置得妥妥當當,椅子上還特意多墊了一個墊子,不僅郎氏,璧容和沈雲娘這樣有身子的坐著也只覺舒服至極。
「今日可過去看了你們母親?」郎氏問道。
沈月娘笑著道:「早上從祖母屋裡出來就去了母親那裡。」
「她身體可好?我還打算著明日過去看看她。」
「勞祖母惦記了,母親身體已經大好,只是這一回大病確實有些傷了根本,看著瘦了好些。」沈月娘歎了口氣,站起來給璧容施了一禮,道:「我代母親向二弟妹道歉,雖然此事與母親無甚相干,可到底是母親看走了眼,險些讓那惡奴害了二弟妹,母親為此也是悔不當初,準備明日便在屋裡閉關念佛,給家裡求個平安。只是如此要有些日子不能去給祖母請安了,托我向祖母告聲罪。」
一句話把大夫人從一淌髒水中洗的乾乾淨淨。
璧容淡淡地笑了下,緩緩道:「三姐這話說的可不對。」
沈月娘神色訝異地挑著眉頭看向她,迫不及待地等著她說出什麼大不敬的話。
璧容心裡冷笑了一聲,面色如常地道:「常言道人性本善,只是走了歪路人性才一點點地轉為了惡,我想李媽媽也不外乎,不然言哥媳婦那兒也不會常常念著李媽媽的好了。說起來許是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她,這才……總之,都是我的錯處,可不是太太看走了眼。」
沈月娘的嘴角頓時僵住了,悻悻道:「二弟妹說的是,是我說錯話了。」訕訕地坐回了座位上。
郎氏瞇著眼睛左面聽一句,右面聽一句,半響才笑著道:「你們母親太多慮了,她能有這顆向佛的心,我只怕高興還來不及呢。」
璧容突然「呀」地叫了一聲,隨即惋惜地道:「二爺知道兩位兩位姐姐回來,好幾日前就吩咐人去弄了幾尾鰣魚過來,聽說是極滋補的,我原還想著待會叫廚房做好了給太太也送去一尾,可太太如今卻是要吃素了的……」話音一頓,向沈月娘謝道:「好在姐姐提醒,否則我這冒冒失失的,險些壞了太太的苦心。」
沈月娘的臉色更是暗了幾分。
沈雲娘卻是坐不住了,冷哼了一聲道:「二弟妹這會兒倒是真真孝順,說起來今個兒缺席的可不止一人,旁人那裡怎麼也沒見二弟妹記著呢。」
這時,只聽見丫鬟匆匆過來稟告了一聲,隨即便見大奶奶由兩個丫鬟攙扶著慢慢地走了進來。
王氏穿著一件薑黃色的對襟褙子,越發顯得面容蒼白枯槁,兩腿看著虛浮無力,由丫鬟使著力氣將她一步一步扶到了郎氏面前。
「你如何跑來了呀,我不是叫你好生休息嘛。」
郎氏忙叫人扶她坐下。
王氏推開了華媽媽的手,讓紫鵑攙著自己給郎氏請了安,強自笑著道:「雲娘月娘難得過來一趟,我這做嫂子的哪好躲在屋裡不出來。」
「大嫂既然身子不舒服,只管回去養著就是,若是因為咱們姐妹加重了病情,大哥知道了豈不是要怪罪於我們!」沈雲娘怪異地笑了笑。
大奶奶身形閃了閃,臉色好似比剛才又蒼白了幾分。
這裡面有事情!璧容微微瞇起了眼睛。
沈月娘笑著扶了大奶奶坐下,「方纔二弟妹正說起晚上有鰣魚吃,我和雲娘變著法的幫你向她討魚吃呢,這魚還沒討著你倒先過來了。」
璧容還未開口,便聽王氏道:「我這個行將入木的人,誰知道還得活上幾天,那些好東西給我吃真真就是糟蹋了,何況這是二弟為兩位姑奶奶預備的,若是真讓人給我送過去,大爺豈不是更要怪我了。」
看來,這事情和沈家大爺有關係。璧容如是想。
郎氏面帶嗔怒地道:「怎麼說話呢,你才多大的年紀,我這根老木頭都沒說自己行將入木,你怎的先說起這喪氣話來了!不過是這些日子勞累身子有些虧了,待會叫人從我屋裡拿些血燕過去,好生補補。」
「古人有句話道:生於憂患死於安樂。是我糊塗了。」王氏冷笑著道了一句,又轉頭向郎氏連連謙聲道:「老太太千萬別跟我一般計較,只是您屋裡的東西自然要留著讓華媽媽燉了給您滋補一番才是正經,孫媳萬萬是不敢要的,否則叫外人聽了,要給我扣上個不孝順祖母的罵名了。」
郎氏挑眉慍怒道:「誰敢說這樣的胡話,我第一個不饒她!」
沈雲娘和沈月娘一聽皆是渾身僵硬,一個強自忍著咬牙切齒,圓睜的眼睛偷偷地瞪著對邊的大奶奶,另一個還在勉強維持著鎮定。
璧容聽了大奶奶這字字清楚的話,又看了她們二人這般緊張憤怒的深情,心裡已是明白了大概。
不一會兒下人便來向郎氏請示是否要開席,郎氏點點頭,隨即大伙便起身都過去了攬翠廳的正廳用膳。
桌上菜色之豐盛自不必說。一品佛跳牆,八寶鴨,佛手金卷,芫爆仔鴿,醬燜鵪鶉,參芪燉白鳳,三鮮龍鳳球……最後上來的便是一道色味極為鮮美的清蒸鰣魚。
任誰見了只怕都要胃口大開,郎氏笑著讚道:「佑哥有心了,這鰣魚平時可是不好買的。」
郎氏喜歡熱鬧,所以女眷這桌也仿照隔壁男子那桌,時不時有人說上幾句討喜的話惹得郎氏笑上一笑,運氣好的還能得個打賞。
沈月娘才講了個笑
話,突然咦的一聲,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想著有事情要和大嫂商量,竟險些忘到了腦後頭。」
王氏沉默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出聲。
沈月娘全不在意,只嘴上笑的極為燦爛:「前些日子我婆婆娘家那邊的一位伯娘來了家中做客,私下裡向我打聽了咱們朔州府裡年紀相當的姐兒們,尋思著想給她家小子討門親,我瞧著與貞姐兒倒是相配的。」
「哦?那人你可見了?」郎氏問道。
沈月娘忙點點頭,有聲有色地把經過描述了一遍:「……今年十七,是我婆婆嫡親的侄孫,太原吳家家世如何祖母也是知道的,和咱們家那是再匹配不過了。雖說不是家中的長子,可我聽我那伯娘的意思,是要準備讓兒子在朔州開間分號,這才一門心思想在這邊找個媳婦,貞姐兒若是過去了離著家裡也近些。」
沈月娘頓了頓,又道:「原本我也擔心這樣的年紀就開舖子做生意,難保不會出什麼岔子,可誰想我家大爺卻對這個表侄讚不絕口,直說有當年咱們家二弟的行事風範呢!這才真動了心,想給貞姐兒牽跟紅線。」
郎氏這般聽了也跟著點了點頭,覺得月娘把該想到的都想的妥當了。謝家老夫人早先沒出閣的時候和她是手帕交,吳家的一切她是再清楚不過的了,貞姐兒若真能當了吳家的媳婦兒,兩家的關係便更近了些。
郎氏剛要與月娘說改日請吳家媳婦過府一敘,就聽得坐在一旁的大奶奶開了口。
「難得三妹這般替我們貞姐兒費心,只是貞姐兒這孩子如今年紀還小了些,脾氣性子也著實還需要好好教導一番,我私心裡想著再留她兩年,待及笄了再給她尋親。」王氏頓了頓,惋惜地道:「可惜吳家哥兒如今已經十七了了,若是再等上兩年……」
郎氏看了大奶奶一眼,暗自思索了一番,點頭道:「照哥兒媳婦考慮的也不無道理,貞姐兒卻是還小了些,這事過兩年再說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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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纔在酒席上,奴婢越瞧越覺得不對勁,以往都是大奶奶對兩位小姐噓寒問暖,今個兒怎麼換了個個兒?尤其是三姑小姐居然還要給大小姐說媒,我怎麼瞧她怎麼覺得像那黃鼠狼!」一進了屋,夏堇就開始得吧得吧地說個不停。
從旁邊的淨房出來,秋桐一邊伺候著璧容更衣,一邊點頭附和道:「奴婢也覺得奇怪,按說三姑小姐說的那戶人家真是不錯,比起大奶奶頭先看的那些好的可不是一輕半點了,可大奶奶愣是硬生生地回絕了。」
夏堇偷偷地笑了兩聲:「可不是,三姑小姐那臉色都綠了。」
換了乾淨的寢衣,又披上了件披肩,璧容麻利地躺進了被窩裡,笑著對二人道:「只怕大奶奶日後再挑人家,要挑那些家裡沒有小姑子的了。」
夏堇和秋桐皆是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道:「奶奶這話怎麼說。」
「我若猜得沒錯,只怕是雲娘和月娘她們跟京城的大爺通了信,內容自然是說盡了大奶奶的
不是。」
夏堇琢磨了一會兒,點了點頭:「說起來大奶奶這病的也真是急,前一會兒還在老太太屋裡請安,轉身一回了房便暈了過去,只怕是大奶奶看了信,受了刺激。」
「那為何三姑小姐今日還這般慇勤?」秋瑾道。
夏堇立刻道:「這你還看不出來,明顯是她們做錯了事想討好大奶奶嘛。」
璧容笑著打斷她,「你說對了一半。那寫信的只怕是雲娘,而這要討好的卻是月娘。」璧容只要一想起沈月娘那幅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便覺得不舒服。
比起沈雲娘那樣的直性子,沈月娘當真是工於心計,可往往這種人才是真正讓人防不勝防的。
璧容心裡不禁生了一絲謹慎來,對夏堇秋桐叮囑道:「這些日子咱們也小心一些,我估摸著這事情與咱們應該也有些關係。」
「奶奶放心,咱們都會注意的。」
「對了,爺方纔還沒開席就出了府,可知道有什麼事情?都這會兒也沒有差關恆回來說一聲!」璧容心裡悶悶的。
秋桐見了掩嘴笑道:「爺若是見了奶奶這般擔憂的樣子,只怕是日後再大的事情也要先問過了奶奶再去辦。」
「膽子可是大了,連我也來打趣。」璧容佯作嗔怒。
秋桐笑著行了個禮:「二爺都不敢的事情,奴婢哪裡敢啊,奶奶大人有大量,莫跟奴婢計較。」
璧容正待要伸手掐她,便聽見外頭人喊了句:「二爺回來了。」
沈君佑身上還是方纔那件佛頭青色四合如意定勝錦直綴,眸眼之間儘是悅然。
擺擺手揮退了屋裡的婢子們,湊到床邊,神神秘秘地道:「你猜我方才去見了誰。」
璧容看著他那張春風滿面的臉,尤其那雙閃亮的眼睛,分明地寫著「陰謀詭計」四個大字,心裡咯登一聲。
看來,就要有人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