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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五月農忙 文 / 久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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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布谷叫,麥子黃;米粽香,五月忙。端午節過後,便迎來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時節。放眼望去,鄉間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黃色麥浪,伴著晚春的暖風,濃郁的醇香四處飛揚。

    五月多雨,糧食一熟,家家戶戶就陸續地挑著擔子搶收糧食。手頭上再忙的事情也比不上去地裡收麥子,這可是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糧。

    好歹吃了一口早飯,卯時剛至,大伙就一塊挑了擔子,拿著鐮刀去了地裡。

    這時,太陽剛剛探出頭來,惠風和暢,正是收麥子的最好時機。以前不管是在蘇州還是在陽曲,家裡都沒有地,糧食一向是在鋪子裡或是集市上買,像這樣五更而起,奔走幾里山路來收麥子,卻是平生第一次,璧容由衷感受到了農人的辛勞。

    鄭天洪兩口子和鄭天旺一起蹲在地裡割麥子,璧容則跟著劉氏在一旁捆麥子。劉氏臉上不太樂意,只開始給璧容示範了一次,然後就自顧自地忙起來。好在清晨地裡露水足,麥稈潮濕,璧容練了幾次後捆綁起來倒也不費勁。

    兩個大男人勁大手頭又快,鐮刀有速地揮舞著,不一會兒就割了高高一堆兒,待半畝地的麥子割完,兩個人便讓秀蓮過來跟著一塊捆麥子。

    晌午一至,烈日當頭,渾身的汗浸透了衣服,胳膊還時不時蹭著刺扎扎的麥芒,那滋味難受極了。

    正巧這時,宋金武趕了牛車過來。

    西坪村養牛的除了地主富戶,就只有宋金武家和周瘸子家,往年到了夏收時節,大家都會花上五十錢租借兩家的牛,或是犁地,或是運糧食。宋家因著就宋金武一個壯勞力,關係好的幾家便等自家收完後,幫著宋金武一塊收,屆時宋金武便先把牛借給他們,只收一天的草料。

    倆家地緊挨著,宋金武見他們這地也割完了一畝,便說:「鄭大哥,鄭大嫂,我正要家去呢,給你們把麥子捎走吧!」

    「喲,大兄弟,我剛還念叨著這些麥子可怎麼挑回家,眼瞅著你個福星就來了!要不,你順道把容兒姐也給捎家去吧,叫她幫著俺娘做飯,吃完了再把飯菜給我們幾個送來,成不?」

    天洪和天旺一聽也同意,麥子堆了有四五十捆,幾個女人家也挑不回去,璧容手頭慢,晌午日頭又足,白在地裡受苦,不如幫著鄭母一塊整頓午飯,他們省了來回奔走的時間,又能多割半畝地,好早些完活。

    「大嫂,你跟我一塊回去吧,要不叫二嫂也行,我,我一個人做飯做不來。」璧容心裡是一百個不願意,秀蓮的心思她明白的透透的,這無非是要給她和宋金武製造機會,前幾天秀蓮說的話璧容可是「謹記在心」,半點不敢馬虎。

    「說啥呢,你平時不都一個人做飯,這會子地裡忙,我和你二嫂可不比你那幹活勁,再說娘還在家裡呢,也能幫上你的。」秀蓮不給璧容留半分餘地,三言兩語便板上釘釘,只等宋金武點頭。

    「嫂子放心,下午我過來時再趕了車給你家姐兒送來。」宋金武幫著把幾十捆麥子放到牛車上,一切已經就緒,只等璧容坐上車。

    「叫你回去就回去,瞅你這磨磨蹭蹭的勁兒,一會家裡的孩子都餓哭了!」劉氏見她不動換,便嚷嚷了一句,璧容不知道她是和秀蓮一樣的心思還是見她得了閒心生嫉妒。不過她向來不去惹劉氏,只能尷尬著上了牛車。

    兩人一個坐在車頭,一個坐在車尾,誰也沒說話。路上的人見宋金武車上坐了個姑娘,都新鮮的很,誰不知道宋石頭她娘前村後店的給他相了好幾門親事都沒成,有幾個潑皮癩子沒安好心地跑過來看這姑娘長相。

    「誒,那姐兒是鄭家新認的閨女。」

    「啊?你沒看錯吧,是鄭家那容姐兒?娘的,這宋石頭走了啥運啦?」

    「嘿,你幹啥,嫉妒啊,你老子娘不是給你找了門親事嗎,還眼巴巴地看著人家姐兒,不怕你未來媳婦兒知道了退婚啊!」

    「瞎說啥呢,俺是那人嗎?啊?俺就是說說,你別瞎嚷嚷啊!」

    「不過鄭家這姐兒倒是可惜了,那麼個俏人兒,小臉白白嫩嫩的,不知那身子可是也……嘿嘿……」

    璧容聽著耳邊那難聽之極的竊竊私語,真想跳下車去狠罵他們一頓,大白天的當著她的面就敢胡言亂語。

    「張老三,你小子活膩味了,上回挨打沒挨夠怎的!」宋金武冷不驚地停下車大聲一喝,嚇得璧容身子一歪差點掉下去。

    那個叫張老三的潑皮無賴一陣哆嗦,上回上宋金武家偷雞被他逮著,狠狠挨了一頓打,到現在想起來背後還一陣陣疼。

    見幾人匆匆跑開,宋金武才「得」地一聲揮了下鞭子,回頭對璧容說:「你別往心裡去,這幫人說話就是渾。」

    璧容嗯了一聲。

    宋金武實在是找不出別的話說,也不管這話有沒有邏輯,便張口道:「你要是一個人忙不過來,要不讓俺娘過來幫你?」

    「不用不用,我能行。」璧容趕忙擺了擺手。

    到了門口,璧容看著車上的幾十捆麥子,不由得頭昏,兩個哥哥剛咋也不想想這麼多東西她一個人怎麼弄到屋裡去,都怪秀蓮嫂子亂點譜。

    宋金武也沒猶豫,直接跳下牛車叫璧容在這看著,自己抱了麥子給搬了進去。

    璧容沒轍,只得喊了鄭母一塊來幫忙。

    待把麥子搬完,鄭母客氣地叫他一塊吃飯,宋金武婉言道:「不了,大娘,俺娘還在

    家裡等著呢。」

    上了車,宋金武又扭頭對璧容說:「你吃了飯在家等著就行,我牽了車過來接你。下午日頭足,走路費事。」

    璧容當著鄭母的面也不好拒絕,只得道謝:「那就麻煩你了,宋大哥。」

    從早到晚,忙活了整整一天,收了有兩畝地,一捆捆地綁好,放在廚房後面放雜貨的耳房裡,滿滿一地。

    第二天清早,鄭天洪和鄭天旺照舊挑著傢伙上了山,因著昨日宋金武和鄭天旺商量好了,便決定三人先收完了鄭家的幾畝地,再一同去幫宋家收糧食。故而幾個女人便待在了家裡,把麥子搬到院子裡攤開來曬。

    雖然平日裡燒飯洗衣都是秀蓮干,不過鄭母也並非懶惰之人,見幾日裡兒子媳婦的忙的不像樣子,便大方的掏錢買了兩斤豬肉,一連燒了幾日的好菜。

    等到宋家的十幾畝麥地收完,兩家便約好了一同到麥場打麥。

    因著宋家的牛,好幾家都想和宋家一同打麥,有人想趁機佔佔便宜讓宋金武用牛車把自家的麥子給拉上,但沒成想,宋金武一早便拉了鄭家的糧食。

    鄭家幾人把提前曬過的麥子鋪在地上,拿木杈翻了一會兒,宋金武便牽了牲口拉著石磙在鋪好的麥子上一圈一圈地轉,壓了兩三圈後,鄭天洪和鄭天旺等人過來拿著三股釵整體翻了一番,把沒脫盡的麥秸再進行碾壓,停停翻翻來回數次,直到麥粒盡數脫落。

    秀蓮、劉氏、璧容三人這才開始過來拿掃帚和鐵掀把麥粒麥糠掃起來,帶鄭家哥倆揚了場,便把麥粒和麥糠分開裝進了麻袋裡。

    田家以苦乃為樂,敢憚頭枯面焦黑。今年的收成好,鄭家的十畝良田眉每畝收了一石半多,在鄭天洪的勤耕下,那幾畝沙地也能畝產一石。幾人看著麻袋裡滿滿的糧食,一切苦累都已是忘卻腦後,只待交了稅,再想著不久之後就要種下的玉米、紅薯,今年的冬天總算能衣食無憂了。

    可旁的幾家見了卻不由得眼饞的很。

    「喲,秀蓮嫂子,你家的可真是能幹,瞅瞅你們那糧食,地都是和咱們一樣的地,咋的你家就能種出一石半哩!可惜了你家閒人太多,要不然你可就穿金戴銀,衣食無憂嘍!」說話的是韓大富家的婆娘張氏,仔細說起來她還是那日言語上冒犯璧容的潑皮張老三大伯家的堂姐。

    張氏為人最愛挑撥離間,看見人家一家子夫妻和睦,兄友弟恭,便會心生妒忌,這時便是把話鋒直對上了鄭天旺一家,暗裡諷刺他們是吃白食的。

    「說啥呢,大富媳婦,我可沒有你那太太命還穿金戴銀,我們家人雖多,可沒有敢偷懶不幹活的,連我家業哥兒一過了9歲都開始學著劈柴了。」秀蓮瞥了她一眼,心中自是知道她是挑撥自己和劉氏的本就水火難容的妯娌關係,雖然劉氏往日確實是個閒人,不過婆婆一向討厭那些跟著外人對付自家人的長舌婦們。

    「秀蓮嫂子說哪去了,俺哪有那好命,俺家那個不中用的,連家裡幾畝地都弄不好,這收糧食還要我娘家兄弟幫忙哩。」張氏一提起自己男人就一肚子火,韓大富小的時候讀過兩年書,便一直覺得種地沒出息,去年上鎮上謀事,靠著耍滑的嘴上功夫在鎮上的何員外家做了管事的,讓張氏得意了好一陣子。

    「哎喲,韓大嫂子話咋說的,誰不知道前個兒日子你們那口子在何員外那得了副金耳環,跟妹子講講那東西拴在耳朵上可不輕吧!」劉氏挑著眉頭,一臉燦笑地走到張氏面前,那模樣看似是羨慕,實則如何個人心裡都清楚。

    一說起這岔子事,張氏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雙吊梢眼裡似能冒出火來,狠光乍現,恨不得立刻把劉氏釘進石頭縫裡。

    周圍幾個人心裡也都樂開了花,誰不知道這韓大富端午那天從鎮子上回來,沒回家卻先去了順義村的董寡婦家,還把那對金耳環送給了她。不想有人給張氏報了信,讓張氏趕去抓了個正著,據說那董寡婦一張俏生的臉被張氏用指甲抓了個滿臉開花。

    「妹子瞎說啥呢,俺家那個窮鬼拿哪來的金耳環!」張氏極不願意再提這個事,口氣凶狠地一口否定。

    「嫂子可得好好盯著點,這男人啊一有了錢,就開始花天酒地,不干正經事了。」劉氏面上還是一臉笑意,嘴角輕輕翹起,完全沒把張氏剛才的挑釁放在眼裡。

    張氏在劉氏沒討著便宜,悻悻地回去看著娘家幾個兄弟揚場。

    幾家都忙完了以後,便掏了打麥的錢給宋金武,今日是五家一塊,便挨家給了十五錢。由於鄭家幫著宋金武弄了他家的糧食,再加上倆家關係好,便沒要他們的錢,張氏見了便又開始嫉妒的不行。

    「喲,前個兒我聽人說宋家兄弟和鄭家姐兒說了親還不信呢,沒成想倒是真的了。」

    「韓家嫂子,請你把話說清楚了。」璧容本來低著頭在捆麻袋,一聽這話猛地直起腰,不小心扭了一下,眉頭直皺。

    宋金武見璧容臉色不好,以為動了氣,登時瞪直了眼,對著張氏一通吼:「臭娘們兒,你這是打哪聽來的瘋言瘋語,俺倒是沒事,人家閨女的名聲可不是你這張嘴能瞎糟踐的!」

    「就是啊,韓家的,你快說你是打哪聽來的,我家姐兒孝期還沒過呢,咋的就說上親了。」

    張氏見宋金武和秀蓮虎視眈眈地看著自己,舌頭也開始不利索了起來,本來還故作理直氣壯,可話到了嘴邊便開始結結巴巴:「我,我也是聽人說,你知道的,河邊那群婆娘們在一塊什麼都說,我那天去洗衣服,聽,聽見的。」

    「韓家媳婦兒,飯可以亂吃,話可是不能亂講哦,人家說的話也不定就是真的,你這一傳,假的也成真的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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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是啊,韓家的,可別在亂說了,人家姐兒在孝期,出了這事可是要背上不孝罵名的,你可別害了人家!」

    邊上幾個年齡大的婆子也開始勸說著張氏,張氏覺得眾人都在藉機奚落她,心中的怨氣更是無處消散,她瞥了璧容一眼,不滿地嘀咕了一句:「要不是你倆天天坐在一輛牛車上來回,旁人咋能亂說……」

    「你還說!老子今天不抽爛你那張嘴,就不姓宋。」說罷,宋金武兩步並作一步蹭的跨過來,揪住張氏的領口,抬手就要往她臉上抽去。

    鄭天洪和鄭天旺一人一隻胳膊的趕緊抓住他,另外幾家的漢子見了也跟著拉他,大伙都知道這西坪村嘴最賤的兩個長舌婦一個是韓大富家的,一個是趙榮生家的,但因著兩家的男人都常年不在家,往日起了爭執,也不好意思跟這孤兒寡母糾纏,便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張氏嚇得一張臉煞白,兩腿不住地打著顫,連連告饒。

    「宋大哥,你今日若是打了她,便是落實了這些個瘋言瘋語,所謂流言止於智者,我莊璧容清者自清,不畏於人言。」璧容手拄著腰,慢慢地走過去,冷冷地直視著張氏的眼睛,張氏本就心虛,再加上宋金武的一通嚇,眼睛四處閃躲,就是不敢看她。

    「韓家嫂子,因果循環,報應不爽,行事做人可是要光明磊落,老天爺在上頭看著呢。」

    說著,璧容指了指天,張氏木訥地正抬眼往上看,萬里無雲的天空卻忽的打了一聲悶天雷,張氏嚇得「啊」的尖叫了一嗓子,掙開宋金武的手,一溜煙的跑了。剩下她幾個娘家兄弟挑著好幾麻袋的糧食,灰頭灰臉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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