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文 / 念小睿
王巫寨不與外寨接觸，內裡卻也不平靜。整個苗族的傳承匯聚於此，這裡遵循著最古老的規矩。
王巫寨中苗人分為兩支，一為「巫」，另一支則是「蠱」。「巫」充當著醫者的職責，善醫理，懂占卜，性情溫和不喜刀戈。他們各個醉心於能給人們帶來平安的巫術，每個來到王巫寨的巫醫都會受到他們的指點，使能力更上一層。
然而除了大多數的「巫」之外，王巫寨更是有一小部分的「蠱」。
蠱之一物，在王巫寨是很特殊的存在。相傳苗家人一開始用蠱只不過是治病救人，占吉避凶，不會用蠱去為非作歹。然而隨著外界壓力的逐漸增大，一部分苗家人不得不用蠱術來防身，從此蠱的惡名就廣為流傳，有些人起了歹心，便用蠱作惡。
王巫寨裡面便有著一群這樣的「大惡人」，他們或是被「巫」所囚於此，出不得王巫寨便無法禍害世人，或是因為種種原因自願到此，他們性格多陰鬱，所煉製的蠱也都陰邪無比。總之兩方截然不同，卻在這寨中詭異的生存在了一起，互不干涉互不打擾。
可是，這個平衡卻在時間的推移中被打破了，巫王本就年邁，蠱王不知為何突然對巫們出手，毫無防備之下的巫們紛紛中蠱，而這蠱術卻十分難解，巫王解了三夜也沒得出解蠱的方法，人反而垮了下去，巫們失了頭領一盤散沙，又讓蠱王有了可趁之機。可惜蠱王的如意算盤卻被巫王的徒弟龍奇識破，但黑蠱也不肯善罷甘休，他放言每日巫必死一人，事實也是如此，每天晚上都會有一名巫中蠱，好在龍奇用秘法使這些人昏睡，保住了性命。
蠱王看暫時奈何不了巫，巫也沒研製出解蠱的方法，兩方只能劃線為界，形勢危急一觸即發。
塔便是在這麼一個時機趕到的王巫寨，別說有人指導她的巫術了，現在她連寨子出都出不去！
這複雜的局面不僅是漢翁沒有想到的，就連尹源也覺得麻煩。人家一個苗寨正在鬧分裂，自己抱著一隻狗求解蠱，這事能成麼？
「等天再亮一點，我帶你們去見龍奇。」塔看了眼窗外的天色，道。
尹源摸了摸小喇叭的耳朵，他本來以為塔應該是很軟的妹子，沒想到見到才發現塔完全是女強人的造型，光氣勢而言就甩了漢翁幾條街。
漢翁拉著塔去角落裡面說話，尹源又多看了幾眼，那邊的路言就不樂意了起來，噘著嘴小聲道：「她長得一點都不好看。」
尹源「啊？」了一聲，不明所以。
路言傲嬌十足地哼了一聲，搶過小喇叭不搭理尹源了。
尹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嬉皮笑臉地湊到路言身邊，咬耳朵道：「我覺得我們家路言最好看了。」
路言一隻耳朵被尹源呼吸帶出來的熱氣撩撥得紅通通的，抿著個唇不說話，眼裡的笑意卻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塔說等天亮一點，這一等就等到了將近中午。
塔小心翼翼地推開了門，四處看了看，然後歎了口氣，道：「出來吧，我們現在安全了。」
話雖這麼說，可塔的眼裡沒有一絲喜氣，反而是滿滿的憂愁。
他們安全了，就代表今晚已經要另一個巫中了蠱，生死不定。
自從巫王倒下後，龍奇便住在了巫王的家裡，一方面可以好好照顧他的師父，另一方面則是這處吊腳樓在寨子的中心，方便大家來找。
尹源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有人抬著擔架進了這棟吊腳樓，大家愁眉不展，小聲的議論紛紛。
這副場景倒是讓尹源想起了他們在吉寨時漢翁家所發生的事情，與之不同的事情，這裡的人並不僅僅是議論，他們討論完之後會在昏迷的人身上付諸實踐，雖然愁眉不展，但心態卻很好。
龍奇是個很和藹的苗族青年，他似乎並不驚訝尹源和路言的到來，反而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向尹源笑笑，那一剎那尹源居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龍奇將四人帶進了隔壁的小單間裡面，塔熟稔的對著龍奇說了幾句，便拉著漢翁出去了。
這單間看著像一間休息室，裡面有一張桌子幾個凳子，小火爐上面燒了一壺水，博物架上面擺放著亂七八糟的書本和草藥。
龍奇在銅盆裡面洗了洗手，用白布擦乾淨，道：「可以將它給我看看麼？」
路言趕緊將小喇叭交給了龍奇，尹源看著龍奇先是逗小喇叭玩了一會，然後又給小喇叭餵下了一枚藥丸，過了沒多久小喇叭便開始嘔吐，龍奇卻是早有準備，拿了個小盆子面不改色地接住了小喇叭的嘔吐物。
做完這些之後，龍奇將小喇叭交還給了路言，然後拿著一根十厘米的長針在嘔吐物裡面挑著什麼，不一會居然在那裡挑出了一條白色的蟲子，那蟲子極長卻又極細，如果不是龍奇出手，尹源覺得自己一定會忽略了它。
這如絲一般的蟲子被挑出，尹源立刻道：「這就是小喇叭身上中得蠱？」
龍奇搖搖頭，道：「不全是，這是子蠱，是它身上的蠱產下的。」
尹源一臉厭惡地盯著那白蟲，龍奇卻挑著蟲子將它放到了一片葉子上面，那蟲蠕動了沒幾下就不動了，龍奇將葉子裹起來，丟盡了火爐裡。
火爐發出了辟里啪啦的聲音，那團東西冒出一股黑煙，消失在了火中。
路言看著那團黑煙，臉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龍奇關上爐子上面的小窗子，將那壺水提起
來給尹源和路言倒了茶水，道：「三年前我和師傅佔了一卦，卦象顯明王巫寨三年之內必有異象發生，而這劫數是有外鄉人而開始，也將由他們來結束。」
尹源摸了摸茶杯，不動聲色的給路言了個眼色，路言的手僵了僵，將本來都放到嘴邊了的茶杯又若無其事地放了回去。
龍奇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兩人的小動作，繼續道：「王巫寨進外人的可能性基本為零，我和師傅都曲解了這條卦象的意思，以為外鄉人便是別的寨子的巫醫，防了一陣也沒見什麼效果，剛剛放下警惕卻讓黑蠱們得手了。」
說到此處，龍奇自嘲地笑了笑，道：「至今我們也不知道這場禍端是如何開始的，等到塔來到寨子，我們便以為她就是那個終結禍端的人。可是我們又錯了，白白浪費了很多時間。直到今天看到了你們，我才明白那卦象是什麼意思。」
尹源道：「卜筮一術我也略懂一二，今日願聞其詳。」
龍奇和善一笑，道：「我見過你們漢人的占卜，和我們這裡不大相同。雖然我們不知道到底是誰誤闖了王巫寨，將這蠱帶了出去。不過你們既然帶回來了這蠱，可能這就是解決這事的方法。」
尹源心道，聽你廢話了這麼半天，關鍵的總算來了。路言更是直接道：「小喇叭身上的蠱到底怎麼解。」
龍奇還是一副四平八穩的樣子，道：「這蠱我解不了，你們要去黑蠱那裡。」
尹源、路言：「……」
尹源忍著翻白眼的衝動，道：「那敢問我們該如何找到黑蠱？」
這個問題龍奇卻是回答得又快又直接，道：「晚上站到室外，他們自然會主動來找你。」
尹源路言無法，只好抱著小喇叭退出了單間，等到他們走後，那本來一臉溫和的龍奇突然變得面無表情，他歎了一口氣，將兩杯沒有動過茶水倒進了爐火中，爐火不滅反增，冒出黑煙。
龍奇垂眸，自言自語道：「師傅，那兩個人已經來了……可惜沒在他們身上種上蠱，不過沒關係，他們還會回來的。」
雖然已經是白天了，不過王巫寨中的霧氣還是很大。苗寨多依山傍水，王巫寨中除了外面那條蠱河，卻沒有見到多餘的溪流，山倒是有不少，掩藏在霧中隱隱綽綽看不真切。
尹源和路言沒看見塔和漢翁，尹源也有心避開他們，帶著路言找了棵樹，兩人坐在樹下，尹源手拿幾個銅錢捏起又甩出去，看了看之後又一把拂過銅錢之上，將它們重新收回於手心，接著再次散落在地上。
這動作重複了四五遍，尹源的眉頭從未舒展開來，直到第六遍的時候，在尹源灑下銅錢的那一刻路言伸手接去，凌空抓住了一枚銅錢，然後展開手心放在尹源面前。
尹源剛想接過那枚銅錢，路言又反手將銅錢灑落，銅錢掉在地下，分不清哪枚是尹源落下的，哪枚是從路言手心掉下的。
路言眨眨眼睛，道：「這是什麼？」
尹源掃了一眼地上的銅錢，笑道：「那龍奇不是說會卜卦麼，我也給咱們算了一卦。」
路言盯著那些銅錢，道：「這是算卦的？結果怎麼樣？」
尹源將銅錢一枚一枚撿起，笑道：「卦象顯示，我們今晚必有收穫。」
路言臉上頓時洋溢出了笑容，他低頭拉了拉小喇叭的兩個前爪，道：「必有收穫喲，開心嘛。」
小喇叭汪汪叫兩聲，可誰也沒注意到，尹源臉上的笑容只是一閃而過。
四位不全，卦象殘缺，算了幾次，居然都是無果之象。尹源占卦這麼多年，第一次無法占出卦象。
這比大凶之兆更加令人膽寒。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好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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