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七章 文 / 湜沚
與林一白說完話以後,孟黎就像沒看見顧容一樣,轉身走進小區。
林一白聽說孟黎和顧容已經離婚,霎時放下心來,也不計較顧容剛剛的舉動,還衝他笑笑,才上車回家。
只有顧容彷彿一敗塗地一樣,心縮成小小一團。當他享受於姜婉的曖昧之時,真的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失去孟黎。也從未想過有一天孟黎會和另一個男人扯上關係。
原來是這樣的感覺。像一塊肉被人活生生撕下。他不禁伸手按了按胸前,空的,陷落的,毫無生氣。
孟黎進了小區之後,腳步越來越慢。尚未走到樓底下,驀然停住,轉過身來。朝小區外望了望,遠遠望見顧容似乎還站在那邊沒動。
一時間心中不由的酸澀起來。離婚時萬念俱灰,又滿身創痛。覺得顧容選擇了哪個女人,必然是對自己再無情意。一想起一場夫妻到頭,只讓他愛上了其他女人,又是怨恨,又是不甘,又是痛徹心扉。再加之失去孩子,差點讓她生無可戀。
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顧容是放不下的。
夜風吹在身上,涼涼的。小區裡的路燈下,吸引了一群飛蛾,繞著燈光,嗯嗯哦哦。
她拿出手機叫了嘀嘀打車。對師傅說:「從青雲路到四環邊上的朝陽路水榭花園。幫我朋友叫的,男的,穿格子襯衣,就在路邊上等著。」
說完以後,掛上電話,走到保安亭附近,躲在一處陰影裡。
不過兩三分鐘,一輛的士開過來,在顧容身邊停下,問他:「是去水榭花園的嗎?」
顧容看了一眼那輛的士,因為滿腹心事,也沒多想,遲疑一下,便打開車門坐進去,還重複一句:「水榭花園。」
看著的士開動,孟黎才從保安亭後面轉出來,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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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後,顧容打開燈,隨手將鑰匙放在桌上。雪亮的燈光頃刻落滿客廳。沙發上堆滿了衣服。茶几上各種雜物凌亂不堪。
他走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接一捧冷水拍了拍臉。再抬起頭,看著鏡子裡的他。頭髮很久沒剪,有點長。下巴上滿是鬍渣。大概是太多天沒睡好,黑眼圈十分明顯,整個人的臉色有點發青。
如果說以前的他想塊溫潤的玉,現在則是粗糙而不起眼的石頭。
他使勁擦了一把臉上的水。手掌覆蓋住臉,壓下去,皮膚一點點露出來。眉毛,然後是疲憊的眼睛,最後是佈滿唇紋的嘴。
他問自己,這樣下去,到底有什麼意義?
他不堪忍受姜婉,於是從公司辭職。說要創業自己辦公司,卻又難以將全副心神放在業務上。以為留住這個房子,就能改變曾經發生過的事情。以為他和孟黎就不會走到這一步。
「哼,」他的臉上陡然浮現出一抹冷笑。原本溫和的五官像是扭曲般,帶著滲人的狠意。鏡子裡似乎又出現了他剛剛看見的那一幕。黑色的奔馳,車頭立著圓圈標誌。像一隻緊緊盯著他的高高在上的眼睛。
他突然抓起手邊的玻璃漱口杯,狠狠朝面前的鏡子砸去。
巨大聲響在本就安靜而空當的房子裡,格外觸目驚心。
光潔的鏡面迅速裂開,飛去的玻璃杯更是應聲而碎。碎片飛濺而出,擦著顧容的額角出去。沒碎的一部分順著牆面咕嚕嚕往下滾,最後掉在大理石檯面上。
顧容的額角迅速滲出鮮血,順著太陽穴凝成一道紅色軌跡。
他沒擦臉上血跡,也沒洗臉刷牙,推開臥室的門,和衣躺在床上。
右手邊是一片落地窗。窗簾沒拉,能看見一輪模糊的月亮。冷得讓人寒心。黑沉沉的天空,壓得讓人踹不過氣。
也不知道幾點時才睡著。一大早便被刺眼的陽光驚醒。他使勁睜了幾下眼睛,掙扎著從床上爬起來,身上的襯衫已經皺得不能看。額角處只覺得扯著疼。
他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小鬧鐘,剛好九點。於是去洗手間刷牙,看見額角有一大塊褐色血跡,一直留下來,延伸到脖子。
刷完牙後,洗把臉,將臉上的血跡仔細擦乾淨。翻找了半天,沒找到創可貼,只得任傷口暴露著。
他拿出手機,走進書房。打開電腦,點開一個房產交易的網站,找到距離小區不遠的幾家中介,挑中一個打電話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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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點左右,林一白開車到孟黎住的小區樓下。
他把車停在小區裡。站在車旁邊,點一支煙,然後給孟黎打電話。
「喂,我已經到你樓下了。」
孟黎差不多準備好,便沒邀請他上來,只說:「我馬上下來。」
等著的空當兒,林一白環視一眼這個小區。非常小,只有一棟高樓。小區花園裡種著樹,還有灌木叢,但都不多。庭院也很小,被他的車一停,似乎滿滿噹噹的樣子。
不多久,孟黎就從樓裡出來。穿的是薄荷色一字領中袖連衣裙,戴一條長款四葉草項鏈。長卷髮披在腦後。
林一白找到垃圾桶,掐滅煙頭,扔進去。
經過林一白身邊時,孟黎覺得煙氣太重,稍微有點刺鼻。因為她爸不抽煙,後來遇到顧容,顧容也不抽煙。因此一直不習慣煙味。但因為和林一白沒有熟悉到直接出言挑剔的地步,便忍下了。
訂婚宴在郊區的一個會所。路上,林一白給孟黎介紹訂婚的男女主角的背景。
「男方是我老鄉,叫章,搞it的,是個技術宅男。比我小幾歲。我來帝都的時候,他大學剛畢業要找工作。那時候我做點小生意,就加入在帝都的u市商會。章他一個叔叔也在裡面,帶他參加商會活動。我們才認識。」
「小伙子特別靠譜,就大學時候談過一次戀愛。絕對潔身自好。」
孟黎笑笑,問:「女方呢?」
「沒見過,不過聽說也是老鄉。」
孟黎想起從來沒聽林一白說過他的學生時代,便好奇地問:「你大學在哪上的?」
林一白說了一個孟黎從未聽過的名字,又笑笑說:「我們當地的一個三本學校,你可能沒聽過。我也沒好好上過學,大一開始就自己做點小生意。」
孟黎想想,她上大學的時候也有同學賣化妝品或者電腦配件之類,便問:「在學校裡賣東西?不影響你學習?」
林一白不禁大聲地笑起來,笑完後才說:「一聽你就是從小沒操過心的好學生。我哪在學校裡。那時候就出社會了。剛開始在一家ktv做服務生,後來籌了點錢在商業區開奶茶店。畢業的時候就開了家酒吧。那時候,在我們小城市,酒吧還挺新鮮。來的人特別多。但因為人多,三教九流的什麼都有,出的事情也多。後來就不開了,專門做酒水經銷。」
孟黎聽著,像聽傳奇。末了,總結一句:「做這麼多,還不影響畢業,你也挺厲害。」
林一白又一笑,自嘲到:「我們學校不像你們,管得嚴。像我這樣的學生,學校巴不得早日畢業,送走一批是一批。」
大概是因為回憶起往事,林一白的表情變得有點複雜,像是感歎,又像是不願觸碰,末了,感歎一句:「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我也很久沒回去過。」
孟黎覺得奇怪,問到:「不回去看你爸媽麼?」
林一白的語氣淡淡的:「我小學時,爸爸就去世了。高中時,我媽改嫁。因為我的大學學費問題,繼父老和她吵架。我就開始自己掙錢。」
孟黎一聽,十分過意不去,覺得揭了他的瘡疤,趕緊說:「對不起,我……」
「沒什麼,都過去的事情了。」
說著到了會所。有保安過來推開大鐵門。林一白開車進去。只見停車場幾乎都停滿了。正躊躇間,保安指著一處草地說:「那邊,那邊可以停。」
停好車後,孟黎從車上下來。發現草地中有一格一格的磚塊,凹凸不平。高跟鞋踩上去,晃晃悠悠的,便走得格外小心。剛走到車尾時,還是晃了一下,幸好撐在車上,才沒摔倒。只是沒忍住低聲叫了一下。
林一白髮現不對勁,大步走過去,抓起她的手,挽在自己胳膊上,扶著她往外走。
夏天本來就穿的少,兩人又挽著手,不免蹭著肩膀。尤其是挽著的胳膊,皮膚貼著皮膚,孟黎覺得燙得似乎要燒起來。
趕緊說:「我沒事。」一邊說,一邊試圖將胳膊抽出來。
不想,林一白一把抓住她的手:「別動。走過去再說。」他很久沒碰過女人,陡然接觸到孟黎的皮膚,又握住她的手,只覺小小的,軟軟的,又很光滑。有一種熟悉的燥熱感似乎在體內復甦。
不禁側頭看了孟黎一眼。一字領,露出的肩頸,皮膚十分白嫩光滑。不知道吻上去是什麼感覺。想到此,覺得似乎想得太多了點。趕緊收回目光,身體卻越發地熱。
進到室內,冷氣一吹。他的心神才收斂了些。放下孟黎的手。又覺得失去那種滑膩的觸感,手臂上,好像連心裡,都空蕩蕩的。
一旁的孟黎卻絲毫沒察覺異樣,只覺得不用挽著林一白自在不少。興奮地四處望望。兩人沿著扶梯走到二樓。進入一間小廳。只見中間擺一張長方桌。鋪著潔白的餐布。中間一溜是銅質燭台和鮮花。大約有二十個人的位置。右手邊出去還有兩個小露台。
已經來了一些人,坐在外圍的沙發上,三三兩兩地在說話。
林一白和孟黎剛進來,就有個男人從沙發上起身,笑著過來:「林哥,我還以為你會晚點到。」說著,沖另一頭叫到:「章,林哥來了。」
孟黎便看見露台旁邊一對男女齊齊轉過身來。男的瘦高個,穿襯衣西褲,戴副黑框眼鏡。女的長直髮,穿克羅地亞領的白蕾絲貼身連衣裙。平眉,一雙水當當大眼睛,瓜子臉。一看就是美女,還是清純掛的。
可是怎麼清純得那麼讓人噁心呢?姜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