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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纏繞一生的木樨香 (10000+求) 文 / 明珠還

    定宜以為,她和任司曜之間,大概也就只有這麼一點交集了吧,可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天下班之後,他竟然會在樓下等著她。

    她下早班,那會兒是下午三點多鐘,秋日的陽光正好,任司曜站在那裡,一言不發,安靜沉默,卻吸引無數的目光洽。

    定宜起初不知道他是在等著她。

    看到他站在那裡之後,她的心有一刻短暫的凝滯,卻終究只是努力克制著,一如既往的輕輕走過。

    「定宜。」

    他卻叫住了她鈐。

    定宜那時候剛剛走到他的前面,他的聲音襲來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回過頭去,像是面對她的每一個病人一樣,對他點點頭,輕柔開口:「任先生有什麼事麼?」

    任司曜看著她,她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安靜柔和,可他卻仿似能看出她眼眸深處藏著的一團憂鬱。

    她對他輕輕的笑,可那笑容是客氣疏離的,任司曜覺得她好像比上次見面瘦了一些,那一雙眼睛,就顯得越發的大了。

    「上次的事情,很抱……」

    他有心說聲抱歉,可她卻又是一笑,出聲打斷了:「沒關係的,我已經忘了。」

    她說完,抬腕看看手錶,蹙眉匆匆說道,語氣裡有些抱歉的味道:「我約了人,時間快到了……」

    「那我不耽誤你了。」任司曜明白她的意思,「你快去吧。」

    定宜點點頭,轉過身快步的向著醫院外走去。

    任司曜看她步伐輕盈的走遠,彷彿真的有什麼急事,也彷彿真的有約似的,她走的很快,沒有回頭,沒有停頓。

    可他不知道的是,定宜轉過身去那一刻,眼睛就已經紅了。

    那天去任家做客,是她一生裡最不願意回想的一場夢靨。

    她帶了小孩子喜歡的禮物去看天晨,車子在任家豪華無比的莊園別墅外停住時,定宜就算性子再怎樣的淡然,也為這裡的奢華和漂亮吃驚無比。

    她想過任司曜的出身了得,卻並未料到,他的家境竟然優渥到了這樣的地步。

    天晨看到她很開心,歡呼著想要跑過來她身邊,卻被身畔一個端莊嬌美的少婦輕輕握住了小手,定宜看到那少婦對天晨輕輕搖頭,天晨就撅了撅小嘴,卻仍是乖乖的站著沒有動了。

    她也並未在意,禮貌的與眾人打招呼。

    被迎進偌大的會客室,管家帶著傭人無聲的穿梭忙碌,她的面前被放了一杯熱茶,她的對面,坐著天晨的母親,阿姨,還有任司曜的母親——她是天晨母親的伯母,天晨也該叫她一聲奶奶的。

    三個女人皆是氣質超群,望著她的目光充滿了審視和……幾乎瞧不出掩飾的很好的不屑。

    「溫小姐不是這裡人吧?」

    任太太放下茶杯,輕輕問了一句,她年過五十,卻保養的極好,穿珍珠白的緞子旗袍,頭髮綰的一絲不苟,流蘇的披肩半罩住她圓潤的肩,仍能看出她年輕時是怎樣的美人。

    定宜坐在那裡渾身都不自在,她的父母雖都是知識分子,但到底只是小門小戶的出身,這樣的陣仗,她大抵也只在電視上看到過。

    脊背挺的幾乎都要僵硬了,喉嚨也有點發粘,聽到詢問,她慌忙搖搖頭:「我大學是在這裡念的,工作也安排在了這裡。」

    「你念的d大?」任太太又問,長眉微微挑了一下。

    d大是a市最末的大學,任太太這話的意思,很明顯。

    定宜覺得臉頰燙了一下,輕輕搖頭,小聲回了一句:「我讀的是a大的護理專業。」

    「哦,那你唸書倒還不錯。」

    任太太似笑非笑,微微側臉對著身側天晨母親說道:「窮人家的孩子,就是知道用功,哪裡像咱們家裡的,一個個錦衣玉食的,都慣壞了……」

    天晨的阿姨立刻就附和道:「您說的是,只是……生在咱們這樣的人家裡,自然不需要再那樣用功,又不是只得上大學一條出路。」

    任太太笑的更燦爛了一點,卻搖頭道:「到底還是要多讀書的好,你瞧瞧溫小姐,終究還是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不一樣,我一瞧就覺得她是個好的。」

    三個女人的目光立時一起落到了定宜的臉上,那目光不是善意的,雖溫和,卻到底透著看輕和嘲諷。

    定宜最是敏感的性子,幾乎立刻就明白了,人家這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人家的態度也很分明,怕她纏上人家家裡的公子哥兒,所以先用話把她給堵住了。

    和不三不四的女孩子不一樣,那就不該做沒臉的事,你是個有知識有化的人,該懂得分寸。

    定宜差一點就哭出來,可自小父母的教育,讓她受了委屈,卻依舊只會隱忍,她死死咬了舌尖,才沒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她來任家做客,是通過任司曜給家裡報備的,也許是這麼多年了,任司曜從未曾和除卻未婚妻之外的女孩兒有過瓜葛,因此,任太太分外的草木皆兵,先就對定宜有了不好的印象。

    一個小護士,不過是給天晨打了幾次針,就能討得天晨的歡心不說,又籠絡的司曜也替她說話。

    任太太想到那一日兒子看似隨意的一番話,就覺得心裡不舒坦,兒子的性子她最瞭解,可以說就是個暖不熱的冰塊人,什麼時候竟會說

    起一個女孩兒的好來,可不是被人給哄住了?

    這一見,任太太就覺得自己想的沒錯,這溫定宜看起來秀秀氣氣的,坐在那裡也不多說話,笑起來也柔柔弱弱的,她們還沒說幾句什麼呢,就一副泫然欲泣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男人就吃這一套。

    她們這一輩的女人,幾個沒吃過這種白蓮花的苦頭?

    不說自己家,就說霍家,那個岑曼殊惹的家宅不寧,鬧了多大的笑話和風波?

    瞧著這溫定宜就和岑曼殊是一路人。

    定宜強忍著滿腹委屈,依舊是禮貌的對三人笑了笑:「伯母您謬讚了,我生在普通人家,父母從小就教導我要好好唸書,說起來也好笑,我除了會讀書,也沒什麼其他的優點了,反而讀書讀的都有點呆了,也不會說什麼場面話,倒是讓您見笑了。」

    任太太聞言一愣,轉而卻是掩嘴輕笑:「瞧瞧,還說自己不會說話呢,這小嘴不是挺會說的嘛。」

    她說罷,也不等定宜再開口,直接站了起來,對管家說道:「今兒溫小姐在咱們家做客,多做幾樣好菜來,交代廚房,別丟了咱們任家的臉面——對了,溫小姐吃得慣海鮮嗎?」

    「我不挑食,什麼都可以。」

    「那就好,咱們家的廚子,做得一手的好海鮮呢。」

    任太太說著握了她的手親熱的往餐廳那邊走:「在這裡別見外,想吃什麼就說——我知道你家境不好,好孩子,可憐見兒的,一會兒多吃點,咱們家雖是一般人家,可卻有一些壓箱底的好東西呢……」

    那一頓飯,定宜幾乎是食不知味,她甚少吃海鮮,因為不太喜歡的緣故,可卻並不是毫無見識,可任家的人,卻把她當成了沒見過世面的灰姑娘一樣,餐桌上她但凡哪一點做的不如她們那般優得體,就會收穫意味深長的笑意和鄙薄的眼神。

    若不是天晨總是童言稚語的與她說笑,定宜幾乎尷尬的再也坐不下去。

    告辭的時候,任太太原本要司機送她的,定宜千方百計的推辭了,離開那一棟豪華無比的別墅莊園時,定宜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

    天色微黑,這邊因為是私人別墅區,沒有出租車會過來,定宜沿著長長筆直的柏油路走了很久很久,方才打到了一輛車子。

    定宜以為自己會哭的,可她卻意外的沒有掉眼淚。

    她心裡其實並沒有多少怨氣,原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差距太大了,不怪別人戴著有色眼鏡看她。

    若換做她是任太太的立場,大約也會這般草木皆兵吧,畢竟,她與任司曜的身份天差地別的大,任太太怕唯一的兒子被她這樣的女人勾.搭上,到底也情有可原。

    可唯一委屈的卻是,她真的沒有這樣的心思,若是她存了這樣的心思,也不算委屈了她,只是,她何曾想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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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司曜下車,早有工人過去把車子停好在車庫中。

    「太太在做什麼呢?」任司曜一邊摘了大衣一邊詢問管家。

    「太太剛和朋友喝了下午茶,這會兒正在客廳裡……」

    任司曜點點頭,沿著長長小徑往任太太所住的那一棟別墅而去。「司曜回來了?快過來坐,嘗嘗我剛得的好茶。」任太太笑瞇瞇的招呼兒子,滿眼的疼愛。

    任司曜卻不復往日的神色,他站在那裡,面上的神情有些細微的不悅和克制:「母親。」

    「怎麼了?」似乎是瞧出了他的不對勁兒,任太太趕忙的放下茶杯,關切的詢問。

    「溫小姐是我請來的客人。」任司曜望著母親端莊華貴的那一張臉,自小到大,母親對他的疼愛他都記在心裡,他也從不曾對她有過任何忤逆,這,還是第一次……

    任太太立刻就紅了眼眶:「我就知道,你這幾天見了我也不說話兒,就是心裡氣著我呢,她是你的客人,我又哪裡怠慢了她?」

    任司曜微微蹙眉,心裡卻已經有些軟了:「我並沒有說您的不是,只是,她到底無辜受了委屈……」

    「她找你告狀了?」任太太的眸子裡有一抹銳色閃過。

    任司曜搖頭:「並沒有。」

    任太太冷笑一聲:「那你從何得知我給了她委屈受?我好吃好喝的招待著她,陪著說話陪著吃飯,反而讓她委屈了?」

    任司曜不想與她爭吵,轉過身去向外走。

    「你去哪?」任太太重重一拍桌子,任司曜步子一頓,任太太又覺得自己好似對兒子太凶,不由得又放緩了口吻:「好了司曜,咱們母子,別為了無關緊要的人生氣,明媛明兒就回來了,你這次好好陪陪她,還有你們的婚事,可不能再拖了……」

    任司曜忽然覺得說不出的心煩,胡亂應了一聲:「知道了,我還有事。」

    抬腿就匆匆走了,任太太聽著他話語裡敷衍煩躁的口吻,不由得擰起了眉。

    她還真是沒想到,兒子竟然會為了那個溫定宜,來找她興師問罪。

    她沒告狀?說出去誰相信,不然家裡誰會嘴巴這麼碎說給司曜知道?

    任太太幾乎能想像出來那個溫定宜嬌嬌弱弱在兒子面前哭泣委屈的樣子來,不由得又是一陣窩火。

    看來,這次不能再縱容著司曜胡鬧,和蘇家的婚事,該提上日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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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司曜和徐塵灃在一起多喝了一點酒。

    他自小就胃不好,任太太不知費了多少的心力給他調理,卻成效不大。

    任司曜自個兒知道,從他明白自己在這個家裡沒有一丁點自由和選擇權的時候,他的心情就再也回不到年少時的無憂無慮了。

    有句話說的很對,你既然享受了家族帶給你的錦衣玉食,那麼自然,就該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委屈和苦楚。

    他比起普通人來說,從小就是金尊玉貴,所以,他也就賠上了自己全部的興趣愛好和抉擇的權利。

    念什麼高中,去哪個國家讀書,回來家族企業歷練,交際什麼朋友,與誰家的小姐戀愛結婚,都已經一條一條列的清楚明白了。

    他只用乖乖聽話,然後成家立業,若是有能力了,就去自己接手公司,若是資質平庸,就交給信託基金,坐享其成就足夠了。

    這世上無數的富二代都是這樣,好似大家都挺開心,也不曾想過反抗或者是換一種活法,可他不知怎麼了,總想跳出這個圈子,可卻又彷彿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似的,什麼都不去做。

    塵灃看著他醉醺醺的樣子有些擔憂:「你沒事兒吧?待會兒別開車了,我打電話給你家司機……」

    任司曜卻擺擺手:「沒事兒,我慢一點就行。」

    酒吧不甚明亮的燈光下,他的皮膚幾乎是透明的發白,那一雙琥珀色的眼瞳裡氤氳著說不清楚的一層情緒,徐塵灃不由得歎了一聲:「那行,注意安全。」

    任司曜拿了車鑰匙出去,發動車子之後,他忽然不知道該去哪裡。

    明媛明天就回來了,與她的婚事大約也要訂下日期了,任司曜忽然覺得心頭的煩躁叢生而起,他按按太陽穴,莫名的,眼前又浮出她輕柔安靜的笑臉,她的眸子似乎也在柔柔的望著他,如水波一般。

    他忽然就調轉了車頭,往她的醫院而去。

    定宜接到護士長電話的時候,她剛剛洗完澡正要睡了,頭髮都是濕漉漉的,也來不及擦乾,就套了衣服出門進電梯。

    護士長電話裡說的含糊,只說有急事要她務必過來一趟。

    定宜以為是有急診,醫院人手不夠,也來不及多想,下樓打了車就直奔醫院而去。

    去護士站換了自己的護士服,隨便把仍舊濕著的頭髮挽起來,匆忙詢問,「護士長,我需要做什麼?」

    定宜仍有些微喘,護士長卻看起來並不很忙的樣子,只是說了一個房間號:「那裡有一位病人需要你過去護理一下。」

    定宜什麼都沒想,直奔房間所在的七樓而去。

    任司曜站在窗子前,背對著門口的方向,他聽到叩門聲篤篤響起,隨即是他腦海裡一直浮沉的那個聲音輕柔響起:「你好,我是護士溫定宜,我現在方便進去嗎?」

    房間內沒有聲音響起,定宜並不意外,這樣的情況很常見,她直接推門進去,卻愣了一下。

    房間內沒有開燈,只從窗子那裡透進來一些外面的微光,而任司曜,就安靜的站在那裡,她看到他的背影,孤寂而又寥落,被月華籠罩著,彷彿是雲上仙。

    定宜說不出話來,一時之間,只覺得喉嚨裡蘊著酸和苦,那兩種滋味兒交纏在一起,要她蹙了眉尖。

    「定宜。」

    他又喚她的名字,定宜忽然有些恍惚,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對她的稱呼,從溫小姐變成了定宜?

    可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小小的,細細的響起,回應。

    「你,你哪裡不舒服嗎?」

    任司曜聽到她的詢問,忽地苦笑了一聲,他的煩惱講出去,大約要被無數人指責矯情了。

    「我的手受傷了。」

    任司曜把手伸出去,朦朧的光線,瞧不清楚到底傷了哪裡,定宜開了燈,明亮的光芒瞬間鋪滿了整個房間,方纔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忽地就煙消雲散了,她穩穩心神,走過去。

    他的手掌大約是被什麼碎玻璃割破了,血流了有一會兒,都在掌心結了痂。

    定宜微微的蹙眉:「怎麼這麼的不小心?傷口看起來有點深,我要先給你清洗一下。」

    任司曜默不作聲,任她握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動作輕柔卻又麻利的清洗他掌心的傷口。

    沾了碘酒的藥棉塗在傷處,又涼又刺痛,可她柔軟的指腹卻是最好的止痛藥。

    定宜一直低著頭,認真的給他處理傷處,任司曜就那樣光明正大的盯著她看。

    她的頭髮黑漆漆的鴉翅一樣貼在鬢邊,薄如蟬翼一樣包覆住一對兒小巧雪白的耳朵,她沒有化妝,眉毛有一點淡,可形狀卻是柔媚美好,小巧的鼻,不算高挺,卻線條圓潤流暢,她皮膚很白,卻是少了嫣紅的色澤,顯得有幾分的病態,鼻樑兩邊的幾粒雀斑,不施粉黛的情境下越發清晰了幾分,卻依舊可愛,她的小嘴兒因為認真處理傷口的緣故,微微的抿著,下巴有些翹,卻顯出幾分的嬌嗔來,她的手很小,卻很纖細很柔軟,似乎,只有他的手掌一半大。

    任司曜想,這樣的一隻小手,握起來會是怎樣?

    可他的遐思,忽然被一陣淡淡的香打斷,他仿似被蠱惑,整個人有些愣怔,少頃之後,方才覺出許是從她微濕的發間散

    散出,忍不住就請問出聲:「是什麼香味兒,這麼好聞?」

    定宜一怔,握著棉簽抬起頭來,眸子裡有些疑惑望著他。

    任司曜指指她的頭髮,定宜忽然就臉紅了,她低了頭,繼續她方纔的動作,可任司曜卻明顯感覺到,她的手指在隱隱顫抖。

    不知過了多久,他以為她不會開口回答了,可她的聲音卻忽然低低的響起。

    「是木樨香。」

    木樨香,任司曜輕輕念了一遍這三個字,只覺得這香氣這名字,都分外的配她。

    定宜處理好傷口,塗了藥,又薄薄包紮了一層,這才認真叮囑他:「傷口有一點深,你注意千萬不要碰水了,明天下午再來換藥……」

    他點點頭。

    定宜捧著醫藥盒又站了一會兒,她感覺到任司曜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她的雙頰又開始發燙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定宜說著,輕輕轉過身去。

    任司曜看著那一片淺粉色的身影就要走出去了,他的心裡忽然生出一個念頭來,如果這一刻不叫住她,大約他就再也不會見到她了。

    明天,不,現在過了凌晨了,再有幾個小時,他該穿上古板的西裝與他漂亮可人的未婚妻站在一起,那個金光閃閃的牢籠把他給囚禁了,他再也逃不開。

    「定宜。」任司曜忽然開了口,定宜已經拉開了門,聽到他的聲音,她下意識的一回頭,綰的有些不牢固的濕發忽地就散開了,披覆在她纖瘦的肩上,仿若是柔軟的綢緞。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可不可以留下來與我說說話?」

    在很久以後,定宜還是會想起那個夜晚,那個散發著木樨香味的美好的夜晚。

    她的愛情就是從那一夜開始滋生的吧,她的命運,也彷彿是從那一刻開始,有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其實他們並沒有說太多的話兒,很多時候只是沉默著對坐罷了。

    偶爾的他會問一問她過去的學習,生活,偶爾的,她也會問一問他的過去。

    那一夜的時間就那樣快的溜走,他們就那樣坐著,竟然也不知疲倦。

    離開的時候,任司曜把她的手機拿了過來,他輸上了自己的號碼,然後撥過去。

    他把定宜的號碼存上,然後直接把自己的名字也輸入了她的手機上。

    「等我的電話。」

    他把手機還給定宜的時候,只說了這簡單的五個字。

    可傻傻的定宜就那麼信了。

    彷彿從一開始,就是她在等他,一直到後來,很久很久了,還是她在等著他。

    **********************

    蘇明媛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裡的任司曜。

    因只是短途旅行,父母並未曾前來接她,只有任司曜一人。

    秋末的天氣,他只穿了一件膝蓋上一點的駝色風衣,戴了墨鏡,安靜站在人群之中。

    「司曜!」蘇明媛興奮的喊了一聲,對著他揮了揮手。

    任司曜聽到她的聲音看過去,摘了墨鏡向她走近。

    蘇明媛把行李箱遞給他,微微嬌嗔:「好累,坐了一上午的飛機呢。」

    任司曜只是把箱子接過去,一如既往的淡淡說了一句:「那我送你回去休息。」

    蘇明媛上前挽住他的手臂,撒著嬌的膩在他身上:「可我更想和你待在一起,還有啊,我給伯父伯母帶了好多禮物……」

    蘇明媛這邊正說著,任太太的電話就打了過來:「……你和司曜一起回來吃飯,你伯父也特意在家裡等著你們呢。」

    蘇明媛高高興興的應了下來,任司曜也沒有多說,直接開車回了家。

    吃飯的時候,他們向來都是食不言,安靜的用完餐,任太太這才拖了蘇明媛過去客廳那邊說話。

    「……司曜年紀也不小了,王家的公子才二十出頭就當爸爸了,王家太太喜的嘴都合不住,我瞧著都羨慕,司曜過了年26,你也24歲了,該是時候了……」

    任太太握著蘇明媛的手,滿眼的喜愛神色。

    對於這個準兒媳,她是很滿意的,家世相貌學歷都配得上,難得的是也沒那些嬌嬌女的壞脾氣,對她這個准婆婆也孝敬,聽話,任太太真是挑不出錯來了。

    蘇明媛就做出嬌羞狀:「伯母……這樣的事,長輩們做決定就好了。」

    「真是好孩子。」任太太誇了一句,回頭去看兒子,任司曜坐在一邊隨意翻著手機,蘇明媛瞧他似在發簡訊的樣子,不由得眼珠兒微微一轉,起身過去到他身邊:「在家裡還這麼忙,也不陪我和伯母說說話兒,都半個月沒見你了……」

    任司曜直接鎖了屏幕,把手機隨手放在口袋裡:「你和ma聊吧,我還有事,你們閒了打打牌去逛逛街都成,讓司機送你們……」

    他說著就站起來,預備去拿外套。

    「不許去。」任太太佯作微怒的樣子叫住兒子:「明媛才剛回來,你不說好好陪她,又拿什麼有事當借口,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事?」任司曜長眉微微皺了一下:「是真的有事,證券公司的陳董要我過去談公事,推脫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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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p;「伯母,司曜的正事重要,再說了,我們倆以後多的是時間呢,讓他去吧。」

    蘇明媛十分體貼的勸著,任太太越發滿意:「你瞧瞧明媛多懂事?你再看看你……」

    「伯母……」

    「明媛,你陪ma說話兒,我先去忙公事,晚上若是得了閒,一起出去吃飯吧。」

    任司曜想,他有必要把一些話攤開了和蘇明媛說清楚。

    他不想結婚,不想按部就班的這樣過下去,並不是針對她,換做任何一個千金名媛,他都不想結,並非只是不喜歡她。

    「明媛啊,你也不能這樣慣著他,總替他說話。」任太太歎了一聲:「現在這社會你又不是不知道,外面的小妖精們削尖了腦袋也想進咱們這樣的人家,司曜這樣的品貌,更是遭人覬覦,你可要上點心……」

    蘇明媛坐在那裡,端莊一笑:「司曜不是那樣的人,再說了,他要真是對別人上了心,我也不會去死纏爛打……」

    「話可不能這麼說,你是他未婚妻,怎麼叫死纏爛打?你是過了明路的,咱們任家未來的少夫人,明媛你可不能軟了,得拿出你的氣勢來……」

    蘇明媛垂了長長的睫毛,「可是伯母……您也看到了,司曜他總是對我不冷不熱的……」

    任太太自然知道自己的兒子,聽了這話忙安慰她道:「他還年輕,不免有些收不住心,不想這麼早結婚也情有可原,但他對你,自然是不同的,你瞧瞧這些年,他何曾做過讓你傷心的事?」

    這倒也是,任司曜雖然對她不算上心,可也從不曾有任何的花邊新聞傳出來,她那些小姐妹們,不知道多麼的羨慕她呢。

    「我都記住了,這次回來,我就不走了,好好陪陪爸媽,還有您和伯父……」

    「我們這些長輩哪裡用你陪?你只管好好陪著司曜就行了。」

    任太太笑著拍拍她的手:「等會兒咱們去逛逛,晚上要和司曜約會呢,打扮漂亮點。」

    蘇明媛嬌羞的點了點頭,自去不提。

    定宜上班時間,時不時的就去看看手機,可卻沒有簡訊也沒有電話打來。

    定宜也覺得自己這樣太可笑,還沒一天呢,就開始盼著人家的電話了。

    可想歸想,卻還是不由自主的去看手機,只是一直到下午下班,都不曾有他的任何訊息而來。

    晚上七點,任司曜回了任家去接蘇明媛。

    蘇明媛穿了一件珍珠白色的短裙,外罩香芋紫色的皮草,一頭長髮蜿蜒垂在腰間,化了淡妝,氣色看起來很好,笑著與任太太任先生告了別,就挽著任司曜的手出了別墅。

    「司曜,你帶我去吃什麼?」

    蘇明媛仰臉,笑容明媚而又透徹,任司曜心頭有淡淡的不忍滑過,終究,與她相識這麼多年,訂婚兩年,她沒有任何錯處,反而待他父母雙親都孝順,上上下下誰不說她好?

    可他卻要因為一句「不喜歡」,就這樣解除兩個人的關係……

    任司曜知道家裡人不會同意,所以他想要先和蘇明媛說清楚。

    只是此刻,看著她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開心模樣,他到底還是覺得對她有幾分的愧疚。

    「你想吃什麼我們就去吃什麼。」

    蘇明媛眼眸一亮:「我好想吃日料……可惜司曜不愛吃,那我們還去吃法國餐好了。」

    「就去吃日料吧。」

    任司曜的聲音聽起來好似比往日格外的柔和一些,蘇明媛忍不住更緊的攀住他的手臂,小臉貼在他臂上微微輕蹭:「可是司曜你不是很討厭日料的嘛……」

    「沒事兒,我並不餓,你吃就好了。」

    任司曜打開車門,蘇明媛不捨的放開他的手臂,笑的眼眸亮亮:「司曜你真好。」

    任司曜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快上車吧,你穿的這麼少。」

    蘇明媛感覺自己的心裡仿似喝了蜜一樣甜,白日裡任司曜還一副冷冷淡淡的樣子,可這會兒卻這般的溫柔體貼,難道真的是天長地久的,他的心總算是明瞭了她的重要?

    蘇明媛嘗了一口壽司,忍不住的讚歎:「我就是超愛這一家的壽司,太美味了!」

    任司曜只是略微嘗了一口就擱下了筷子,他真的不喜歡吃日料。

    人的口味也許會變,可任司曜是個很奇怪的人,他的口味常年不變,也從未想過改變。

    「明媛。」

    任司曜見蘇明媛拿起紙巾,終是開口喚了她的名字。

    「怎麼了司曜?」

    蘇明媛微笑看著他,眼眸裡滿是甜蜜和柔情。

    「我想和你談談……有關我們的婚事……」

    蘇明媛心裡驀地一喜,婚事……這還是第一次,從任司曜的口中聽到他提起這件事。

    難道,他想要立刻結婚了?

    蘇明媛一時之間心跳的飛快,忍不住坐直了身子,有些緊張,卻又期待無比,一開口,卻依舊是羞澀了:「我,我沒有什麼意見的,就聽長輩和你的……」

    「明媛,我們解除婚約吧。」

    任司曜忽然開口打斷她,蘇明媛的笑還可笑的掛

    掛在臉上,漸漸的哆嗦著扭曲起來,她漂亮的眼眸裡,大顆大顆的眼淚聚集著滾落下來,聲音都隱隱的嘶啞了:「司曜……你在說什麼呢?」

    ps:然然大叔,火燒卿卿,會在全本完結的時候再出現了~~~謝謝大家的一路追隨,我個人很喜歡定宜的故事,也是我十分擅長的一種描寫方式,所以一定會寫的很好的哈!大家不要放棄我,繼續愛我吧~~~

    一萬字加更了,該有點月票了吧……這幾天好淒慘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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