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6章 肆壹·兄弟 文 / 玄朱
肆壹
紐約轉入凌晨,景書昀洗漱睡下。而同一時間的國內c城,剛過中午,秦霆發出最後一條道晚安的短信後,韓燕已經停車有一兩分鐘了。看到秦霆將手機塞到褲兜,他的經紀人笑得別有深意：
「最近半個月，很甜蜜嘛？」
「燕姐……」回過神來的男人低喚一聲，面上不顯山不露水,但從他出道起就一直帶他，熟悉他每一個表情的女人又怎捕捉不到那一絲絲飛快閃過的尷尬？
「這是好事，不用覺得不好意思。」韓燕笑嘻嘻地看著他,「別看他們現在都叫我『韓莫愁』，我也談過戀愛啊。」
秦霆啞然失笑，之前的一點點不知所措與不好意思完全的被化解了：「這應該沒有影響到我的工作吧？」
「看來你對自己還沒有清晰的認識。」韓燕拔下車鑰匙,打開車門出去，聞言一陣低笑，「當你專心工作的時候，就算來十個總裁，你也絕對看不見。」
秦霆跟在她的身後默然不語，沒有接話，因為他根本無法像韓燕那樣對自己下一個確然的論斷。
早在重遇景書昀那天，他就失去了理智與自我克制力。
而曾有的太多次的經驗讓他明白，在事情發生之前，試圖估量景書昀對他的影響力，只會以完全的失敗而告終。
兩人乘坐電梯一路向上，到達16層後，韓燕熟門熟路地帶著秦霆在走道間穿梭：「這間大樓保密性很好，周圍配套設施挺完善，每次藝人鬧出什麼事後，都會在這裡住一段時間避避風頭。」
她在最裡面一間前停下，按響門鈴，扭頭對著秦霆道：「你今天見宇昊，好好和他聊聊，好朋友嘛，有什麼誤會也別明面上跟總裁對著干啊，與你們兩都不好。」
「燕姐是說他不肯開發佈會的事嗎？」秦霆無奈地苦笑道，「是我最近忙，一直沒跟他解釋清楚，他……」
韓燕掃他一眼，秦霆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這時，門打開了，安宇昊的助理見到兩人，恭敬地打了招呼，便將他們迎進客廳：「秦哥，燕姐，你們吃過了嗎？要不要我去叫點什麼外賣……」
「外賣有什麼好吃的？」韓燕在沙發上坐下，「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傢俬房菜做得超級棒，就是離公司太遠，平常都沒機會過來。」
年輕的男助理一聽立刻來了興致，他這小半個月都窩在這裡，因為安宇昊的緣故，他大多數時候只能訂外賣，偶爾出去一次，也是買些生活用品，大包小包地還要注意媒體，哪有時間好好犒勞自己一頓。
現在聽韓燕說起美食，中午隨便塞了個漢堡的人肚子又開始叫了。他很想說那我們就去吃吧，可是看了看面前的秦霆，又想了想把自己關在書房的安宇昊，頓時就沒精打采起來。
「tommy，要不這樣吧，阿霆在這裡陪宇昊，你陪我過去一起吃？」韓燕突然轉向男助理，笑容燦爛，言辭懇切，「一個人吃飯有點冷清吶。」
男助理瞬間紅了臉，毫無知覺地點了點頭，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已經被韓燕推著換好了鞋子，而主動邀他一起用餐的女人挎著小包站在門外笑吟吟地等著他。
「秦哥，那我、我們先走了？」男助理走路就像踩在棉花裡，搖搖晃晃，神情也有點恍惚。
「嗯。」秦霆送兩人出門，目光落在電梯裡韓燕的身上，朝她略帶感激地點了點頭。
韓燕對他擠擠眼，鬆開按鈕，電梯門自動關上。
秦霆走進屋內，一抬眼，正瞧見安宇昊倚在臥室門框上，雙手插兜，表情陰沉地盯著他。
「宇昊。」
好友相見，卻非往常默契非常的相視而笑，而是刻意冷淡之下的疏離惱恨，秦霆本就不善言辭，這種情況下，打好的腹稿突然消失，叫完人後他便不知該如何繼續下去。
眼前的男人，褪去鏡頭前精心打理過的造型，頭髮凌亂，胡茬滿佈，眼窩青黑。他身穿著一件簡單的黑色緊身t恤，□套著牛仔褲，踩著拖鞋，歪著身子靠在那裡，骨子裡的痞氣與不羈毫不遮掩地暴露出來，比螢幕前媒體宣傳的「痞」多出幾分凶悍與野性，而秦霆知道，這才是真正的安宇昊。
「喝酒嗎？」
安靜地審視秦霆幾秒後，安宇昊收回視線，突然平靜地開口。他走向客廳內的吧檯前，從旁邊的冰箱裡拿出幾瓶啤酒，放在吧檯的大理石桌面上，又扔給秦霆一瓶。
秦霆下意識地接住，楞了楞走過去，對方的反應，有些超乎他的預料。
安宇昊用牙齒咬開瓶蓋，咕咚咕咚灌下好幾口，用胳膊蹭掉流到下巴上的液體，然後轉向秦霆，眼神挑釁：「——你不渴？」
「不了，我喝點水清水就好。」秦霆放下手心冰涼的玻璃瓶，拿過吧檯上倒扣的玻璃杯，給自己接了杯水。
「你真是歌手的楷模。」安宇昊見狀嗤笑道，「不抽煙不喝酒不吃太辣的，沒幾分鐘就要喝水，保護嗓子到這種地步，也有點喪心病狂了吧？」
「只是剛好不喜歡那些東西。」秦霆淡淡地補充道。
「恰好？」安宇昊略帶嘲諷地低笑道，「不，你這叫自控力。這也是我最佩服你的一點……」
他低下頭去，垂眸看著自己佈滿刮痕與擦傷，還有些青腫的拳頭：「你總是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然後圍繞那個目標奮力前進，和我很不同……」
「宇昊……」秦霆歎道，眉頭不
不覺地皺起來，下意識地想要阻止對方繼續說下去，卻找不到明確的理由。
安宇昊猛砸了下吧檯：「閉嘴！聽我說完！」
很久都沒見到他這副模樣的男人怔了怔，選擇了順從的策略。
弓著身子的男人低頭，無力地扯扯嘴角，啤酒瓶外升溫後融化的水液流過他的手指，滴落在吧檯上。
「我雖然也很努力，可我沒有你那麼堅定，如果沒有人肯定我，沒有人說我有唱歌的才能，我根本就繼續不下去。所以，我後來才去演戲，可我很不甘心，但我一直對我自己說，沒關係，我的好兄弟繼續唱歌就好了。」
說到這裡，他突兀地停下，渾身的肌肉緊繃起來，小手臂上青筋暴出，顯然正在竭力忍耐著什麼。
然而他最終失敗了。
「可你tm的到頭來做了什麼？！」「砰」的一聲，安宇昊大力將酒瓶砸向地面，猛地起身攥住秦霆的領口，近距離地逼視著他，一字一句地咬牙怒道：「你們一個兩個就那麼想紅麼？！想紅到tm的什麼都不要了嗎？！」
「更可惡的是，你居然從頭到尾一直瞞著我！我就像個傻瓜，被你們耍得團團轉！看到我那樣，你們是不是在心裡偷笑，覺得我蠢得無藥可救？！」
安宇昊帥氣的臉蛋上怒火噴湧，猙獰扭曲。他大口喘著粗氣，雙目發紅，氣得雙肩不住顫抖。這十幾天來，接連而至的信息讓他的世界快速崩塌消毀，他整個的認知都被完全的顛覆。他根本沒法入睡，情緒幾度失控，精神差到極點，不將自己關在書房，他甚至都無法保證助理的人身安全。
他甜美可人、單純善良的女友，他沉默寡言、固執堅持的兄弟，他一直認為他們兩人是上天送給他的禮物，可這才短短幾年，為什麼他們居然可以變得那麼快？！
景書昀派人送來的關於林欣宜的雜誌報道、報紙專訪，讓他徹夜難眠，他喝光了公寓內所有的酒，抽完了所有煙，對著漫無邊際的黑夜愣愣地方發呆。
他不是沒聽過公司裡其他藝人對林欣宜的負面的評價，但在幾次求證後被女友撒嬌解釋後，他便沒再往心裡去，畢竟哪個在圈子裡混的，都不可能與每個人都相處融洽。可林欣宜曾經經紀人的專訪，以及披露出來的各種□和她與別的異性各種尺度的曖昧照，加上腦中唐逸那句話不斷的反覆出現，逼得他不得不去正視那個可能的事實——林欣宜，也許真的變了。
再次直視電視上曾經最愛的身影，用了他三天時間。
可老天仍覺得不他不夠慘，竟再次給他心口狠狠地捅了一刀。看到那些和秦霆有關的新聞報道和圖片的時候，怒火從腹部一露躥升，噴上他的咽喉，他抓起筆記本電腦，砸向地板。
歪曲事實捏造巧合引導輿論，這就是安宇昊一直以來對娛樂媒體的印象。很短的時間內，他胸中充斥的都是對那些他最厭惡群體的憤怒，可很快，理智讓他無法再次重蹈覆轍。
不管媒體報道描述出的形象有多陌生，那都與自己熟悉的那個人，緊密相關。
安宇昊鬆開秦霆，扶著吧檯低低地笑，啤酒瓶映出他扭曲拉長的面容，他看到自己的形象，簡單地下了評價——「狼狽不堪」。
「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秦霆站在原地，嗓音低沉，「我很抱歉，沒有早點告訴你她的事情。」
關於林欣宜的一點一滴的變化，他理應早些提醒對方，也許一開始是競爭對手的刻意抹黑，可慢慢的，那裡面蘊含的真實越來越多；他理應早早地和林欣宜劃開界限，如此斷絕她一些不該有的念頭，而不只是隨意地交給公司處理，放任那些流言……
「我自己有耳朵！不需要你來告訴我！」安宇昊扭頭瞪向秦霆，看著他一如既往的冷靜模樣，即使知道這就是秦霆的性格，還是忍不住火大，他重重地錘了下桌面，藉以發洩憋漲在胸口的情緒，「欣宜的事，是我自己傻！可你的事……」
「秦霆，你tm真的把我當朋友嗎？」他冷笑道。
「我朋友不多，但你肯定是。」秦霆認真地看向他。
「如果你真這樣想，為什麼不來找我商量？！」安宇昊朝他吼道，「你想要更好的檔期、更好的製作、更多的曝光率，你可以來找我！雖然我可能幫不了你太多，可怎麼的……」
他頓了頓，咬牙繼續：「也比你tm那樣強！」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秦霆？！你在毀了你自己！毀了我認識的那個秦霆！」
「……我知道。」他的面前，冷峻的男人突兀地開口，阻止了另一個人未出口的話語。
他歎了口氣，上前一步，張開手臂緊緊地給了安宇昊一個擁抱。
這是一個男人與男人間的擁抱，充滿無聲的默契與撫慰，代表著未曾出口的謝意與感激。
安宇昊一直緊繃的身體軟了下來。
秦霆放開他，在客廳四處搜尋，很快，便在客廳櫃子一個顯眼處找到了急救箱。
他把箱子放到吧檯上，坐到安宇昊對面，打開箱子，準備好消毒噴霧、紗布、繃帶等東西，對著自己好友說道：「手伸出來。」
安宇昊依言伸出血跡斑斑的手掌。秦霆關鍵時刻的擁抱消去了他暴虐的表皮，可並不能消解他內心的怒火與憤恨。他依舊緊皺著眉頭，盯視著秦霆，克制著脾氣，分出一點理智和耐心，等待著對方的進一步的回應。
可先於他希望得到的解釋來到的是指節上傷口的蟄疼，秦霆用沾了水的方巾一點點仔細地替他擦去
皮膚上的髒物，再噴上消毒噴霧，覆上紗布，纏繞繃帶，動作嫻熟，乾淨利落。
「你包傷口還是這麼專業。」話出口後，安宇昊才意識到現在說這個有點像是在示軟。於是他立刻閉了嘴，又凶狠地瞪了秦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