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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0章 參伍·鋪設 文 / 玄朱

    參伍

    『總裁,恭喜。』

    陽光下,身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對他彎起嘴角,他舉起酒杯,橙黃色的香檳倒映著五彩的光,晃動著反射出粼粼波光。

    隔著人群,他與他隔空輕碰酒杯,溫涼的液體滑下喉嚨,像落入了冰雪紛紛的寒冬,結成一片一片的薄冰,鋒銳的刺破他的喉管,橫叉並卡在肺部。

    他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看著對面的男人。三十七歲的秦霆是英俊的,眼角眉梢浸染著時光留下的滄桑,眼神無波無瀾,哪怕對著從後面攬上他胳膊的嬌媚新娘,他也沒從男人眼中看到期望的東西。

    就像一道涇渭分明的界限,跨越過去,兩人便是普通的上下級關係,客氣、疏離、也許會有的惺惺相惜的好感,也不過是可有可無。

    身邊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視野裡的男人用眼神示意,轉身離去。

    他握著酒杯,嘴角的笑容已經僵直,公式化的應付著前來祝賀的客人,目光留戀在他熟悉的背影。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男人的身上帶著些許孤寥與決絕,乾脆利落地不留一絲遲疑。

    他想喊出聲來,名字卡在喉嚨裡,被灌下的酒水阻礙著。反射著陽光的酒水耀眼得讓人迷醉,他在那裡面失了心神,紛雜的說話聲、嬉笑聲漸漸離他遠去。

    「——書昀!」

    玻璃器皿從手中滑出,液體像破碎的水晶,一粒一粒劃出弧線,在綠色的草地與蔚藍的天空下留下光痕,最終濺潑上白色的桌布。

    他撞上桌角,腰背傳來的疼痛遲鈍地傳入神經。他的前方不足一米處,男人正緩緩倒地,胸口的白色襯衫浸出紅色的血花。

    這象徵生命熱度的色彩快速地攀爬上他的視野,熏染得藍天綠地都染上了這濃重的顏色。他踉蹌地跪落在地,徒勞地摀住男人胸口的傷口。

    無形的巨手扼住他的喉嚨,絕望的深淵將他吞噬,他拚命掙扎,冷汗簌簌而下,肌肉顫抖得幾欲痙攣,直到亂揮的手臂打翻床頭的煙灰缸,沉悶的落地聲給他的夢境帶來不可言喻的震顫,在噩夢侵蝕下殘留的幾絲意識才隱約讓他有所感覺也許他在做夢。

    咬牙抗拒著窒息的恐懼,同時拚命鼓動全身的肌肉,如此幾番過後,他終於掌握了身體的主控權,在大汗淋漓中精疲力盡地醒來。

    他被深沉的灰色包裹,宛如身處巨大的怪獸的內部,死寂的沉靜讓人發狂,潛藏著不安的律動。景書昀昏昏沉沉地起身,勉力撐起困乏酸痛的軀體,來到窗前,刺啦一聲拉開厚重的布簾。

    晨曦的陽光刺入眼中,像尖銳的細針猛地扎入頭顱。青年低低j□j一聲,揉著太陽穴赤腳走去浴室。

    最近一段時間,那段他本以為已經深埋的記憶頻繁回歸他的夢境。哪怕擁著秦霆入眠,也無法阻止另一個秦霆在他夢裡一次次死去。

    景書昀靠在瓷磚上,任熱水流竄在j□j的皮膚,滾燙的溫度一點點驅散了四肢的冰冷。然而對於胸腔深處的冰冷,就像萬年凍結而起的寒冰,只能緩解微弱的不適。

    走出浴室時,景書昀已經能夠將夜晚的噩夢暫時掃除到大腦的角落,可是不適的感覺依然纏在他的身上。

    只圍著浴巾,他急需找到另一人來撫平那些晦暗的情緒。在掃蕩了臥房、書房以及廚房後,他在客廳露台上找到了夢中的另一個主角。

    晨光籠在男人身上,不再是刺眼和冰冷,反而意外的柔和。他靠在椅子上,強健壯實的身軀裹著睡袍,俊朗堅毅的側臉融在晨曦中,微風拂動他黑色的髮絲,濃密的睫毛輕輕眨動,一雙長眸,正全神貫注地注視手中的劇本——那是昨晚一頓日式料理後,近幾年在國內電影界風頭正響的李學謙在邀請兩人前去自己住處閒聊時交給秦霆的。

    心下一鬆,昨晚尚算得上美好的記憶覆蓋了殘留了的夢境。景書昀放輕腳步,不願驚擾了眼前這太過美好的一幕,在距離還有半米時,停下了腳步。

    他立在原地,眼中晦澀不清的絕望一點點褪去,宛如被晨光浸染,慢慢化為欣然愉悅的暖意。

    靜讀的男人察覺了什麼,從劇本中朝這邊看過來,微微愣了愣。

    景書昀回他一個微笑,湊過去在秦霆嘴角吻了吻,然後坐到另一張椅子上,就著晨光,近距離確認著視野中男人的存在:「這本子不錯吧?」

    「很棒。」秦霆回過神,點點頭,就他這個外行人看來,《戰》的劇本精彩得讓人移不開眼,作為警匪片,人物出彩,衝突激烈,親情愛情友情都有,不愧是有小說作為基礎,濃縮出一百多分鐘的電影,幾乎每幕都有小j□j。

    「你對男三什麼看法?」景書昀可是知道《戰》這片子讓安宇昊提名了柏林電影節最佳男演員,而當年的男三作為一個二線演員,也借此跨入一線影星行列,成功地在十幾年默默無名之後,迎來了自己演藝生涯的柳暗花明。

    「這個角色,是男一的同母異父的哥哥。和出生在警察世家,從小被總督察父親手把手教的主角不同,他生存的環境更加險惡,不狠他根本就過不上好生活。」

    「所以,對於這個弟弟,他的心理很複雜……羨慕是肯定的,說不定還有些嫉妒,可他在黑道的成功讓他無法正視這種心情,就像一開始男主臥底幫派,而他明知卻不點破,反而重用他,讓他出貨、干髒活……」

    「他想看到的,是弟弟忍受不了主動退出,夾著尾巴溜回警隊。但他沒想到弟弟堅持下來了,而且,做得還無可指摘,這個時候,他對弟弟的心態就更複雜了……有老大對手下的欣賞,有意想不到的驚訝……唔,還

    有……一種隱含的憤怒吧……」

    早起看完劇本的男人一旦開了頭,竟然洋洋灑灑說了一大段。看電影也算他繁忙工作之餘不多的消遣之一,這麼多年積攢下來,秦霆對劇本的眼光也算毒辣。

    察覺到景書昀凝聚在他身上的目光有些微變化,意識到自己反常的秦霆突然結束了詳細的分析,終於給出了簡短概括的,可能是景書昀更想知道的答案:

    「總之,這是個表情很少,但內心情緒變化非常複雜的角色,內裡和外在形象存在很大的反差。」秦霆想了一會,評價道,「劇本前三分之二,他都是以一個反派角色出場,然而最終骨肉親情之下,他選擇了幫助主角,這其中角色的心理歷程如果演員能演繹出,絕對會讓人印象深刻。」

    「雖然男三戲份並不多,但他絕對是劇裡最有存在感的人物了。」

    「你可以嗎?」

    「什麼?」秦霆有些疑惑,看向景書昀。

    「我是說你來演男三號。」這麼一大段分析,景書昀聽得津津有味,「事實上,幾個月前李導與我溝通選角這事時,我就和他討論過男三的演員人選。就外形來看,你是很符合『齊彥』的要求的。」

    真正的事實是幾個月前二十五歲的景書昀對自己旗下的電影公司投資的片子根本就沒投去過多關注,而三十五歲的景書昀重生之後,回憶起了這部為他公司掙來榮譽與金錢的電影,「主動」去找李導溝通了一下。

    「總裁……」秦霆搖頭,沒有景書昀想像中的驚喜,「我是個歌手,我不會演戲。」

    「不試試怎麼知道自己不行?」上一世的秦霆,在名氣大了之後,也拍過電影電視劇,影評家劇作人觀眾對他評價都很不錯。事實上,在景書昀看來,秦霆是那種只要做了就不會允許自己只是應付的藝人。而這種人加上機遇與實力,不成為巨星實在沒有道理。

    「我只想做個歌手。」秦霆態度很堅定,他看了一眼景書昀,決定把昨天沒說出的話說出來,「事實上,昨天的電視劇還有節目主持人……我其實並不太感興趣。」

    「你有那個實力。」景書昀肯定道。

    秦霆皺起眉來:「也許。」

    「秦霆,這個機會很難得。」景書昀換個角度,繼續說服,「你不知道《戰》會有多成功!而且『齊彥』這個角色,對你的形象很有好處……大眾眼裡的你,需要更多的柔情,以及更多的強悍與鐵血……這些『齊彥』都可以給你!」

    每天出現在螢幕上的俊男美女數不勝數,主持人、搞笑藝人、舞蹈演員、歌手、演員……他們活在鎂光燈下,吸取別人的關注是他們天然的需求。而演員這一行,所面對的群體範圍更大。一個演員,一生要演許多角色,它們與演員的職業生涯密切相關。飾演一個獨一無二、無法超越與替代的經典角色,與這些角色融為一體,將這個綜合體深深地刻在觀眾腦海裡,只要一提到角色名,即刻浮現出那個演員的面孔,這就是一個演員在某種程度上所能達到的最大成功。

    而秦霆雖然不是專職的演員,但看過他影視作品的景書昀知道,他有天賦,而這種天賦,甚至不弱於音樂慷慨贈與他的東西。

    三十七歲的秦霆在公眾眼裡的形象,是強悍、冷酷、深情、以及不合於眾的孤獨和深藏起來的細膩與脆弱。這是無數滄桑與風雨塑造出來的三十七歲的秦霆,而現在,「齊彥」這個角色,便是免去風雨先入為主的捷徑。

    畢竟,二十七歲的秦霆,只是一個有著英俊的外表、唱著深情的歌曲,形象模糊的普通歌手。

    「也許有一天我會想去演戲,可是目前,我只想做好音樂……」秦霆合上劇本,放到圓桌上站起身來,「我唱歌不是為了錢,也不想為了更多的銷量去取悅任何人。」

    男人的第二句話直接讓景書昀楞了一下,可是他很快皺起眉頭:「秦霆,作為依靠大眾喜愛而生存的藝人,迎合消費者的胃口是必須的……」

    秦霆面無表情地看了娛星的老闆一眼,邁步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景小渣說:我要對你好,自然要從各方面都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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