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壹·一朝夢醒（全） 文 / 玄朱
壹一朝夢醒
兜兜轉轉數十年，一朝夢醒，竟然是再次回到原點。
景書昀不信神明，這一次，卻再也無法立場堅定的站在唯物主義的大旗之下。
他還是他，景書昀，景氏家族長子長孫，z國最大娛樂集團有限公司娛星的總裁。
鏡子裡的面孔也熟悉到了極致，修眉鳳眸薄唇，再戴上一幅金邊眼鏡，可不就是那個景書昀？
可是還是有不一樣的。
那樣細緻的皮膚和從頭到腳充斥的無盡精力，是不管多少金錢都買不回來的東西。
其實歸結起來，只是一樣東西的改變，便引起今日此刻的諸多不同。
熟悉的房間格局，靠牆的鋼琴如此突兀，他站起來走到那邊，掀開琴架，手指撫上白色的琴鍵。
悅耳的琴聲歡快悠揚，迴盪在偌大的房間內。
他沉了沉眸，望著眼前與記憶中無二的鋼琴，竟有些微的愣神。
「哥，今天你倒是醒來的挺早？」一道洪亮的嗓音忽然響起，隨著腳步聲和推門聲而來的是同樣熟悉，卻有了那麼點點不同的人。
景書吟湊到他的面前，好奇的挑起眉毛，俊朗的面孔上浮上一絲奇怪的表情：「——哥你這樣看著它，它就能變成一朵花？」
正在琴鍵上游動的手指停下，景書昀緩緩扭頭，對上自己弟弟古怪的目光，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不發一言轉身朝另一邊走去。
「誒誒誒——哥，不要一大早起來就這麼寒氣動人嘛！」景書吟在一側沙發坐下，雙腿疊起，懶懶靠在靠墊上，嘀咕了兩句後，又扯著嗓子對浴室裡正在洗澡的人喊道：「這琴的幾個鍵壞了快一個月了，你要是想彈就找人來修嘛……不要用那種緬懷的眼神來看……你那樣看著它又不會自行變好……」
浴室裡，景書昀任冰冷的水流從頭頂淌到腳底，微微瞇起的雙眼中，剛才的幾絲迷茫已經散去，又恢復了往日的銳利。
如果景書昀記得不錯，自己房裡的那架鋼琴，早在十年前就因為斷了三根琴弦，被他扔出去了,即使是老媽送的禮物，價值不菲，在景書昀眼裡沒了作用也等同於一堆廢鐵。
但是……剛剛的觸感……
用手攬起粘在額上的頭髮，景書昀反手關掉淋浴，拉過一旁浴巾，隨便裹在身上，便打開門走了出去。
景書吟聽到聲響扭頭，見到他，流里流氣的吹了聲口哨。
聽到這已經七八年沒聽到的口哨聲，景書昀終於再次肯定，這不是幻覺……
——他是……真的回來了……
翻看日曆，2010年4月3日。
這樣說來，他今年25歲，正是精力充沛，雄心勃勃，大展宏圖的一年。
記憶中這一年，他手下的娛星公司，剛剛併購了z國娛樂界曾經三足鼎立的一足——華科唱片集團，勢力大漲，短短半月股票上漲了15%。旗下的一線紅星，更是藉著一部賀歲大片摘走了金帝獎中的大半名頭。不管業內業外，景書昀可謂混的風生水起，好不得意。
站在落地窗前，景書昀望著外面的高樓大廈，若有所思。
門被輕輕敲響，是秘書anna輕柔甜美的嗓音：「總裁。」
「進來。」他轉身走回辦公桌後，坐到椅子上，雙手握在一起，搭在膝蓋上，雙眼直視著朝他走近的女子。
「總裁，剛剛ivan打電話過來，說讓您一定記得今天下午的約定。」anna笑著將一份件遞到景書昀手中。
「……」ivan？在腦海裡搜索了一下，才想起來少年大致的面容。
2010年……對了，這一年男子組合wish初出屏幕就大放光彩，ivan更是一時間人氣飆到極點，年底……好像也得了個什麼最佳新人獎之類的……然而外表出色並不代表性格同樣惹人喜歡。不同的是，當年的景書昀就喜歡ivan精緻面容下刁蠻任性的性格，那樣有更多的趣味。而現在的景書昀，雖然外表依然年輕，內裡卻實實在在是個三十五歲的大叔了。沒有年輕時那麼好的耐心，更多時候，喜歡的是話少安靜的人……這大概也是那麼多年，身邊各色男人換了不知多少，只有秦霆算的上長久的原因吧……
手指無意識的動了動，景書昀對anna道：「推掉，最近一段時間也不要讓他來找我了。」
「誒？」年輕的秘書顯然有些吃驚，卻還是善解人意的在看到景書昀不算太好的面色後應了聲是便準備悄悄的走出去。
「anna，秦霆現在在哪？」
anna停住腳步：「總裁稍等會，我去問問燕姐。」
說罷出了辦公室，打電話問了，又走進來：「秦先生在南江那邊的攝影棚錄節目，燕姐說5點鐘左右結束。」
將車停到地下停車場，景書昀扯下西裝外套扔到座椅上，走出車門。
未到下班時間，停車場裡空曠安靜。他斜靠在車子上，抽出一根煙點了。
看著白色煙霧緩緩飄起，景書昀有些失神。
這次重生來的如此突然，哪怕是他，在看到十年前的人事物時，用盡全力也無法保持全然的冷靜與沉穩。
內心有什麼東西在流竄，不安惶恐等等……以及幾絲難以說明的興奮。
灼燙的感覺從手
手指傳來，景書昀低頭，才發現手上的煙已經燃盡，細小的煙灰落在白襯衫和褲子上。
皺了眉，景書昀冷哼一聲，不是對別人，是對自己。
就算是回到十年前那又怎樣。他只要依然是景書昀就好了……這樣優柔寡斷，真是難看死了……不就是……不就是去見秦霆麼……
想到這裡，景書昀將煙頭扔到地上，自暴自棄般的狠狠用腳碾了幾下，然後直直朝一側電梯走去。
十六樓很快就到。一路上遇到他的員工都恭敬的打招呼，少數幾個比較熟的下屬在見到景書昀的面色後也打消了上去攀談的念頭。
景書昀熟門熟路的來到秦霆錄影的攝影棚，裡面早已站滿了人，除去工作人員外，更多的是這棟大樓裡其他的職員。
然而即使有這麼多人，他還是一眼便看到了那個人。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秦霆的存在感並不強。儘管1/4的西方血統使得他身材高大挺拔，英俊的臉孔比常人深刻許多，但是聚會之類的場合下，他也可以很輕易的從別人的視野裡消失。鏡頭外的秦霆，即使就寸步不離的跟在你的身後，如果他不說話，你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後還有這樣一個人。
這是景書昀近十年來的真實體驗。
但是現在，眼下，坐在鎂光燈下等待著主持人問題的秦霆，存在感極強，耀眼的讓人無法直視。他的一舉一動，哪怕只是眉頭微微一挑，都輕而易舉的牽扯著場中所有人的注意。
許是主持人剛剛說完什麼有趣的話，秦霆一貫的冰山表情也有些鬆動，那形狀優美的唇角也似乎染上了一抹不著痕跡的笑意。
景書昀一愣，急忙將目光下移。
灰色的v領針織衫，黑色長褲。簡單大方的穿著，將男人的身姿襯得極為好看。不管是一雙修長的長腿，還是緊致窄細的腰臀，都讓景書昀無法移開目光。
然而他卻始終刻意避免去看那人的臉。
「總裁？您怎麼來了？」一邊的節目監製眼尖的瞄到站在門邊的景書昀，立刻走過來低聲詢問。
「沒事，只是來看看。」景書昀隨口說到，目光卻一刻也未從秦霆身上了離開。
半禿的中年男人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瞬間了然：「阿霆馬上就結束了，總裁不妨先到隔壁休息室坐坐？」
景書昀擺手，這回連話也不說了。
節目監製見怪不怪，逕自笑笑就坐了回去，繼續指揮現場拍攝。
整個拍攝過程很順利，如監製所說，不過十分鐘，節目就結束了。秦霆從椅子上起身，
走到一旁自己的經紀人身邊。打扮幹練的女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剛想對他說些什麼，就停了下來。
一杯水被旁邊伸出的手遞到了秦霆面前。
秦霆一怔，隨即自然的接過，黑白分明的沉靜雙眸中卻在看到景書昀時飛快閃過一絲驚訝。這麼多年下來，景書昀已經可以很輕易的辨認秦霆那隱藏在不動聲色的冷峻外表下各種細微的情緒變化。
「總裁……」
經紀人韓燕瞥了眼秦霆。
「接下來沒有通告了吧？」
景書昀一開口就直接問男人的行程安排。
「本來還有個雜誌社的專訪……但既然總裁專程來接人，自然是沒了。」女子莞爾一笑。
「那就好……」景書昀喃喃自語，忽然伸手拉過秦霆，不顧在場的眾人，逕直朝外面將人拉去。
「啊等等秦大哥還沒卸妝呢……」一旁的助理小妹急忙大喊，卻根本無法阻止景書昀的腳步。
拉著異常順從的男人，景書昀直接上了專用的電梯。
電梯門合上，景書昀也終於鬆開了秦霆的手，然後背著秦霆一言不發的看著門邊的數字。
「有什麼事麼？」
片刻的沉默過後，低沉悅耳的男低音忽然在密封的空間裡響起，語調十分平緩，聽不出任何情緒，除了幾絲無法掩飾的疲倦。
……「陪我去吃飯。」最終，景書昀開口，同樣聽不出喜怒哀樂，命令的語氣倒十分明顯。
高大的男人低歎了口氣，垂了眼眸：「……多謝總裁相邀，只是……今天不太方便，還是改天吧。」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一大早起來到現在上了一天的通告，太陽穴在隱隱作疼，身體十分沉重，本就不多話的秦霆能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字，實在是因為他今天沒有經歷來對付眼前這個人。
「我已經訂了位子。」言下之意沒有商討的餘地。
秦霆聞言沉了沉眸，側頭看了看牆壁上景書昀的身影，抿了抿唇，再次開口：「對不起，今天真的……」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突然轉身過來的景書昀一把揪住衣領，啪的一聲狠狠壓在一側牆壁上。
熟悉的氣味鑽入鼻孔，清新的青草味。近在咫尺的嘴唇有些蒼白，卻並不妨礙景書昀心裡湧上的衝動。他用盡全力的啃下去，捏著他的下巴撬開他的牙關，掃蕩侵佔那不大的空間，同時雙手熟門熟路的從下擺鑽入，急切粗魯的揉捏上那肌理分明的身體。
腦海中一幕幕在不停的回放，根本無法停止，景書昀被那些記憶攪得混亂無比，各種情緒糾纏盤繞混合在一起，猛烈的充斥著他體內的每一根血管每一
塊血肉，最終彷彿要將皮膚炸裂開來……好似只有那般，才能得到解脫和紓解。
景書昀吻著秦霆，只覺左肋疼的厲害，那疼痛幾乎要貫穿他的全身，讓他無法呼吸。
……他果然還是在意著秦霆的……
無法忘記……
景書昀忽然停下來，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夾著著迷惘的目光直直落到秦霆臉上。
十年了……十年後的秦霆與現在相比，幾乎沒有什麼大的變化。一樣直線上揚的劍眉，一樣高挺筆直的鼻子，一樣淡然冷靜的黑眸，一樣血色極淡的薄唇，一樣健康富有光澤的小麥皮膚，一樣高大精壯的身體……
十年時光，帶給秦霆的是更加成熟的氣質和更加嚴密的冰冷面具，那種融入骨子裡，彷彿世上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為之失色的氣度一天比一天深。是以，他才能將那件事瞞的那麼無懈可擊無處可尋……
但是，現在的秦霆還沒有經過那十年的時光。雖然他依舊冷然寡言，善於掩飾自己的情緒，對上內裡已經多了十年時光的景書昀，卻是遠遠不夠看的。
秦霆靠在牆壁上大口的喘氣，原本打理的十分完美的額發被弄的有幾絲凌亂，堅毅冷硬的輪廓不知怎的看起來有幾絲柔軟。
「總裁，到了。」他一把推開景書昀，面無表情的掏出紙巾將嘴唇上的唾液擦乾。
被推開的人立在一邊，低著頭，久久的不說話。
秦霆側眼看了他一眼，快速的整好衣服，低著聲音又重複了一遍：「電梯已經停了，總裁，我們可以去吃飯了。」
「呵呵……」就在秦霆按上按鈕時，身後的景書昀忽然低低笑出聲來。
說不出那是怎樣的笑聲，不是秦霆經常從景書昀那裡聽到的冷笑，也不是景書昀在各種宴會party上皮笑肉不笑的假笑，而是明白頓悟了什麼的笑……
衝破了禁錮，尋得了答案……
景書昀用手捂著面孔，垂下的臉上笑容越來越大，一時間自清晨開始的不安惶恐煩躁陰鬱全部一掃而空……
他終於知道，老天給予他的這次機遇，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