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天垂象:一個又一個詭故事

正文 【5】老宅 文 / 揮霍先生

    10.

    神棍阿宏回到家時,才剛剛後半夜,他沒有進屋,而是坐在院中的搖椅上抽旱煙。

    他在等,在熬,當天邊露出第一道陽光時,他迫不及待的打開屋門,來到裡屋,在小老兒躺著的床邊不斷地跪拜。小老兒如同粽子似的被捆綁得緊湊,聽得耳邊有人聲,一定是師父,不免開心不已。

    跪拜完畢,神棍阿宏點上香,小心翼翼的解開小老兒身上、眼睛上的束縛。打開毛巾,小老兒光著屁股的憨傻模樣,頗有幾分俏皮可愛。然而這些在父母眼中充滿憐愛的場面,在神棍阿宏看來,唯有心疼的落下一滴淚珠,才能紓解心懷。

    小老兒乖巧的坐在師父懷中,反倒是安慰起師父來。

    「小老兒,這一夜,又讓你吃苦了。」神棍阿宏心疼的說道。

    小老兒搖搖頭,抹去師父眼角的淚花,呵呵笑起來。他們師徒二人這是在做什麼呢?以後一定有個明白。

    「我還得去豬肉漢家解決問題,你在家好好休息。」神棍阿宏把大黃狗喚進屋內,吩咐其好好照看小老兒,便隻身趕往豬肉漢家。

    豬肉漢家的院子裡多出一張小桌子,上面擺著一把刀,一隻斷了脖子的死雞,一個還剩一些血底子的臉盆,一塊血漬乾涸的抹布。小桌子旁邊停著摩托,污泥不再,隱約可以看見雞血的存在。黑瓜做事還挺靠譜,神棍阿宏很滿意。

    神棍阿宏剛要朝屋子裡面喊,就聽身後傳來動靜,家家戶戶的代表基本都到了。

    「阿宏,你昨天跟豬肉漢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你說今天一早再說,我們就來看看有能幫忙的地方嗎。」黑瓜帶頭說道。

    分明就是看熱鬧的,非得打扮成一副好心的態度。不過也罷,反正神棍阿宏本就計劃著跟大家說道說道。外面的熱鬧,驚動了屋裡的人,豬肉漢和他的大肚子女人走出來招呼。豬肉漢神態萎靡,心情肯定不好。有人偏添油加醋的喊一句:豬肉漢,今天不光屁股啦?羞得豬肉漢更加萎靡了。

    「笑人在前,報應在後,你還是閉嘴吧。」神棍阿宏說道。

    那人特別信服這些,不敢跟神棍阿宏頂嘴,便不敢再說笑了。神棍阿宏讓黑瓜把村長喊來,村長這人雖然崇尚科學技術,但也保持著對老一輩事情的虔誠,不敢怠慢,麻溜的就過來了。

    大家圍在一起,神棍阿宏開口道:「那片娃娃墳,埋的基本都是咱們村子的娃,改革開放以來,先後有七個夭折的埋在那邊。這些娃娃鬼不成氣候,沒有重大情況就不會主動害人,頂多弄些孩子氣的伎倆,無有大礙,即便出事,只要一些小手段就可以化解。這次豬肉漢家發生的事情,並不能怨娃娃墳,而要特殊情況特殊對待。」

    「我家死去的兩個娃,遇見什麼特殊情況了呢?」豬肉漢問道。

    神棍阿宏長歎一聲,說道:「娃娃墳的那片地界,葬下的另外五家的娃都沒事,唯獨你家的兩個娃不合適,全因當初蓋在那裡,後被一場大火燒得精光的老宅子。」

    11.

    娃娃墳的地界上,以前是一片沒有蓋完的老宅子。

    上世紀六十年代末,居住在海外的一位老先生回來祭祖探親,準備在這裡修建一套宅子,供自家的親戚居住。蓋宅子的事只經過了當時村長的同意,蓋到三分之一時,因為政府反對,計劃破產。老先生回到國外,這套宅子便以「廢墟」的形式留存下來。

    幾年後,距離較近的幾戶人家,給宅子加上簡易房頂,充當豬圈使用。養了幾年的豬,直到宅子失火,化為灰燼。

    以改革開放為時間點,包括豬肉漢家的這兩個豬仔娃娃在內,陸陸續續有七個早夭的孩子埋在這裡。然而誰家都沒事,唯獨豬肉漢家出了事,為什麼呢?正是因為老宅子曾經被充當豬圈使用了幾年,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

    神棍阿宏說道:「你家的兩個娃,生前像豬仔一樣活著,死後又被埋在豬圈,他們怎能不生怨恨?還以為你們當爹媽的,是在羞辱他們呢!」

    「那是我的兒子,即便真是豬仔,也是我豬肉漢的兒子,我哪裡會羞辱他們呢?那裡的老宅子,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我們哪能周全?」豬肉漢委屈道。

    「往大了說,皇帝的墓,除去分斷走勢、氣勢和運勢,恨不能前斷五百年,後通五百載。咱們平頭老百姓,自然沒有那樣的資源,可也得略通一二才是。」

    「我見別人家的娃都埋在那裡,談不上蔭蔽後人,可也不會出亂子,便埋了。」豬肉漢說道:「早夭的娃不能進祖墳,如果不埋在娃娃墳,豈不是要把我的兩個小兒子埋在孤苦伶仃的地方?當爹的這是為了他們好,給他們找個伴啊。」

    「你的心意的確在,但生前被人說成豬仔,死後埋在豬圈,他們能安心麼?加之你們這些當父母的,很少去上墳,瞧那裡已經荒廢成什麼樣子了,簡直就是個亂葬崗!孩子們既可憐又孤單,便心生充滿邪念的玩耍念頭,把新來的兩個娃當成豬仔戲弄。」

    豬肉漢的大肚子女人含著淚花,問道:「我的兩個死去的可憐娃,被別人的娃當成豬仔戲弄了?」

    神棍阿宏點點頭,說道:「那天豬肉漢看見一間屋子,聽到許多小孩嬉笑的聲音,那就是另外五個娃娃的魂,聽見的豬叫聲,見到的兩頭豬仔,就是你們的娃。你們的娃滿心怨念,嚇暈了豬肉漢,附在身上回到家裡,躺在宰豬的案板上,在屋裡醜態百出,都是想洩憤而已。但是!」

    神棍阿宏抬高嗓門,說道:「但是!這都不是孩子們的錯,你們不許怪!」

    「娃

    娃吃苦了,我怎能怪?如果可以讓他們安心順心,我就是光著屁股一輩子學豬叫,也願意。」豬肉漢說道。

    「你家女人就要生了,還得由你養家,我可不能讓你這樣謝罪。」神棍阿宏說道。

    「阿宏,這事兒怎麼解決呢?」村長問道:「要不要重新選塊地?」

    神棍阿宏擺擺手,說道:「重新選地太過麻煩,還得跟政府審批備案,到時候恐怕豬肉漢已經瘋掉了。解決辦法是,我去剪一個假豬圈,在娃娃墳燒掉,壞了他們的念想也就是了。豬肉漢,你去給娃娃上墳時,說些話,告訴他倆無論活著的時候怎樣,死後都是一樣的,他們已經沒有豬仔的身子,不必再糾結於陽間的苦楚。」

    12.

    娃娃墳上的另外五家人,也都打算重拾對娃娃墳的重視,回家準備水果點心,除草的工具。豬肉漢找來一張黃紙和一把剪刀。神棍阿宏用剪刀刺破豬肉漢的手指,弄幾滴血在黃紙上,而後剪出一個近似於豬圈的圖案。

    不消片刻,看熱鬧的、幫忙的以及另外五家的男女老少,重新圍在豬肉漢家,大家一起趕往娃娃墳。

    路上,豬肉漢小聲問道:「這種事不需要挑選吉日的嗎?」

    神棍阿宏望著天垂象,說道:「今日便是吉日,下一刻便是吉刻。」

    「還真是巧了呢。」豬肉漢說道。

    「哈哈哈哈,真的只是巧合嗎?」神棍阿宏意味深長的說道。

    白天的娃娃墳特別平靜,但是大家都很緊張,因為豬肉漢當時撞鬼就是在白天。影影綽綽的見到墳中坐著一個人,仔細一看,這不是大誠嗎?

    「阿宏叔,您可來啦,我都無聊死了呢。」大誠可憐巴巴的說道。

    神棍阿宏讓黑瓜去撿四根粗壯一些的樹枝,對大誠說道:「這一夜,害怕了不?」

    「不怕啊,就是無聊。」

    「睡覺了不?」

    「您不讓,哪敢啊……」

    「玻璃瓶的口子朝下了麼?」

    「沒呢。」

    「撒尿了不?」

    「憋著呢!」

    「尿去!」

    「啊?」

    當著那麼多人,大誠哪裡好意思尿。可是看著眾人嚴肅的表情,似乎誰也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便委屈的問道:「尿哪啊?」

    神棍阿宏朝前走幾步,站在一片沒有墳的地方,用鞋前釘在鬆軟的地上攆出一個小坑,說道:「瞅準了尿,別浪費你的童子尿。」

    「童子尿?唔,阿宏叔,小點聲哇……」大誠把玻璃瓶遞給神棍阿宏,解開褲子尿了起來。

    在這片安靜的地方,撒尿的聲音特別明顯,事成之後,大誠羞答答的提好褲子,從神棍阿宏手中拿回玻璃瓶,退回到人群中。黑瓜抱著四根粗壯的樹枝回來,神棍阿宏將它們插在尿坑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把黃紙豬圈放在當中,蓋在尿坑上,嘴中嘟囔幾句誰也聽不清,也基本聽不懂的話,以火點燃,化作灰燼。

    「你們各自去各自的墳前,好好說話吧。」神棍阿宏說道。

    包括豬肉漢在內,幾家人湊了上去。

    神棍阿宏退下來,村長問道:「這就成了?」

    「只要知道問題的癥結所在,解決辦法就是這麼簡單。」

    忽起一陣風,將黃紙灰燼吹散,神棍阿宏把四根樹枝拔出來,夾在腋下,準備回家。至於娃娃墳是如何被整理的,就是那幾家人自己的事情了。大誠屁顛屁顛的跟在後面,神棍阿宏回頭看一眼,笑滋滋的沒有說話。大誠憨憨一笑,看來拜師這事,算是有門了。

    「阿宏叔,這玻璃瓶怎麼辦?」大誠問道。

    「摔碎它了,要碎碎的。」

    「好您了!」大誠不問為什麼,只管照做。

    神棍阿宏回頭看一眼娃娃墳上空的天垂象,多麼漂亮的藍天白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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