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ま六 恩怨難了 文 / 燃盡狼煙
在傭兵聯盟待了幾日,瀾漪也漸漸感覺到聯盟的不簡單。
那日在廣場上察覺到的元尊氣息,這幾日卻慢慢多了起來,柳尋意的修為,甚至連自己都無法看破。而據柳綰說,聯盟中有護座,有長老,都是常年在礦脈駐守,很少回來。而那些人的修為,根本不是現在聯盟中留守的人可以比擬的。
當然了,說來說去,她的爹爹最是厲害。
柳尋意這些日子以來,多數的時間都是陪著柳綰和瀾漪的。瀾漪看的出來,柳尋意對這個女兒,那是疼到了骨子裡面。只是父女兩人在一起時,也會偶爾提起學院的生活,只是對藥老卻閉口不談。
記得惟一一次說起藥老,還是來的那天,柳尋意知道了瀾漪拜藥老為師的時候,神色之間有些落寞,問起過藥老的近況。而柳綰回答的時候也是頗為小心。
他們柳家有什麼秘密,瀾漪並不想窺探,讓瀾漪感興趣的是那名小少年,那少年不符合年齡的眸光。
那名少年每天都會坐在破樓的台階上,看著大門呆呆出神。瀾漪每每看見,都會在遠處觀察他。這少年沒有修為,靈識探去,他的資質也不甚高,這樣的孩子,為何一個人孤伶伶的住在聯盟之中呢。
少年也會睜著無神的眸子看看瀾漪,只是他心中所想,卻沒有人能夠猜的出來。
聯盟中人對這少年的事情很是避諱,多說一句也不肯。每日裡,都會有專人給這少年送飯菜和生活必需品,但是對少年的其他事情卻是不聞不問。
這少年白天就那麼呆坐著,晚上去了哪裡,瀾漪就不得而知了。
可是這些天裡,瀾漪自己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對那個少年的事情如此上心。她私下問過柳綰,可是柳綰到底年紀小,只說自己記事的時候,那小少年就是這樣了。
而且在她的記憶中,聯盟中好像並沒有發生什麼震驚大陸的事情。那個少年是誰家的孩子,柳綰也說不上來。
瀾漪對柳綰的話細細思量過,依柳綰的心性來說,寧可不告訴她,也斷斷不會編寫瞎話來糊弄她。所以,柳綰說的一定是事實。
既然連聯盟的大小姐都不知情,那麼就只有兩個可能:第一,這是經年往事,事情發生在柳綰出生前;第二,這是聯盟的辛密之事,是一件柳綰這位大小姐也不知道的辛密之事。
其實看聯盟之人的態度,瀾漪也能猜出,這件事一定是有些難言之隱的,而那孩子之所以變成這樣,多半是和聯盟有關係。也許那孩子的父母雙親就是聯盟的人。
只是所有的答案皆來自揣測,瀾漪也不過想想罷了。
聯盟的位置已經是大陸的北端了,雖說不像玉和一年四季分明,但這裡的夜晚還是比安城多了幾絲涼意。
瀾漪獨自漫步在聯盟後山的一片紅楓林裡,沐浴在銀色月華之中。
「砰!砰!砰!」
「······」
一聲接一聲的悶響傳來,像是什麼東西狠狠砸在地上的聲音。
瀾漪靈識散開,搜索著這片不大的林子。只是結果讓她微微詫異,林子中的人還真是和她有緣分。
這人不是別人,就是那勾起了瀾漪好奇心的小少年。
紅彤彤的楓葉在夜色中,被皎潔的月光鑲上了一層淡淡的銀邊,微風吹拂,枝葉婆娑,在林中沙沙作響。
一個衣衫破舊,面有污跡,瘦瘦小小的少年跪在一顆極為粗壯的楓樹前,一拳一拳的打向地面。
而他擊打的地方,有兩個連在一起的小坑,裡面隱隱有些暗沉的紅色,應該是這少年手上的血跡了。
少年握拳的關節處,血跡斑斑,可是他好像還不知疼痛一般,面上一片執拗,口中唸唸有詞,不斷揮舞著拳頭。
少年明顯不知瀾漪的到來,可是嘴裡念叨的話,卻被瀾漪聽得清清楚楚。
「孩兒沒用···不能給爹娘報酬···孩兒不孝···」
說這話的時候,除了面上的一片執拗和眸中的怨恨,語氣裡卻是沒有太大情緒。看來這應該是他每日必做的事情。
原來他的仇恨竟是來自血親,瀾漪眸中一暗,也想起了自小分離的夜子凌夫婦,心中也有微微的悵惘。
她抬腳走進那少年,清冷說道:「就憑你現在這樣,何時能為雙親報仇。」
那少年停了手上的動作,定定看著瀾漪,不發一語。
「你在聯盟吃住,而你雙親的血海深仇卻沒能得報,只怕那仇人連傭兵聯盟也要忌憚幾分吧。」
瀾漪只是猜測,或者說是在套他的話。其實在瀾漪心中,有一個很理想的仇人人選,就差這少年來給那些人「正名」了。
「哼!」
沒想到瀾漪一說到傭兵聯盟,少年就是一聲冷哼,再也不看瀾漪一眼。
「你又是誰,你懂什麼···」不待瀾漪開口,少年冷冰冰的看著眼前的楓樹,低聲說著。
「我就是我,我只知道你身負血海深仇,卻不思討還,明知仇人是誰,卻不思進取。莫說傭兵聯盟幫不了你,就是能幫···」
瀾漪蹲下身子平視著那少年,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淡淡的說:「那也是斷斷不會幫的···」
少年原本有些慘白的面孔登時漲的通紅,眸中如欲
噴火。
瀾漪淡淡說:「你也不必生氣,連你自己都如此消極,旁人如何幫得了你?」
聽了這話,少年騰的站起了身子,憤恨說道:「李家是勢大,可是傭兵聯盟卻也不弱!我祖父、父親,為聯盟盡心盡力,卻落了個慘死不得討還公道的下場!!」
最後一句幾乎是吼了出來,瀾漪眉梢一揚,還真是和李家有關係。
「柳伯父為人仗義不羈,當年怎會不管此事?」瀾漪站起身,言有問詢之意。
少年踱了兩步,伸手摸上了那棵楓樹,目光飄遠,似是沉溺在了記憶中。
「我陳家與李家曾是有仇怨的,可是李家當年殺了我祖父,也算是一命抵一命,聯盟出面和李家協商,仇怨就此作罷。我爹爹忍痛發誓,不會去李家尋仇,可是誰知,李家殺了我爺爺還不罷休,竟然無視和聯盟之間的協商,狠心殺了我父母。」
縱是一報還一報,但冤冤相報何時了呢。在瀾漪看來,李家的做法也沒錯,唯一錯的就是,沒能斬草除根···
少年神情悲痛,繼續說著:「當時聯盟得知此事,極為震怒。我父親本是聯盟的駐外長老,在聯盟中也算是舉足輕重。會長召集了聯盟的護座與長老,齊齊去李家要討還一個說法。那年我才四歲,剛剛懂事,只記得會長和護座他們鎩羽而歸,還···還囑咐我莫要再提此事。」
瀾漪蹙眉,這事情怕是節外生枝了。李家當年是萬萬比不上聯盟的,或許是有別的人插手此事,迫使聯盟放棄報仇罷了。這也說得通,為什麼聯盟中人對這少年如此避忌。多半是出於心中的愧疚吧。
「這麼些年,我也懂了,聯盟有聯盟的難處,養我這麼多年,為不為我報仇都不重要。只是,我乃為人子女,父母慘死,怎能當作不知!會長不許我出聯盟半步,也不許我提報仇之事。我只恨自己天賦不高,只怕有生之年,是報不了仇了。」
瀾漪靜靜聽著,見他說完,心中也有所觸動。夜家若是沒有大族的根基,此刻怕也已經滅族。而她要是沒有小九和九彩神訣,只怕也是報仇無望的。
柳尋意當年為何退一步,瀾漪不知,但是這些年將這少年困在聯盟中,無疑是為了他好。能讓傭兵聯盟鎩羽而歸的,除了血衣門還有哪裡呢?
林子中也是靜悄悄的,瀾漪輕挪蓮步,來到少年面前,面帶笑意道:「若我有能力助你報仇呢?你當如何回報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