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暑氣之說 文 / 戚華素
「淺川,側妃可是在荷園?」紫煙才出來,就見了淺川、曲水兩個在說閒話,隔了幾步遠就喊了一聲,等兩人停下來,方才走了過去,「也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竟連我來了都不知道。」
「平日都是姐姐在裡頭伺候,哪想著今日竟出來了,」曲水臉上淨是天真之色,「可是王妃有什麼吩咐?」
「方纔姐姐問我側妃所在,莫不是要尋側妃回來?」淺川面容沉靜,卻很能把握關鍵。
紫煙點點頭,「正是呢,」又道,「卻也不是王妃的吩咐,是王爺覺得側妃該來見見王妃的娘家人,因而叫我出來著人去接呢,」說著,又看了兩人一眼,「你們誰願意去?」
淺川曲水兩個對視一眼,還是曲水撒嬌道,「反正這院子裡頭有不少人守著,少了兩個也沒得關係,不如我與淺川姐姐同去,也能去看兩眼荷花。」
紫煙見曲水這樣說話,不由笑罵道,「誰不許你去賞花了嗎,竟也拿這樣的理由來搪塞,」又道,「都去吧都去吧,也免得在這裡魂不守舍的。」
聞言,曲水反笑得更開了,還過來拉了紫煙的手,「還是紫煙姐姐最好了,」又道,「淺川姐姐,咱們快去接側妃回來吧。」
淺川點點頭,又同紫煙笑笑,才與曲水一塊兒去了。紫煙等兩人走遠了,才點了幾個不常近身伺候的丫鬟守著,方進去了。
淺川兩個到時,楚窈正難得繃著臉坐在亭子裡頭,一邊柳、陳兩個御侍,許、何兩個宮人,都分別侍立在楚窈身後,楚窈面前,大韋氏癱倒在地上,臉色蒼白,汗如滾珠,頗有幾分不省人事的架勢。小韋氏正抱著大韋氏哭的一臉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楚窈早見著淺川兩個過來,便直接叫了她們進來,也沒叫她們行禮,只指著大小韋氏道,「先前叫你們到亭子裡歇著,你不肯來,如今受不得暑氣,倒傷心成這模樣,也不知道是誰作下的。」
小韋氏抬起頭,恨恨的看了楚窈一眼,「側妃這話說的好聽,如今是我姐姐受了暑氣,卻還來責怪她的不是,」小韋氏話才出口,覺得有些不對,便低了頭,看著大韋氏,不再言語。
這話叫楚窈聽了,倒不覺得有什麼,不過是個衝動的宮人,比通房丫頭略高一等罷了,只小韋氏那個眼神,叫楚窈心裡頭很不舒服,「呵,如此說來,倒成本妃的不是咯。」
淺川也是常同楚窈打交道,也不曾見過楚窈這般威嚴的模樣,一番平日的溫柔天真,倒有了趙怡在此的錯覺,淺川想著,便看了看身邊的曲水,卻只見她瞪大了雙眼,頗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樣,不由彎了彎唇角,便低了頭,只看那地上的大小韋氏了。驀地,淺川發現大韋氏的眼珠子滾了滾,又立時不動了,心裡有了些計較,唇角的笑意收了,只靜心看楚窈怎麼處置。
這麼多雙眼睛盯著韋氏姐妹,自然不止淺川一人見了大韋氏的異常,果然,這陳氏就站了出來。
「側妃先前就說過日頭大,叫我們到亭子裡躲躲,許宮人何宮人都來了,韋宮人你們卻自願留下陪伴側妃,說來這也是各人自己的命,怎麼能怪到側妃身上呢,」陳御侍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可那話出口,卻不是那麼回事的,陳御侍緩步走到大小韋氏身邊,惹得小韋氏極警惕的看著她。
「小韋宮人也不必這樣看我,」陳御侍說著,便在兩人身邊跪坐下來,一隻手覆上大韋氏的臉,「真是可憐見的,明知道自己受不得熱,也不願意受了側妃的好意。」
「可不就是個沒臉沒皮的嗎,得用時便巴結上去,礙著自己了便要反過來造你的謠,」柳御侍難得配合了陳御侍一回,譏諷道,「都說這姐妹連心,只怕也都是一個德行。」
楚窈挑眉,莫不是這幾個原先就有舊怨?楚窈看小韋氏又投來求救般的視線,心裡頭冷笑一聲,卻沒呵斥柳御侍陳御侍兩個,畢竟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是原高高在上做了數年一品妃,又被趙怡寵了數年之後的楚窈呢。不過也不能叫柳陳兩個御侍當槍使了,楚窈慢慢悠悠喝了口茶,又用了口核桃酥,取了絹帕擦了擦嘴角,才道,「先前已叫了人去請大夫,想來也該到了,等晚飯過後,本妃會將今日之事向王爺王妃一一稟明。」
楚窈說著,臉上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小韋宮人可莫以為本妃要胡言亂語,畢竟今日在此的妾侍丫鬟也不少,更有幾個是專在王妃身邊伺候的,這真、相,不就在旁人的眼裡嗎。」
楚窈話才出口,小韋氏臉色就變了,才要開口,卻被柳御侍打斷,「果然是同胞姐妹,怎麼小韋宮人也中暑了嗎」柳御侍拿絹帕在唇邊裝模作樣的點了點,自然藏不住那幸災樂禍的笑,「好歹大韋宮人也是在外頭中暑的,小韋宮人在這亭子裡也能中了暑,呵呵,這樣單薄的身子,也能伺候王爺?」
陳御侍聽了,臉上也忍不住露出笑來,她手滑過大韋宮人的臉頰,滿意的看見大韋宮人的眼珠子又動了動,方才開口道,「柳姐姐快別打趣小韋宮人了,畢竟她也是擔心她姐姐。」
柳御侍聽了,白了陳御侍一眼,卻果然沒再開口。
楚窈看見陳御侍對小韋宮人笑笑,接著便說道,「奴母親曾說過一個土方,恰能治一治大韋宮人此時之症,側妃可能允奴一試?」
楚窈聽了,也有些好奇起來,只道,「你若能治了大韋宮人,也算是你的功德,且試試吧。」
「謝側妃,」陳御侍向楚窈笑笑,才轉過頭來,直接忽視了小韋宮人。
楚窈看見陳御侍沒點丹蔻的大拇指在陳御侍的人中游移幾下,那指上的指甲因悉心保養,也不算太短,陳御侍就著這指甲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一時使了力氣,掐上了大韋宮人的人中,大韋宮人怪叫一聲,立時便醒了,楚窈
瞪大了眼睛,她發誓,她看見大韋宮人的人中上有個明顯的指甲印,顏色從先前的紅變得發紫,還往外頭滲著血,這得有多大仇,才使這樣重的力氣。
「側妃看,大韋宮人這不是醒了嗎,小韋宮人你也不必擔心了。」陳御侍依然淺淺笑著,回到了楚窈身後。
正是這時,姍姍來遲的大夫總算是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楚窈總覺得大小韋氏有一種成竹在胸的姿態,就像是早早知道大夫會查出什麼結果似的,大夫很快給大韋氏診斷完了。
「稟側妃,這位宮人只是近來飲食不調,又加上不適應衛地氣候,才一時厥過去的,現下已經醒了,並沒有什麼大礙。」那大夫一板一眼,全然不會看周圍人的表情。
請這麼個不會說謊的大夫,還真是請對了,楚窈眉眼彎彎,卻還是問道,「大夫你可診明白了?方才小韋宮人可口口聲聲說大韋宮人這是中了暑氣呢。」
那大夫偏頭又看了看大韋宮人,確定道,「中了暑氣之後當有面色潮、紅,多汗,或面色蒼白四肢濕冷,脈象當為細速。可這位宮人並沒有這些徵象,故當不是中暑。」
大小韋氏聽完這話,臉色俱是一白,楚窈揮手叫守在一旁的婆子上去堵了兩人的嘴,才笑著對那大夫道,「此番還多虧了先生,不然本妃還險些叫歹人蒙了去,此番略備了些薄資,還請先生不要客氣。」
楚窈說完,便有小丫頭捧了一個錦囊過來,那大夫收了,又給楚窈行了個禮,方才去了。
楚窈等那大夫走的看不見了,方才搭了易娘的手站起來,走到被堵了嘴的大小韋氏面前,面色冷淡的掃了兩人一眼,便對那兩個婆子道,「把她們拖下去,分別看管起來,門窗都鎖了,不得叫任何人出入說話,若有人違逆,不必回話,直接拿了,待本妃稟明王爺王妃,再行處置。」
淺川兩個見楚窈處置完了,方過來,「王爺還擔心側妃您太過心善,會叫人欺負了,便來叫我們來接您回去,」淺川頓了頓,「如今側妃能拿出威勢來,可是件大喜事,得同王爺王妃好好說道說道的。」
楚窈看了淺川一眼,笑罵道,「偏你也沒大沒小,學著紫煙來打趣我,」又道,「既是你們承了王爺的吩咐,看來王爺同王妃是在一處的,還不快前頭帶路,你若早些說了,也不必耽擱這麼些時辰。」
淺川聽了,臉上卻並沒有惶恐的意思,顯然是同楚窈說話慣了的,「側妃放心,這一時半刻的,耽擱不得什麼。」
楚窈別了眾侍妾,先出了荷園,等快到了,淺川才道,「其實這回是王妃娘家來了人,王爺說王妃一向照顧您,若不見見王妃的娘家人,總是不好,便叫奴等來接您回去。」
「王妃的娘家人?」楚窈止了步子,責怪道,「你也不早說,」又看向易娘,「易娘,你且看看我這打扮是不是太華麗了,妝容可還好?不曾花了吧?」
易娘幾個在底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還是楚窈又催促了一回,易娘才道,「都好好的呢,側妃您別慌。」
「胡說,本妃何曾慌了,」楚窈瞪了易娘一眼,又抬步往前頭去了,不過再多行幾步,那步子卻又慢了下來,楚窈猶猶豫豫的看向淺川,「你且同我說說,來的是誰?」
淺川強忍著笑,同楚窈說道,「來的是趙府的管家,因他資格老,故都尊一聲趙叔,聽說是趙家親兵的後人,」淺川頓了頓,補充道,「咱們王妃是趙叔看著長大的。」
前半句話,還能叫楚窈鬆一口氣,這後半句一出來,可叫楚窈一個不小心,險些沒提起來。
楚窈沒好氣的瞪了淺川一眼,才可勁兒在腦子裡翻找,趙家親兵後人,便是黑甲軍後人,同趙家自有一段香火情在,趙怡又是他看著長大的,想來情分不一般,如今兩項累加,還有夏雲景親叫了她過去,便是這趙叔身份不是太高,但也定然不會低了。
楚窈臉上露出些許愁緒來,上輩子太后從來不見后妃,又死得早,因而並不能給楚窈什麼印象,見『婆家人』這也算是大姑娘上轎頭一遭的事兒了。
這樣想著,楚窈又想到了趙怡,一想著這事兒說不得也是她一手策劃安排的,楚窈就恨得牙癢癢的,也不知道先同她通個氣,也免得如今這樣的不知所措。
這路總是要走完的,更不用說淺川提醒楚窈時,她們本就快要到了。眼尖的丫鬟早見了楚窈幾個,進去通報,故楚窈到時,紫煙已經從裡頭迎出來了。
看著紫煙臉上的笑,還有那轉述的,叫直接進去就是的話,楚窈只覺一陣頭皮發麻。
楚窈站在書房門前,定了定心神,伸手推開了書房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