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入V二更 文 / 戚華素
這竹園說來,也不該是衛地風景,只是竹乃君子之風,為了名頭好聽,也是面上好看,趙怡曾花了大力氣來,尋了數類竹子來裝點這園子。
於楚窈而言,這竹林裡頭有多少種竹子,每種叫什麼名字,她是分不清的,如此附庸風的事情,她也只能聽上一耳朵竹海波濤罷了。
趙怡是趙家女兒,自然也不是特別風的人士,因而這竹園裡頭,最得人稱道的,不是這裡頭的竹子種類,而是這園中有一條天然的小溪流過,小溪兩岸茂竹成蔭,成了天然的拱門屏障,趙怡又特在溪中設下竹筏,一應景致,都有著濃濃的南地味道,也算是夏雲景心裡最歡喜,卻也最不愛來的地方了。
進園子前,楚窈還想著,別又遇上什麼宮人御侍的了吧,誰知道,今個兒楚窈還真是想什麼來什麼,才轉過一叢修竹,就聽見一個聲音,如黃鶯墜地,婉轉而來。
「奴陳氏見過王爺、側妃。王爺長樂,側妃長樂。」
楚窈抬眼看去,卻是陳御侍,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柳御侍兩個心有靈犀,陳御侍也穿了一件素錦閣的衣裳,與柳御侍那件是一個款式的,只底子是雪色,繡的是修竹,原本還嫌太素淨,她倒是在外頭罩了一件水綠色的外紗,也就沒得什麼忌諱的了。
楚窈偷偷看了柳御侍臉色,約莫不是很好的樣子,便叫了陳御侍起來。
陳御侍也是個妙人兒,也沒先說自個兒怎麼在這裡,反是對柳御侍笑道,「我還說今日在屋子裡呆不住,便請姐妹們一塊兒出來,先前還著人去請了柳御侍,卻不想在這裡遇上了,」
「約莫是那會兒我已經出了門,可是不巧了。」柳御侍站在夏雲景後頭,臉上掛著笑,看上去,倒是真心的樣子,若果方才楚窈沒見她臉色難看的話,倒能相信她是真心覺著不巧了。
還以為這柳御侍是個直脾氣的,想不到也這樣能藏。
陳御侍不以為意,看了看夏雲景楚窈兩個,「奴還請了許宮人、何宮人並幾位御侍、宮人,只是如今來的,」陳御侍有些不大好意思,「也就只有住的近些的許宮人何宮人兩個了。」
陳御侍話音剛落,就聽見了話音兒。
「方纔陳姐姐說去尋兩枝好些的竹枝來,怎麼還沒回,」這個聲音略清亮些,倒和那日的何宮人對上了號。
「說的也是,」這聲音溫溫柔柔的,染上幾許愁意,看來是許宮人了,「咱們去尋尋。」
陳御侍打眼看著夏雲景幾個沒反對的意思,便示意身邊侍女回話,那侍女會意,略快走幾步,去請了許宮人和何宮人過來。幾人又是一番拜見。
這許宮人何宮人兩個,俱都穿了淺黃底子,繡了花草邊兒的衣裳,只一個是迎春,一個是夕顏,兩人都梳了墮馬髻,戴著宮人份例的首飾,不過多有些絹花,小珠罷了。
兩人都是一樣嬌柔的氣質,打扮又都差不多,叫楚窈看著,倒像是和大小韋氏一般的姐妹了。懂得分寸,打扮也並不冒尖兒,叫人覺得是個好的。
兩名宮人自打行完了禮,就安安分分的呆在一邊兒,凡事只讓陳御侍出頭,只有問到兩人頭上了,才說上一兩句。
楚窈看夏雲景的臉色,倒是分不出來,不過夏雲景向來不歡喜太過沉悶的女子,這兩個覺得該是活潑的,可惜沒法子對上合適的人。
楚窈這邊想著,那頭陳御侍已經在問夏雲景可要去溪上乘竹筏了。楚窈看著夏雲景一側站了個柳御侍,一側站了個陳御侍,挑挑眉頭,也就不去湊這個熱鬧,兼之竹林裡頭素來安靜,倒要比別處更涼上幾分。
又一陣竹濤過後,楚窈不自覺打了個寒戰,易娘忙過來問楚窈,要不要加件衣裳,被楚窈拒了。
「這是怎麼了?」楚窈易娘兩個說話,沒注意夏雲景,也就這一會兒,夏雲景就走到楚窈身邊來了。
易娘見了,眼珠子一轉,還是實話實說道,「林子裡有些涼,奴怕側妃受了寒氣,便想替她加件衣裳,只是側妃不肯。」
楚窈聽了,臉上做出惱意,瞪了易娘一眼,「哪裡有大夏天的穿好幾層衣裳的道理,」一面又同夏雲景道,「不過是她關心太過了,王爺快別聽她的。」
「這好話,卻是該聽的,」夏雲景看了易娘一眼,對曹信道,「這心裡念著主子,著實該賞,」
曹信躬身應是,便上來遞了個荷包給易娘,易娘忙謝恩接了。
「你也別仗著天氣大,所以不在乎,」夏雲景又看向楚窈道,「那些竹林士,聚在林子裡,還要多加一件裌衣呢,更何況是你。」
「我才不和他們比呢,」楚窈吐吐舌頭,又撒嬌道,「以後必定會記得了,反正等會兒是要往荷園去的,也不差這一時半刻,便是王爺不放心,回去我就叫人熬上一碗薑湯喝了,也就是了。」
「你主子的話,你可是聽見了,」夏雲景對易娘道,「回去就給她熬上一碗薑湯,不許放糖。」
「是,」易娘笑著應了,覷見柳御侍等人的臉色,倒是精彩極了,易娘看著,心裡頭倒生出些奇怪的感受來。
夏雲景看了看身後跟著的一干姬妾,便道,「竹園寒氣大,往荷園去吧。」
「是,」眾人一齊應了,才由夏雲景,楚窈走在前頭,餘人按著身份品級落後半步一步不等,浩浩蕩蕩的去了。
這頭紫煙領著長孫衛和一個管家模樣的老人一路光明正大的進來,又遇見了徐御侍錢宮人兩個,也不知道是紫煙幾個速度太快,還是徐御侍兩個速度太慢。
r/>其實紫煙也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想來是徐御侍不好意思再見上一回紫煙,也是因為這回,和紫煙一起的人裡頭有外男的緣故,徐御侍早早拉了錢宮人躲開,便沒再遇上。
紫煙一路帶著兩人進了書房,趙怡早已經等在這裡了,而徐御侍隔著遠遠地看了幾眼,才走了。
「紫煙,方纔我覺得有人在看我們,」幾人走到一處空地,長孫衛才輕聲道。
紫煙目不斜視,繼續為兩人引路,只嘴唇幅度極小的動了動,「那是後院兒的御侍,不必擔心,王妃有分寸的。」
兩人身邊,那管家打扮的青年,彷彿什麼都不知道似的,一如方纔的嚴肅。
「紫煙姐姐,你可回來了,王妃都等了好一會兒了,」說這話的,是趙怡身邊的一個二等丫鬟曲水,只她才說完這話,就看見了紫煙身後的人,覺得不妥,紅了臉,便避開了,「王妃說姐姐回來以後直接進去便是,不必通報了。」
紫煙點點頭,「那我就先去了,你且自去忙吧。」
曲水點點頭,走到轉角,還偏頭看了長孫衛一眼。
紫煙見了,只調侃的看了長孫衛一眼,便領著兩人進屋了。
紫煙等人進去時,趙怡正坐在桌案後頭,面前鋪著幾層白紙,用雞血石鎮紙壓了,右上角放著一方硯台,裡頭墨都是早早磨好了的,正前方本還掛了幾支湖筆,只是如今已經移到硯台旁邊去了。
幾人一番拜見後,還是趙怡先開了口,她卻不是對著長孫衛說話,而是看著那管家模樣的人,「趙叔,怎麼竟是您親自來了?」
那趙叔看見趙怡,才總算是鬆快了臉色,露出些許慈愛來,「姐兒您說要黑甲軍不動,總得有個由頭,老奴恐是姐兒有事情不好在信裡頭說明,哪裡還敢放心叫別人過來。」
「趙叔果然更疼姐兒,」長孫衛一臉吃醋的表情。
這一出,惹得楚窈紫煙都笑了,就連趙叔也是一臉無奈的看著長孫衛。
「才說了叫你好生呆在,怎麼一聽見趙叔來了,就坐不住了,」趙怡搖搖頭,又看向趙叔,正色道,「趙叔你親自過來,我也更好說些。」
趙怡神色嚴肅,趙叔也皺起眉頭了,趙怡打小同他親近,他自然更瞭解趙怡,趙怡都這樣為難的事情,定然不會是什麼太普通的。
「原先咱們定了,衛王奪位時,將黑甲軍和盤托出,並作為奇兵,直取南地,」趙怡看了看趙叔,「這樣的法子固然能讓衛王上位,可我這兩年日夜推敲,卻只覺是趙家和黑甲軍的末日將臨。」
「此話怎講,」趙叔眼睛裡透出些許銳利的光。
趙怡習慣了趙叔的鋒利,自是不怕,「眾人皆說當年趙家得以保全,皆因先祖英明早早辭官,可我卻以為,這還因著趙傢俬軍『黑甲軍』最後一戰幾乎全軍覆沒,僅餘幾人『殘兵傷員』。」
趙怡看趙叔沒得打斷的意思,便繼續道,「拔了牙的幼虎,皇家自然放心,如今黑甲軍的『殘兵傷員』多為皇家做事,訓練皇家衛隊,我父親兄弟,也多得重用,全靠趙家沒有自己的私軍。可一旦趙家有了私軍呢。」
「只怕皇帝要坐臥不安了,」趙叔聽罷,便能直入其間要害。
「正是,」趙怡頷首,「因我是趙家女兒,故皇帝很可能直接退位於衛王,之後衛王施恩於趙家與黑甲軍,說不得趙家就能恢復往日榮耀,甚至權傾朝野,卻永遠成了皇帝心上的一根刺。」
趙怡說著,壓低了聲音,「趙叔,你我都知道,皇帝的忌諱,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情……」
聽了這話,紫煙長孫衛兩個皆是一驚,對視一眼,背心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重歸榮耀的趙家,卻沒得全盛時候的黑甲軍,又失了君心。更因幫著衛王奪位,還可能失了民心。若皇帝想動趙家,那便是沒得根基的大樹,任由推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