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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章 惡林(13) 文 / 紫界

    但此刻並不是親密相擁的好時候,怪人很快就放開了南冉的嘴唇,並且警覺地朝著屋子外面看過去,外面的傑斯不知從那兒弄出來的一個火把,他竟然將屋前簷下堆放著的乾燥的財火盡數點燃,並且將火焰圍城了一個大圈圈,外面的狼群怕火不敢前進,都在火圈外面對著他嗚嗚一直叫。

    傑斯拖住了狼群,似乎也注意到屋子裡面兩個人發生的動靜,轉過頭來透過小木屋的門看到了南冉和怪人,他的瞳孔似乎在火光下略微放大,就像是看見了什麼令他興奮的事物。

    「喲,我終於找到你了。」

    本能的,南冉知道傑斯這句話並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對他身邊的怪人說的,怪人也聽到了,抬起狼頭,似乎也正注視著傑斯。

    而傑斯只說了這句話,他在下一秒立刻抬起自己手裡的獵/槍對準了怪人,怪人身形一凜,抱著南冉直接就地一滾,幾乎是同時,傑斯開槍了,子彈插著怪人身披的狼皮過去,在狼皮上落下一道焦黑的痕跡。

    怪人動作更加迅速,他抱起南冉直接衝著屋內的窗戶衝過去,看樣子似乎是想跳窗而逃,可怕的是站在屋子外面的傑斯猶如神助,居然直接盲射,子彈穿過木質的屋子板射/進屋內,更可怕的是,他有幾槍居然還射中了!

    抱著南冉的怪人腳步一頓,南冉第一次聽到怪人發出了聲音,是那種痛苦的卻刻意壓在嗓子裡的聲音,這讓南冉突然體會到了心疼的感覺,他竟然開始心疼這個連正臉都看不到的怪人了,他抱住怪人的脖子想讓他放自己下來,但是怪人不肯,依然抱著他踉蹌的跳出窗口。

    「放開我,我可以跑的。」南冉輕聲對他說。

    但是那邊的傑斯已經聽到了聲響,預料到兩人爬窗而逃,不在對著屋子盲目射擊,而是繞過木屋往側面的窗戶這邊跑過來,此刻南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怪人,他發現怪人腿部和側腰中彈,可能是可以為了保護南冉,而故意用身體去擋的。

    怪人到底還是人類,不管看起來怎麼奇怪,他的血是鮮紅的而溫熱的,南冉伸手去摸他的傷口就能摸到大片大片的血紅,他的手上儘是怪人的血液,南冉在這一刻心疼極了,像是護在內心裡最重要而寶貴的東西被人傷害了,疼得南冉甚至有些窒息。

    他試圖背起怪人繼續跑,而是怪人卻搖頭拒絕他的好意,他指了指後面即將追上來的傑斯,南冉頓時明白對方是要他拋棄自己。

    拋棄他南冉才可以活下去,南冉深知這樣的道理,可是他沒有辦法移動自己的腳步,他只是愣愣的站在原地,愣愣的盯著怪人看。

    以前是不是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呢?

    南冉在那一刻悶悶地想,他覺得自己的心臟還是很疼,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一直在掐著它,他很想上前去把怪人拉起來帶著他一起離開,彷彿只有這樣做,那只掐著他心臟的手才會令他好過一些。

    可是怪人不允許……

    當怪人注意到南冉不肯離開的時候,他竟伸出自己鋒利的爪子考試張牙舞爪,甚至開始襲擊南冉!

    南冉被他在腿上抓出一道刮痕,這才後知後覺的感到疼痛,後知後覺的後退了幾步,而這個時候,那邊的傑斯已經跑了過來,一眼看到怪人背對著自己跪在地上,直接抬起槍管對準怪人的背部來了一槍。

    槍聲震耳。

    南冉再次退後一步,他看見怪人在他面前倒下來,整個人如同崩塌一般迎面撲倒在地上,狼皮凌亂的散開來,狼頭帽子也掉落了,一頭烏黑的長髮散開來,仍然遮住了他的面容,南冉依舊看不到對方的臉。

    他就這樣死去了嗎?

    南冉心裡這麼想著,他恍惚又顫抖著抬起頭,看見對面的傑斯仍然舉著自己的獵/槍,傑斯見怪人已經倒地,立刻將槍口上移對準了南冉。

    南冉精神恍惚,身上四處沾染著怪人留下的血液,他麻木地握著手裡的鴛鴦刀,沒有一刻不在感受自己的無能為力和弱小,死亡就像是陰影一樣籠罩著他,憎恨便微微泛起在從他心尖上蔓延。

    我還在期待什麼,結局不是一向如此嗎?

    弱小的我,卑微的我,無能為力的我。

    即使這不過是個可怕的遊戲,死神卻依然沒有放棄去試圖觸摸南冉的手,冰冷的觸感從他身體某處之中開始氾濫。當他發現倒在地上的、甚至不曉其名的怪人開始大面積的淌血,身體的起伏消失,開始一動不動,南冉就知道他已經死了。

    就這麼死了。

    為了保護這個卑微弱小無能為力的南冉。

    「原諒我先生。」傑斯站在對面露出微笑,那笑容甚至令這男人看起來很是優,他說道,「這個該死的野人一直生活在這片林子裡,總處處與我作對,不過野人就是野人,這些無意義的舉動真是蠢透了,如果他乖乖扔掉你逃跑,或許還能活得更久一些。」

    「你總是在殺人嗎?」南冉微微低頭,長睫毛垂下來,遮住大片他眼眸中的色彩。他的身形此刻很是單薄,左手空著垂在身側,右手則緊緊地握著鴛鴦刀中的一把。

    「殺人?那對我來說習以為常了。」傑斯說,「在這片樹林裡,我才是獵人。」

    「所以,你已經喪心病狂到連親生女兒也殺了嗎?」南冉語氣平淡,波瀾平復。

    出乎意料的是,傑斯竟然情緒波動起來,他怒聲吼道,「我才沒有殺我女兒!」

    他大聲辯駁,不知是為了什麼而辯駁,殺人如麻的獵人拒絕承認自己的罪惡,他不斷地重複,「我沒有殺

    殺她!我沒有殺她!我才沒有殺了愛麗!」

    南冉忽而抬起頭,臉上掛著幾乎和之前的傑斯一模一樣的獰笑,他如同換了一個人,明明還是那張臉,明明還是那個聲音,卻似乎在這一刻恢復了他原本的特質,他說道,「那愛麗為什麼說你是兇手,用一張你能看懂的紙條?那是在指責你不是嗎?她把紙條塞在一個你隨時可以翻到的睡袋裡,用一個你隨時能看懂的密碼……」

    「這難道不是在堂而皇之的指責你嗎?這難道不是在大聲怒吼著——我的親生父親就是殺死我的兇手嗎?!」

    「閉嘴!」傑斯被激怒了,抬起槍似乎想把南冉當即擊斃,不過南冉在那之前就已經預料他會如此反應,他甩出一把在系統那兒即時兌換的飛刀,準頭這一刻異常精準,至少讓傑斯不得不放棄開槍而下意識的傾身躲避。

    而與此同時,南冉這一刻沒有選擇逃跑,他放棄了繼續逃避,他在甩出飛刀的那一瞬間就抬腳邁步朝著傑斯衝上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會成功,但他已經拒絕繼續弱小下去了。

    南冉速度很快也十分靈敏,幾步就衝到了傑斯面前對他當頭一刀,鴛鴦刀十分鋒利,一刀下去腦袋都能直接削下來,只是南冉算不到傑斯在近戰應變上也如此迅速,他竟然直接放棄了大型的獵/槍,從自己腰後抽出一把軍刀扛住了南冉的襲擊。

    「愚蠢……」傑斯近距離衝著南冉齜牙咧嘴的笑,「你以為激怒我、讓我丟掉了槍我就不能殺你了嗎?」

    南冉不說話,他此刻僅僅只是右手拿著自己的鴛鴦刀中的一把而已,而這一刻,他決定利用系統的一個特點來作弊——系統把武器給他的時候,是可以瞬間出現在他手心裡的,只要他想,這兩把刀就可以隨心所欲的消失和出現。

    所以傑斯也沒有預料到南冉空著的左手會徒然出現另外一把刀,並且朝著自己的胸口直接刺過來。

    傑斯那瞬間驚駭了一下,他反應靈敏過頭了,機智地甩開南冉退後了幾步,以至於南冉的刀刃沒有刺得太深,但南冉確實是刺中了,血液立刻在傑斯胸口暈染開來。

    傑斯沒有再說話,這一次是真正的生死對決,即使這一招自己失敗了,還有下招下下招,他從沒有一刻如此興奮,就像是找到了許久未見的對手,所以他很快使出了終極武器,他再次將自己的軍刀扔下,並且迅速與南冉拉開距離,在南冉打算再次衝鋒的時候,他竟然魔術般從自己大衣口袋裡摸出一把手/槍來。

    南冉頓時躲避不及,這把手/槍沒有上保險,子彈隨時上膛,南冉只堪堪側身,卻讓子彈直接擊中了他的肩膀靠近胸口的位置,南冉頓時疼得半邊手臂都麻木了,他痛苦的抬起頭,見傑斯再次扣動機板,他只好迅速轉身一把跳進旁邊樹林的草叢裡,藉著樹木和枝葉來掩蓋自己的行蹤。

    見到獵物逃跑,傑斯卻沒有再追,他蹲下身,摀住自己的胸口。

    血像是關不上的水龍頭似的往外冒,雖然沒有傷及心肺,卻還是令傑斯元氣大傷。

    這個時候不適合繼續追逐獵物,那獵物比他受傷更重,要知道傑斯的每顆子彈都被他在彈頭刻了十字,變成了山寨版達姆彈,會在射進生物體內後炸裂開來,使得傷口面積擴大而慘不忍睹,傷口難以治癒且血流不止。

    這樣的獵物是根本無法逃脫的。

    傑斯轉過頭看了一眼還倒在地上的怪人,這個他追殺很久的傢伙終於死了,就倒在離他不遠的地面上,血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個湖泊,這怪人的頭髮很長,丟掉了狼頭帽子,就亂七八糟鋪在他的背上和肩膀上……

    再強悍的人類,竟然都是如此脆弱啊。

    ——

    在十多分鐘之後,南冉一個人搖搖晃晃走在迷霧般的樹林裡,他肩膀上的槍傷還在流血,不過南冉顯然沒什麼力氣繼續管它,他走了幾步路之後,單肩靠在旁邊一棵樹上,低著頭,摀住自己受傷的肩膀瑟縮。

    「阿沅。」南冉默默的念叨著一個名字,更像是意識模糊的時候不經意間發出的聲音,好半天他才意識到自己正在喊一個人的名字,而他並不知道自己喊的名字究竟是誰的。

    「阿沅……」南冉又喊了一遍,彷彿是在呼喚誰,他哭了起來,豆大的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不過他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哭。

    只是視線被淚水模糊了,他離開自己依靠著的樹木,繼續麻木的往前走。

    恍惚間,他看見深愛的戀人就在他前面,他就站在那裡,站在有光芒的地方,側著身子正對著南冉微笑。

    南冉朝他走過去,可是戀人卻轉身走了,朝著光芒的深處走去,卻彷彿是走進了黑暗中。

    南冉忍不住伸出手去,「阿沅……等一下……等等我。」

    南冉並不知道自己肩膀上的傷口血流不止,血已經流滿了他半邊身體,不怎麼乾淨的衣服更是被血污染得暗紅一片,系統在他耳邊發出提示,但此刻的南冉甚至聽不到系統的聲音了。

    不過,精疲力竭的南冉沒有再繼續走下去,他倒在了地上,倒在茂密的草堆裡,森林裡的黑暗像是覆蓋在他的身上。

    南冉似乎昏迷了一陣子,但很快又醒過來,這一次仍然是被系統堅持不懈的提示聲吵醒的,系統總是這樣,不管宿主陷入多麼困苦的境地,它都不斷提示著,要求著,要求玩家必須活下去。

    南冉醒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看到關於戀人的幻覺了,樹林裡照樣沉寂而安靜,一切都似乎未曾改變過,不過他卻想起了戀人的名字,不知道姓,但知道暱稱是叫阿沅。

    南冉艱難的坐起身來,再次

    找了一棵樹靠著。

    他小心翼翼的檢查了一下自己肩膀上的傷口。

    那慘不忍睹,比之前被狼咬更慘,那子彈似乎在他身體裡炸裂開來,把他的肩膀和肩背炸得血肉模糊,不知是不是傷到了內臟,南冉覺得自己喉頭泛起一股腥甜。

    他沒有處理傷口,而僅僅只是呆呆的坐著。

    他在想那個怪人。

    即使他記憶全無,卻仍然可以看出怪人的行為和記憶中的戀人十分相似。他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也沒有任何證據去證實這些,只是他很害怕。

    非常非常害怕。

    他沒有一刻不如此希望,希望怪人不要是他所想的那樣,不要是他,不要是他,不要真的是阿沅。

    即使南冉知道自己很自私,可是他仍然那麼希望,因為如果不這麼想,他甚至覺得自己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沒有任何事情比這個更加可怕了。

    系統依然在他耳邊提示讓南冉處理傷口,同時也附帶了新的消息,「目前遊戲進度66%,遊戲同步率73%,同步率大幅度下降,極有可能誘發未知或隱藏劇情,死亡率提高,可獲得的資源減少,請宿主注意!」

    下降得這麼快,果然是因為怪人死了嗎?

    南冉沉重得喘息著,他知道了,原本的遊戲劇情裡,在這個階段,那怪人應該還沒有死的,可能是因為南冉,因為他想保護南冉,所以他才死了。

    「真是愚蠢。」南冉苦笑。

    南冉遲鈍著,忽然從自己兜裡掏出那個短笛來。

    愛麗給他用來召喚的短笛。

    他試圖將短笛放置在嘴邊繼續吹奏,仍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還以為能夠再次將那怪人召喚而來,但他知道自己注定要失望了。

    他放開了短笛,那笛子順著他的手咕嚕滾落在草地上。

    不過就在此刻,意識模糊的南冉聽見了森林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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