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七章 文 / 望春風
安靜的爸爸得知安靜今天要回家,特地多準備了幾個菜。
「爸,阿姨,我回來了。」安靜有些疲憊,洗過手坐在餐桌上,阿姨給自己和爸爸倒了酒。
「安靜啊,好久沒有回來了,這次回來多住幾天?」
說話的是安靜父親相處了五年的阿姨,雖然兩人已經結婚,可是安靜仍未改口,安靜的爸爸也不強迫她,大概是知道安靜的性子執拗,想著也許慢慢的,安靜就能接受二人的關係了。
「不用了,今天回來就吃頓飯。」安靜拿起酒杯,和父親碰了杯,先乾為敬。
「不用喝這麼猛,又不是飯局,只是家裡吃個飯。」父親見安靜喝得很快,勸她。
安靜皺著眉,像是有什麼心事,坐在斜對面的阿姨見了,關心的問她:「是不是有什麼麻煩事啊?看你心情不太好。」
安靜不語,半晌,「沒有,就是想回來吃頓飯。」
父親笑笑,「先吃飯吧,你阿姨知道你要回來,做的都是你愛吃的,你嘗嘗好不好吃。」
飯後,父親叫安靜到書房談話。
「我就直說了,你是我女兒,你是什麼樣的性格我最清楚,你是不是,是不是……和一個女的在一起?」
父親的話是安靜始料未及的,安靜不知道父親從何處得知了自己的感情生活,她也無暇考慮這個問題,因為眼下更重要的是,如何回答父親。
見父親眉頭緊鎖,安靜也猜不到他的態度,只能試探的問,「您這是什麼意思?」
父親盯著她,安靜也看著父親,兩人四目相對,都不吭聲。
安靜在想,父親這是允許了,還是不允許?
父親在事業單位待了很多年,在心裡較量這方面,自己是遠遠不及他的,但是他的軟肋是自己,那麼,在他的心中,到底是約定俗成的社會倫理重要呢,還是自己的幸福更重要?
這是一場博弈,一場沒有贏家也沒有輸家的博弈。
「你是不是同性戀?」
父親最終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很尖銳,很直接,打了安靜一個措手不及。
安靜以為,他會告訴自己誰誰誰告訴他自己和劉澤菡在一起,當然,或者是和陳寧殊在一起,可是父親問了這樣的一句話,那麼第一個問題不就毫無用處了嗎?
如果自己是同性戀,那有沒有女朋友都顯得不那麼重要了。
安靜不敢回答,也不能回答。
這個問題對於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講,實在是太狠心了。
「您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安靜說這句話的時候,直視著父親的眼睛,想從中找尋點有用的訊息,哪怕是一丁點的感情流露也好,可是除了父親那象徵著威嚴的眼睛,她看不到任何。
「我想知道,我的女兒,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會結婚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父親心裡或許是帶著溫情的,安靜想。
「如果我說我不會結婚,您會怎麼樣呢?」安靜的語氣軟了下來。
看到父親這樣說話,她的心裡也是不好受的。
「我會怎麼樣,我能怎麼樣?難道架一把刀放在你脖子上,逼著你去結婚嗎?」
父親重重的歎了一口氣,坐到書桌前那張大大的太師椅上,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女兒的父親,平日裡那個威風八面的領導似乎消失不見了。
安靜躊躇著,思忖著,她在丈量,在比較,在猜測。
父親的話裡,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站在書桌後,挺拔的身子立在那裡,望著父親的臉。
父親也看著她,又是一次沉默過後,安靜開了口。
「是,我不會結婚。」
她不知道說出這句話之後,父親會拿她怎麼辦,是斷絕關係呢,還是絕不同意呢,或者是真的認同了她的性取向?
她只能賭一賭,賭父親是愛她多些還是愛面子多些,顯然,她的賭注是她自己,而選擇的是父親愛她更多一些。
希望……她能夠贏吧,可是,贏了又如何呢?贏了就能和陳寧殊毫無顧忌的戀愛同居了嗎?
想到這裡,安靜的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父親聽到安靜的話以後,過了好一會兒才說話,「下次帶那女孩兒過來吃個飯吧。」
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鬆,然而安靜還是從中聽到了許多無奈。
這一刻,安靜已經盼了太久,是有多長時間了呢?
第一次想到出櫃,大概是和劉澤菡剛在一起的時候,如今也有六七年了吧。
從和劉澤菡在一起後,安靜總是擔驚受怕,怕父親知道了自己和劉澤菡的關係,找些方法把自己調走,或者讓劉澤菡走人,這些他完全可以辦到。
但是今天父親真的承認了自己和陳寧殊的關係,安靜反而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是怎麼了呢?
等了六七年的這一刻,怎麼就這樣平平淡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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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心裡竟一點喜悅都泛不起來。
「對不起,爸爸。」安靜站在原地看著他,語氣沒有什麼變化。
「算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我不能強求你怎麼樣,如果你真的喜歡女人,我也只能放手了,哎,女兒大了,留不住了。」
父親說完這段話,閉上了眼,「你回去吧,我累了。」
安靜有些哽咽,她想說點感謝的話,謝謝父親這樣體諒自己,父親願意包容自己,願意承受別人的流言蜚語,可是那些話統統悶在胸口,任憑安靜如何努力也不肯出來。
「謝謝爸。」
過了好久,安靜說出了這三個字。
父親朝著門口擺了擺手,示意她離開。
安靜關上門的時候聽到父親沉沉的歎息聲,之後門被慢慢的關上,書房裡再也聽不到什麼聲響。
「這就走啦?不再多待一會兒?」阿姨看到在玄關穿鞋的安靜,問她。
安靜笑笑,「不了,」說完這句話,她站在原地沒走,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媽,我走了。」
安靜坐在車裡,附身靠在方向盤上,嚎啕大哭。
等了這麼多年的一句話,如今真的聽到了,自己卻一點也感覺不到輕鬆,相反,心情無比的沉重起來。
陳寧殊,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呢?你怎麼就認為我一定不會同意你和司雨晨的契約情侶?你怎麼就認為我這麼愛面子不會放下身段包容你?你怎麼就認為我會這麼自私讓你出櫃?
安靜想不明白,她不知道到底是誰除了問題,是自己的問題嗎?
自己難以溝通嗎?還是陳寧殊不夠愛自己?
爸爸的同意像是一道遲來的赦免,赦免多年來自己犯下的罪責,自己不能給父親一個光彩的後半生,不能給父親一個可愛的外孫。
同性戀,女同性戀,沒有後代。
對於一個男人來說,這意味著什麼,安靜很清楚。
他要怎麼克服這些心理壓力?
而陳寧殊和自己的關係,無疑就是一個諷刺,狠狠的打了父親的一個耳光。
父親以為這樣的自己是幸福的,可是到頭來,自己的女朋友卻把自己狠狠的擺了一道,這算什麼事呢?
週末,陳寧殊來到了演播廳,這是她最後一次參與節目錄製,因為下周,她的實習就結束了。
化妝室,女嘉賓遠遠的就看到她從演播廳過來,大喊,「陳寧殊!過來過來!」
是司雨晨的那個雙性戀朋友。
「來了?還習慣嗎?」陳寧殊問她。
女嘉賓點點頭,「你跟她說了沒啊,等一會兒節目錄完了去吃飯。」
「啊……我現在跟她說。」
陳寧殊這幾天一心撲在安靜身上,關於司雨晨的事兒她拋到了腦後,經女嘉賓一提醒,她才想起好像明天還要和司雨晨去爬山。
陳寧殊走遠了一點,拿出手機給司雨晨打了過去。
彩鈴響第二遍的時候才被接通,不知道司雨晨在做些什麼。
「陳寧殊?」
司雨晨對她的來電很意外。
「那天在酒吧,坐你旁邊那個朋友,在我們電視台錄節目呢,說等下一起吃飯,你有空沒?」
「可以,快結束的時候你給我打電話。」
陳寧殊走到女嘉賓旁邊,看著她充滿期待的目光,報上了讓她滿意的答案:「她等會兒過來。」
今天的節目錄製的很不順利。
負責人是小受,小受找的都是綜藝咖,可是卻錄得十分不順暢。
不是男嘉賓遲到,就是女嘉賓不肯牽手。
「求求你們了,姐姐妹妹們,這已經是你們拒絕的第四個男嘉賓了!」小受來回走著,對面的幾位女嘉賓玩手機的玩手機,聊微信的聊微信,彷彿壓根沒看到他。
司雨晨的朋友大概是有些看不下去,「不是我們不願意牽手,是那幾個男的長得也太醜了!」
「哎呀,妹妹啊,又不是真的讓你談戀愛,擺擺樣子而已,你們這樣較真幹嘛啊?」
「那我們以後參加別的節目,這檔次一下就低了啊!」一個女嘉賓插嘴道。
陳寧殊坐在凳子上,看著正在溝通的女嘉賓,也很無奈。
司雨晨的電話來了。
「快結束了沒?」聽聲音,司雨晨的心情好像還不錯。
陳寧殊吞吞吐吐的說,「那個……還沒有呢,不然……你再等會兒吧。」
「沒事沒事,那記得給我打電話。」
聽到陳寧殊的話,司雨晨也沒有半分不耐煩。
大概是小受情深意切的跟她們說了什麼,接下來的錄製出奇的順利,兩對嘉賓牽手成功,半個多小時就結束了戰鬥。
「謝謝謝謝!再見啊!」安靜一邊和錄製人員揮手,一邊指揮小賈把道具帶上樓,「把道具帶上去,門一鎖,週末快樂啊。」
賈麗沖安靜笑笑,「安姐也是,周
末愉快。」
安靜取了車,開到門口刷卡的時候,看到那個熟悉的人。
陳寧殊和女嘉賓站在路邊和一輛白色車裡的人在說些什麼,而那個坐在車裡的人,正是司雨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