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下鄉 文 / 曳水

    轉眼間，我與徹兒出宮已經有近兩月。兩個多月來，我們倒是或多或少知道了些這民間的東西，只是我們到底還是深處在高門大院裡，看到的只是一些表面的東西。我真正相讓徹兒看到的，他卻都還沒有看見的。

    劉徹一直就在長安街上晃蕩，倒是一心覺得他的百姓個個如此。眾人都是衣食無憂，沒有什麼憂愁的。

    「你當真要帶徹兒下鄉去？」我和徹兒站在母親面前，看著母親一臉的擔憂。我堅定的點點頭，不論如何，我和徹兒不能一直生活在她的保護圈裡。那樣，不論是我還是徹兒都不會體會到這次出宮的真正意義。

    「徹兒，你怎麼說？」母親似是見我實在是過於堅定，想著要自劉徹那裡出口。

    我想著昨晚和劉徹說過，有些事，遠非他表面上看到的那般。那個時候，他也對這一切都充滿了好奇。

    劉徹抿嘴笑著，看了看我。「我聽阿嬌姐的！」

    我瞬間就皺了眉頭，這不是故意將責任推給我嗎？這個劉徹，現在是越來越會耍滑頭了。

    母親到底是拗不過我，我本想就我和劉徹下鄉就好了。可是母親始終不放心，我最後只好妥協，同意楚服跟著我們一起。

    我並沒有注意到劉徹眼中的不滿，只是覺得在下鄉的這一路上，劉徹都有意無意的將我和楚服隔開。

    一出了長安城，我們便開始看到了不一樣的地方。外面的人，看起來不再是綾羅綢緞，乾乾淨淨。更多的都是粗布麻衣，或者一件衣服上總是縫縫補補看來頗有些年月。

    劉徹自已出城門，便開始言語變少。哪怕是對著我，也有些笑不出來的滋味。

    天上的大雪依然在飄著，我們三個人駕著馬車，從中午一直趕到了晚上。好不容易到了處小村莊。其氣派和場景自是比不得長安城的。

    我和劉徹自下來馬車就不再說話了，沉默的看著都日落西山了，還蜷縮在屋外的一堆堆乞丐。

    「老人家，你們怎麼在這裡？怎麼還不回家？」劉徹終於忍不住了，上前問到。

    那乞丐一樣的老人半睜著眼看著劉徹，「唉，哪裡有家可回啊？我們本來都是在長安城乞討為生的。本來還有一間破廟可以容身，可是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在年前就有官兵來趕我們，我們便只能一起到這個村子裡來了！」

    「官兵趕你們？為什麼？」我倒是覺得奇怪，還沒有聽說過官兵趕人的呢。

    那老人家重重的咳嗽了兩聲，「還能為什麼？說是那個皇上要微服出巡，不能讓皇上見著我們。唉，也不知我們是犯了什麼錯。本來好好的田地被佔了就算了，在長安城要飯還可以勉強為生。現在就為了皇上出宮玩耍，還要將我們這些礙眼的老傢伙趕到這個來自己生計都成問題的村子來！」

    老人的話，讓我這才發現，在這裡孤著的幾乎都是也上了年歲的人。

    「老人家，你們的孩子呢？」我下意識的問道。

    「哪裡有什麼孩子？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孩子，又沒有土地，體力又不行了。所以才會淪落為乞丐啊！」我似乎是說到了老人的痛楚，他竟一嗚嗚的哭了起來。

    我忽然有些慌亂的看著劉徹，劉徹也是愁苦的皺著眉頭。這就是真實的百姓生活，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是我們看到的那樣富足幸福。

    劉徹似乎是頗受打擊，好不容易在小村上找了間客棧。也是條件簡陋，劉徹幾乎是毫無睡意。

    「公子受到打擊了？」這話是楚服問出來的，一杯飄著熱氣的茶水被他遞到劉徹面前。

    劉徹自然的喝了一口，卻又「噗「地吐了出來。「這是什麼東西？」

    「哎喲，公子啊。咱們這窮鄉僻壤的，沒有什麼好茶。您啊，就將就著喝吧！」劉徹的反應巨大，一下便引來的小二。

    劉徹想要說什麼，卻一口氣憋了回去。「徹兒，沒得必要置氣，這都是些鄉下人。沒得那麼多的規矩！」我安慰著劉徹，我想，這應該是他第一次接觸平頭百姓吧？所以才會顯得這般的不自在。

    「聽夫人的話，夫人似是對他們很瞭解！」楚服不說話還好，一說話，我這心中便來了氣。

    「沒得楚大夫瞭解，楚大夫也是帶著你的夫人走過些地方見過些人的吧？自然是該比我瞭解得多！」我的話裡有多少的酸味，我自己已經不想再去想了。對於楚服，他就是我心裡的刺。拔出來就是個孔，不拔出來，偶爾輕輕一碰，就會血流如注。

    我一心計較著楚服，全然沒有注意到劉徹漸漸黑了的臉色。「阿嬌姐，咱們回房吧！」

    我被劉徹直接拉起，上了樓。才知道這樓層低的有些憋屈，就連人的身板都伸不直。我在關門的時候，下意識的便看了眼樓下的楚服。他依舊雲淡風輕的在那裡，就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徹兒，我還是去叫掌櫃再開一間房吧！」我看著那個小小的床，還有那一床可憐的薄薄的被子，屋子裡又沒有炭火。還真不知道該怎麼睡下去。

    我的手卻一把被劉徹拉住，「阿嬌姐，我們成親也快兩年了吧？」我不知道劉徹怎麼會忽然說起這個話題，但是我卻明顯覺得劉徹的聲音不對。

    「徹兒，你怎麼了？」我轉過身，奇怪的看著劉徹。

    劉徹卻低著眼，我幾乎看不到他的眼裡是什麼神色。「兩年了，再是冰冷的心，也該被我捂暖了吧？」

    劉徹的話越說越是奇怪，「徹兒，你

    怎麼了？今天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我知道，在劉徹的心裡，他的百姓不應該是這樣的。至少他們應該是吃穿不愁的，哪裡知道，現實給了他重重的一巴掌。

    我擔心劉徹心裡不好受，將他抱在了我的懷裡。「徹兒，你要是不好受，就給阿嬌姐說。你放心，以後，這一切都會好的。」

    我感受著懷裡的劉徹漸漸放鬆下來的身體，慢慢的摸著他的頭。「徹兒，這一切你都記在心裡。回去了，你便知道該怎麼做才是對百姓最好的決策了！」

    我一直在安慰著劉徹，但是卻忽略了他一直握成拳的雙手。手背上，青筋爆出。透露出主人巨大的隱忍。

    我好不容易將劉徹哄得睡著了，我才又跑去找了間屋子。其實，我並不知道，如果不是我那個擁抱。也許今晚，我面臨的就會是再也無法忍受的劉徹。

    入了夜，悠揚婉轉的笛聲傳來，透露出主人無盡的思念和悲傷。我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終於是忍無可忍，直接披了衣裳，敲開了楚服的門。

    「你如果實在是想念你的妻子兒子，那你就自己回去。不要在這裡打擾我們睡覺！」我幾乎是咆哮的說出這句話，看著楚服一臉受傷的表情站在那裡。

    「阿嬌……」

    楚服的阿嬌喊的極低極低，似乎是從心底裡傳出來的阿嬌……。

    我一下子便沒有了火氣，呆呆的看著楚服。就在方纔，我似乎覺得他是有千般委屈萬般苦衷的，就在方纔那麼一瞬間。我就在想，只要他再喚我一聲『阿嬌』，那麼我就原諒他。可是，這一切都是我想得太過美好。他隨之開口便是：

    「打擾夫人睡覺了，楚服這便收了笛子！「話語裡的刻意，不用掩飾的疏遠。讓我覺得瞬間都是天崩地裂一般，一切的希望又化作了泡影。

    楚服，他總是能輕而易舉就將我刺痛。總是能一個表情，一句話就將我傷的體無完膚。楚服的門冷冷的關起，我的手，被一團溫暖握住。

    「阿嬌姐，我抱著你睡！這樣你就不會冷了」劉徹將我拖回我的房間，將我緊緊的和衣抱在懷裡。隔著兩層衣服，我幾乎都能感覺他火熱的體溫。我想他應該也感覺我流出來的淚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