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3章 陸拾三 文 / 情書
李治進了萬壽殿的時候,孫茗正指著堂屋裡擺放的書架子,叫花萼與陳來將搜羅來的冊子給一一擺上。
無意間,她又一次瞧見了那冊徐婉所贈的佛經……一時間,倒叫她忍不住回想,當日這卷經書到底到底是如何擺在她案上的,才恰逢叫李治看個正著?
她並非毫無心機,只是從未往深處去想而已,如今一憶起來,只覺得處處透著迷離。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她定時叫徐婉給暗算了!
而此時,邁進屋子裡的李治,走近她身後,還想乘其不備襲之,哪知道她早就注意到身後的風向,一邊笑著扭身一邊道:「九郎來了竟也不吭聲,莫非還想嚇我?」
李治如今雖然貴為皇帝,但畢竟年輕尚輕,看著是比以往成熟了,但偶爾總還有青年人的生氣,總是動不動地調皮一下。
見被她識破,他也就一手順勢將人摟著,捏了捏手臂:「怎麼就穿這麼點?正值金秋,天都轉涼了,身上也不知道多加一身來穿。」這樣說著,一邊朝花枝花蕊瞥去,瞪得二婢慌忙跪身下來。
見花枝花蕊又受無妄之災,孫茗將心事暫且放下,拉了拉他的衣袖,直道他低頭朝她看來才道:「哪裡就這樣嬌貴了,在屋子裡又吹不到風,何況前一陣忙著搬遷的事情,這一季的衣裳還來不及做罷了。」
原本像她們這樣的身份是不穿隔年的衣服,尤其過了水之後,顏色掉得快,一翻年,衣服立時就變得陳舊了,所以每一季都例循有裁衣的。像孫茗這樣稍微有些身份的又得寵,另拿綢緞料子多做幾身也是有的。雖然尋常讌服不過家居所著而已,倒沒有其他衣物那般講究了,只但凡節日、會客、飲宴之類,就必定要裁新衣的。
從立秋到現在不過月餘而已,天氣是驟然開始轉涼的,她也不過是看著在屋子裡,也就沒再多披一件了。
李治一邊帶著她繞過一架子牙雕樓閣人物屏風邁入寢殿,那屏風上五扇象牙雕刻著各個姿態的美人,以紅椿木框起相連,正反面雕刻得一模一樣栩栩如生……
屏風後從四面高聳的頂部的立柱上瀉下酡顏的絲綢幃簾,直至垂迤到地面,看著有幾分喜慶的裝飾。
一路將她帶往衣櫥前,這屋子裡的衣櫥也按她喜歡的式樣給擺了,只是比在太子府中的更大、更高,貼著正面的牆壁,簡直可以稱它為一個**的長條形單間了。用的是上好的紅椿木,刷了紅漆,櫥門嵌了銅器鎏金的拉環手柄,又刻紋各種唐朝標準的盛裝美人雕。
衣櫥前有一道仕女圖的軟簾掛屏,倒是可以再裡邊直接更換衣裳……
李治繞過掛屏,開了一道櫥門,取了件深色的薄大髦出來,直接往她身上套,又在胸口上繫緊了大氅的緞帶,還打了個漂亮的結。
想來想去,她是絕對沒見過這件衣服,看衣服長得拖了地上,倒恍然大悟了:「拿你衣裳給我穿是怎麼回事?我就缺你這一身衣裳不成?」
順道在她臉上摸了一把,才慢悠悠道:「晚些再叫司制房的人來給你量身,多裁幾身衣裳,省的又被你抱怨。你看我特意這樣早回來陪你,可否賞面與我一道賞景?」
見李治說著就把手伸出來,她也順勢一笑,將手放入他寬厚的掌心,牽起一抹調皮的笑意來:「謹遵聖命。」
被緊握住手,相攜著往屋子外的院子走去。
她剛進萬壽殿的時候還在想他此前提到的要早院子裡引了活水的事,現在被他帶著,從廊下行至偏殿的途中,途徑微起弧度的廊橋,一看卻發現,不知不覺竟是在此處搭的橋下邊就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水一直引至某處園林,透過美人靠外,是千草色的水,上邊還浮著芙蕖的葉面。
便是早知道李治君子一言的風度,實在也沒料到真叫給辦成了……
扶著她坐在廊橋依著美人靠落座,李治也難得往池中景色觀去。
孫茗仍是握著他的手,忽然道:「太子府如今荷塘花謝,也有一番景色可觀,這裡卻是生機勃勃的。」
這裡的芙蕖不過剛剛種上,自然沒有花謝的敗落。只是聽她這樣說,聽著就覺得好寓意。
坐了會兒,兩人才起身往回走。
李治是特意帶她來看看的,好叫她煩悶的時候來這裡賞賞景,最重要的是,引這池水可費了他好些功夫,當然他只負責說,動腦子動手真正辛苦的還是底下的人。
絮絮叨叨地說了其他的話,又提了兩個閨女的偏殿一應擺設,還有那只叫娘子的波斯貓的安排。不得不提的是,這只波斯貓也有自己的屋子……
再回屋子的時候,已有一眾人候在堂屋裡,見李治與孫茗一同進來,忙福了身齊齊道福。
兩人不過出去片刻功夫,但是底下的人可也不敢耽誤,這可是皇命親下的,來的除了司制房的四個丫頭外,還有一個女官徐尚宮,官六品。如今六局一司,設有兩位尚宮,尋常裁衣只要來個普通女官就行了,再往上典記也使得,倒沒想到這位尚宮這樣急著須溜拍馬。
徐尚宮帶著人一福,道了聲:「司制典記之位懸空,怕底下人做不好,耽擱了聖人、娘娘的事情,奴婢才代為走這一趟。」
李治並不理會些許小事,揮了揮手指向孫茗道:「給你孫娘娘量身,多裁幾身。」又叫王福來開私庫又取了些料子來,自己顯出幾分疲態,逕直往寢殿裡面走了。
孫茗見徐尚宮示意四個丫頭湊近,取了尺來量的時候就問道:「我記得,司制房有個綠笙的女官?」她的記性一向很好,綠笙又給她極為深刻的印象,所以才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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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聽她提及綠笙,徐尚宮忙答:「正是,娘娘可是要宣她?」
孫茗卻神色淡淡的,再不言語了。可即使是這樣,徐尚宮也知道她的意思,等小丫頭們量完又提筆記錄後,帶著人下去,轉頭又叫綠笙走了一趟。
綠笙來的時候,手上托著兩本冊子,身後還跟著個手托四五本冊子的小丫頭。
孫茗就坐在堂屋裡邊四節又四節的台階上所築的檯子,檯子上設有席位,坐在坐位上,手邊枕著靠墊,見綠笙在台階下福身,就將手中的冊子往案上一擱,把她叫上來。
綠笙會意,一行至近前,就將手中的冊子遞至案上,親自翻與她看。
在唐朝尤其宮廷,時尚潮流更替極快,像現在已不單單女子愛著男裝,連男子都對姿容極為注重,不僅面敷粉、塗口脂、熏香,還有人開始喜歡著女裝……當然並非那種高腰襦裙,而是大袖衫那種,顏色稍深一些,穿著方式再英氣一些,倒也看不出來女裝。
孫茗喜歡用綠笙,不過是她敢將新式呈堂出來給她看,只憑這一點,她也愛用她。
而綠笙,雖然對孫茗不過一面之緣,但幾句話也知道這位娘娘的喜好,所以只一會兒功夫,就把差事完成了,被指了幾身先做來看看,就告退離去。
再看外面日頭:「已到了這時候……擺膳吧。」與花枝吩咐後,就起身往寢殿裡邊走,準備將李治喊來一塊兒用膳。
……
時間如流水般,轉瞬即逝,不知不覺間,已入了臘月間,到到了祭灶節。
一般春節都是從祭灶伊始,不過自古有男不拜月、女不祭灶一說。
祭灶在臘月時節,歷史淵源,也有講究,官二十三,民二十四辦,碰上水上人家的都逢二十五。而李治已下旨令禮部於臘月二十三舉辦祭灶儀式。
其實古時候這種時節很多,又有各種相關的考據和說法,不過到了後世,反而已不被人所熟知了而已。
對孫茗來說,這種節日與她並沒有什麼干係,不過是天更冷了些,屋子裡早早就擺了銅爐炭盆,而且一個不夠,光寢室就擺了三個。為此她還憂慮中毒,時常叫花蕊開了窗戶漏些風進來,不過這種情況的時候,都叫人把閨女給送離開來,若是叫她們驚了風就虧大了。
如今阿寶阿福已經能保持坐立了,花枝花蕊還在努力教她們爬,當然現在暫且還不會就對了。
阿寶看著比阿福要大一圈兒,當然也更會吃一些。相比較,阿福要顯得靜多了,也沒阿寶那麼活潑好動,但看在孫茗眼裡,也是萌萌的,極是惹人愛憐。
如今天氣轉涼,她還是依著有經驗的姑姑來給她們備了衣裳,等來年開了春,定是要叫司制房設計幾款女孩的小衣裳來,最好整幾套母女裝。尤其記起小阿香陪她在太子府中住的時日,她叫了針線房的裁了兩身衣裳來,姐妹倆一樣的妝容一樣的服裝,確實也有趣。
花枝從外邊匆匆走近,見她逗著兩個在虎皮毯上趴著的郡主,就繞過皮毯,再靠近她身邊道:「娘娘,蕭娘娘又遣了人來邀娘娘賞花。」
孫茗眼皮子都沒揭,就是知道蕭珍兒定是又邀請她參加宴席了。自從入宮後,蕭珍兒一改在太子府中的低調,突然頻頻邀請太子妃與孫茗一同參與飲宴,又時常把娘家人或是相熟的官夫人來。
孫茗總是以女兒為由推拒,就是太子妃去了一次,也再不去了。相比較,太子妃倒比蕭珍兒看著低調多了,聽說現在天天守著李治的庶長子李忠教導。她這是生不出嫡子來,就全心全意地想把庶子給立起來?
只是蕭珍兒明顯不是個善茬,聽聞幾次宴會,她都將兒子李素節給帶出來……
既然已經推拒了這麼多次,她想著就給蕭氏幾分面子,還是去露個臉罷了,實在沒必要交惡。雖然她也不曾怕了蕭珍兒。
花枝早就想勸她,好歹賞個面,莫要叫蕭氏著惱,討不好的,畢竟目下李治還是人得眼蕭氏的兒子。但這些在孫茗面前都不是事兒,她並不擔憂蕭珍兒的兒子。
既然決定參宴,那花枝就早早地將衣裳、熏香之物都備齊。因定的是在明日,所以她們都並不很著急。
聽說太子妃也會出席,除此以外,似乎也叫了很多人來。
反正唐宮管制並不很嚴,只要不是勞民傷財或者做得太過,李治一般也睜隻眼閉只眼,隨她們一處熱鬧,並不怎麼管。而蕭氏但凡能把帖子發出去,宮外無不是叫人追捧著,但凡能入宮的,身份上自然不能低了,就是城陽與新興都受到過邀約,只是尋常不來而已。
此番就是知道城陽與新興皆在,聽說臨川有叫子女返長安,她也好順道打聽一番,畢竟相識一場,總是要過問一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