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柒 文 / 情書
剛到午時,孫茗胡亂用了些午膳,就準備睡個午覺。
其實原本天寒地凍的時節,她也是沒有午覺這個習慣的,但在屋子裡實在暖和,易犯困,且想來想去,似乎也無事可做。
孫茗令花蕊幫她把被子拿湯媼暖一暖,又忽然想起一事,叫來花枝:「你去小廚房說一聲,晚上備個暖鍋,備些生肉、蔬菜來,我要下鍋子吃。」
花枝疑惑道:「可是『撥霞供』嗎?」
孫茗一愣,一時間也沒想起來火鍋在古代的稱呼,就問道:「何謂『撥霞供』?」
卻原來,火鍋在唐宋時期已很是流行了,現在都稱呼『撥霞供』,其實就是火鍋。早在商周時期,人們將各種肉類放入特製的鼎中,邊烹邊食,那時候稱「溫鼎」,內有夾層,分為兩部分,上邊盛放湯羹肉類,下層就是炭火燃料。其實太原漢墓也曾發現過類似的銅製火鍋,雕刻得極為別緻生動。再相傳三國時,魏帝提到一種「五熟釜」,分幾個格子的鍋,可同時烹煮不同的種類,大概即是後來鴛鴦鍋的原形了。
總之,孫茗現在才知道,古代原來真是有火鍋的,雖沒有後世那般簡單易操作,但確實是有,作用基本等同(還有用來作溫酒用的)。
孫茗又詳細說了多大什麼樣子的鍋子,往裡頭加什麼樣的料,又要備上什麼食材。
花枝既得了吩咐,就扭身出去了。這種跑腿的小事,都是叫其他丫頭們做的,但花枝比較謹慎,知道孫茗說的熱鍋子又有些不太一樣,怕別人辦不好差事,反而誤了娘娘的事。她是知道孫茗自李治處打了包票的,無論如何,這個事她也得辦得漂漂亮亮的……
已經與花枝解釋得口乾舌燥的某只,原還想乘著午後暖洋洋的,休憩一會兒,這會兒功夫,倒精神起來了,大約話說多了,又動了下腦子,一時間也不犯困了。
花蕊為她出了主意:「娘娘在入宮前,就愛下棋,不若將娘娘的棋盤取來?」
孫茗想了想,也確實無事可做,就點頭讓她取來。
……
東宮的另一側,太子妃王氏從晨起後,就處理東宮庶務,到此時方歇。
自古都講個男主外、女主內,婦德、婦顏、婦容、婦功這四德,雖婦功排在最末,卻也是點出了治家之道的重要性。尋常女子紡績織作、務中饋、侍奉公婆和丈夫、生養孩子,但她太子妃的身份自然大為不同。
現在李治還只是太子,王氏只管好東宮這一畝三分地就儘夠了,且長孫皇后已逝去,公公李世民一般也不會召見她。最後,也只剩下前頭宮人為李治生下的兒子了……
宮人出生,身份太低,所以李治的前頭三個兒子也都交給了太子妃撫養。
其中,有宮人劉氏生所生的長子李忠已經五歲,前年獲封陳王;二子李孝才三歲,生母是宮人鄭氏;而三子僅有週歲,生母楊氏有與前兩位有些不同……
說到李治這幾個兒子,實在出生得意外。在李治成年,有執導人事的太監宮人為他準備,就給了兩個宮女劉氏和鄭氏。也是這兩個宮女運氣好,頭一年劉氏就被診出身懷有孕。
在當時,年僅十五的李治尚且沒有成親,但既然身邊兩個近身服侍的就有一人懷孕了,自然就剩另一個伺候了,所以這個鄭氏相對幾個服侍李治的宮女們來說,算最得臉的一個了。不過,也是因為李治本人並不急色,且他又委實很看不上尋常宮女,前兩個也因為畢竟有功,且後來又有子。
所以當李治娶了太子妃的時候,前頭就已生了兩個兒子了。
太子妃出自太原王氏,與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陽盧氏、隴西李氏、趙郡李氏、滎陽鄭氏並稱五姓七望。世家大族有底蘊、多人才,在當地頗有勢力,可一呼百應,通常又都報成一團,相互聯姻。而太子娶妃,看的非容貌德行,重要的是家世。娶了王氏,李治這個太子之位就更加穩固了!
所謂事無完美。那太子妃的外貌普通,就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了。
其實王氏並不醜,只是宮中美人多,連服侍的宮人進宮,都要看五官是否端正,在這種大環境出美人的皇宮裡,王氏的容貌就很不出彩了。雖則李治本人並不好色,但既然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身邊又有更美的妃妾,他又怎麼會對王氏多生出幾分不同來?
由此可見,太子妃失寵是必然的了……
那生了李治第三子的楊氏宮人實屬意外。
原來來自士族的傳言,意為太子對其太子妃冷淡,令她獨守空閨,自己卻與旁的尋歡作樂……當聞此言,雖無真憑實據,但太子卻是著惱了,當晚即寵幸了服侍太子妃的宮女楊氏……也便有了李治的第三個兒子。
總之說到底,太子妃是個很蛋疼的職業。
回來繼續說,前面說到太子妃剛有空閒,就喚貼身寵婢秀,將皇三子李上金抱來。
李上金就是李治的第三個兒子,幾乎從出生起,就待在太子妃王氏的身邊,由她一手帶大,與前面兩個相比,要更親厚一些。
那三個生了兒子的宮人許是還有人以為會因育子有功而被李治抬身份的,恐是要失望了,很明顯李治並無此意。王氏也樂得將她們送至一處偏僻的園子,平日裡幾乎都看不到太子的。如此一來,那三個兒子只會與她更親近。
無需王氏久候,只消一會兒,有宮人帶著乳娘進來。
乳娘懷裡還抱著個幼兒,臉是紅彤彤粉嘟嘟的,極是可愛。乳娘抱著三皇子略躬了躬身施了個禮,就小心地將三
皇子遞給等在一邊正要接過的秀。秀抱著三皇子,被太子妃接過。
太子妃這邊因著三皇子,顯得心情很好的樣子。
身邊的秀此時見門口有侍婢在那兒朝這邊張望,就輕聲地退下,往屋子外去,好一會兒才回來。
王氏一手抱著三皇子,一手拿著撥浪鼓逗他笑,漫不經心地問:「出了什麼事了?」自家事自家知,只要太子不會傻到謀反,整個東宮能出什麼大事來?
秀頓了頓了,矮身湊近跪坐案前的王氏,回道:「是太子,剛才又抬了兩箱子賞孫良娣。」
作為近身侍婢,秀是知道太子妃醋性的,雖佯裝大肚,但其實心中嫉恨,無奈太子心不在她身上,只徒留苦悶無處發罷了。她這番回話,也有些戰戰兢兢,生怕太子妃心裡生氣。
王氏一愣,神色淡了下來:「這新來的倒也得寵……」怔愣了會兒,然後笑起來……只是笑得極為難看。她一會兒暢快地想著,以孫氏得寵的勁頭,往後看蕭氏還怎麼猖狂,一邊又嫉恨孫氏入了太子的眼。
這下興趣索然,王氏將三皇子交給秀,秀接過將他抱還給了乳娘。
……
孫茗在自己屋子裡,看著底下的棋盤,將手裡的白子落在棋盤山。
跪坐在她對面的是花枝。見孫茗又快速地落子,也從棋甕中取了枚黑子,略一思索,才將棋子落下。
跪坐一邊的花蕊認真地看著兩人下五子棋——這是孫茗提起的。玩法上手快,適合打發時間,所以叫花枝與她對棋。(實際上五子棋起源於四千多年的堯舜時期,比圍棋的歷史還要久,所以大家不要誤以為五子棋是現代棋古人不會啊,只不過那時候叫法略有不同而已)
原身孫茗其實就通琴棋書畫四藝,棋道算是頗為擅長的。在孫茗獲得新生後,原身的記憶自然也是通的,所以下棋是難不倒她的,何況是五子棋這種玩法簡單的。所以很自然,連玩幾盤,孫茗贏多輸少。
當李治走進屋裡的時候,就感到靜悄悄的沒個聲響,幾個小丫頭候在門邊不敢發出吭聲,他就揮退了王福來,自己繞到屏風後面。
原本李治想不聲不響地靠過去看看,哪裡知道孫茗似有感應一般,直接抬起頭看向繞過屏風走近的李治。
下棋呢,講究個心境、戒躁、推理,別人下棋的時候,通常一入棋局,就全神貫注,哪裡還會感應到外面的事情,所以一邊往裡面走,一邊心裡其實已經取笑起孫茗來了。
其實孫茗並非李治所以為的那樣三心二意地下棋,只是對她來說下棋無非就是消遣,不過是個玩意兒,也不值得當真罷了。
花枝花蕊見太子入了內,就躬身告退……
太子也不叫起,就讓孫茗仍是坐那,自己坐了她對面,看桌上一目瞭然的棋盤,問:「這下的是五子連?」
「是,閒來無事,打發打發時間。」孫茗笑。
「我也很久沒下(五子棋)了,陪我手談一局?」李治雖是問話,可手上已經捻起一顆白子。
對李治來說,棋藝並不是最強項,但段數絕對比孫茗高,只消一眼,就看出已輪到白子了,腦中一過,白子已落。
原來花枝下的白子已經勢危,很明顯,黑子處於攻擊狀態。棋諺說「兵貴神速,搶先入局」,說的,就是孫茗下黑子的狀態。她每每落子,無需多思,就將花枝打得潰逃……
李治孫茗二人下棋,就有個很明顯的風格。一個深思熟慮、嚴防死守,一個雷厲風行、攻其不備。
直到孫茗指間中的那枚黑子遲遲沒有落下,棋盤上很明顯,白子不僅截斷黑子,在她未發覺前,已給她入了套。將黑子丟回甕中,歎道:「是我輸了。」
李治看向孫茗,若有所思:「我觀你下棋,倒是亂中有序,初看還以為是胡亂下的,你只需多思,未必不能言勝,為何將大好前途斷送?」
孫茗起身,兩步行至李治身邊坐下,挨著他靠著,拿手勾著他的手臂,玩笑起來:「於我來說,這個無非是消遣的玩意兒,何必事事都要這麼認真?」
「你就是這般懶散,沒個正正經經地樣子。」李治搖頭歎道。
孫茗偷看了他倆眼,知道他說的都是無心之語,就放下心來,又是笑:「反正,太子贏對妾來說也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