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銀鈴耳墜 文 / 柒柒不零
「你終於肯回國了？」任父板著臉坐在餐桌前。
任羽卻是拿著手裡的刀叉，埋著頭兀自用著餐，甚至連頭都沒有抬起來，周圍霎時陷入一片莫名的沉默，令任父心中驟然而生的怒火，灼熱得連一旁的女傭都察覺到了些許，趕緊將餐盤端完後躬身退到一旁。
「阿羽，父親跟你說話呢。」身邊同樣西裝革履的俊逸男子清了清嗓子，推了推任羽的胳膊小聲提醒道。
任羽這才微蹙起眉頭，跟著抬眼看向了對面自己的父親，放下手中的刀叉，擦了擦手，鄭重其事地道：「是的，昨天剛回來。」
「自從你大哥過世後，你就從未踏入過這個家的大門，怎麼如今卻捨得回來了？」任父不由冷哼一聲。
任羽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二哥任明，亦是語調平靜地道：「是啊，要不是二哥再三勸說，我應當也不會再願意踏入這個家門了吧？」
「阿羽，少說兩句吧。」任明擔憂著囑咐。
「是是是，我還是不說話比較好。」任羽舉起雙手忍不住發出一聲嘲諷，便是拿起身旁的高腳杯，輕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
「你二哥與林家千金的訂婚消息，你也應該知道了吧？」任父低沉著聲音道。
霎時間，任羽手中那搖晃的酒杯不覺一滯，竟是激起他心頭微縮，他抬眼掃視了一眼身旁的二哥任明，那複雜的神色於眼中一閃而過，隨後便是被一聲苦澀的冷笑所掩蓋：「當然知道了，恭喜……」
任羽抬起酒杯朝著自己二哥的方向隔空碰了碰，而後將杯中紅酒一飲而盡，卻忍不住將手中指節掐得發白。
「知道就好，林家與我們是世交，你不要再像你大哥在世時那樣胡鬧，否則就跟我繼續滾回國外去，讓我眼不見為淨。」任父嚴厲著聲腔道。
「眼不見為淨？」任羽終忍不住重重放下酒杯，掃視著一眼桌前的兩位至親，冰冷著聲腔道：「哼，也不知道是誰更不乾淨。」說完，便是驀地起身，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
「阿羽！」任明想要呼喊，然而任羽卻是狠狠奪門而出，驚得身旁的女傭們都不覺後退一步。
「讓他走！」任父亦是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滿臉怒氣：「他根本就沒當這裡是個家！」
任明這才為難地轉過身來，語重心長地道：「父親，您也少說兩句吧，阿羽他好不容易回來，您應當要多給他一點時間。」
「時間？三年的時間還不夠嗎？連他大哥的葬禮他都沒參加！」任父激動地將餐具往桌上一擱。
任明輕歎一口氣道：「您應當知道，阿羽曾經與林家小姐的關係，他一時難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關係？」任父冷哼一聲：「不過就是單相思的關係罷了！就連那林家小姐也沒說什麼，父母之命還由得他這小子使性子？」
「父親……」任明欲言又止，思忖著回答道：「老實說，關於林小姐這門親事，連我自己也都是適應了很久才能接受，假如不是父親您……」
任父聽明白了他想要說什麼，隨即蹙起眉頭道：「阿明，你應當要知道，我們與林家的聯姻是必須要完成的，這是我們兩家定下的規矩，而你現在是繼承了你大哥的位置，是我們任家的繼承人，就應該要明白自己的責任所在。」
「是……我明白，所以我才接受了這門訂婚……」任明心中微動，抬眼看向任羽離去的方向，忍不住道：「但是，我同樣還知道自己擁有做哥哥的責任，所以才想要多顧忌一下弟弟的感受，同時也希望父親您也能為弟弟設身處地的想想。」
任父還想繼續說些什麼，但目光對上他那溫和的視線後，才不覺將那即將脫口而出的凌厲話語給生生嚥了回去，長歎了口氣：「唉，阿明，你就是心腸太好了，也罷也罷，我就依你的，不跟你弟弟計較了。」
任明這才微微一笑道：「謝謝父親。」
抬眼間，任明望著那空空如也的大門，亦是思緒萬千……
真不知道，自己這次將三弟叫回來，究竟是對還是錯呢？但願自己這個唯一的弟弟能夠想得開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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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的夜色下，疾馳的跑車之內，打開車窗，任憑狂風吹亂髮絲、拍打面頰，彷彿這樣就能令任羽燥亂的心變得安靜下來。
可是不知為什麼，任憑他將音樂放得再怎麼劇烈，任憑耳畔的風聲再怎麼疾馳，卻依舊掩蓋不了腦海中回想著自己父親方才與餐桌上的話語。
亦如他三年前從父親口中得知了自己大哥的婚訊那樣如出一轍……
「哼，林小姐，好一個林大小姐，我現在應當要叫你大嫂還是二嫂呢？」任羽自言自語地苦笑一聲，卻是換來了心底無盡的酸澀。
這樣混亂的家族關係令他覺得噁心，這樣赤裸裸的利益婚姻更是令他絕對鄙夷，僅僅只是為了兩個家族生意上往來的利益，就要硬是將兩個不曾相愛的人捆在一起，這樣的人生真的會幸福嗎？
「為什麼？既然你是必須要嫁給任家，為什麼就不選擇嫁給我？」當年的他曾這般歇斯底里的衝她怒吼。
「因為你不是任家第一的繼承人，所以我的父親是不會我嫁給你的。」她卻是回答得果斷冰冷，竟是將他心底的最後一絲希冀生生擊碎。
是啊，他不過是任家的小兒子，是從很早以前就為了自己的什麼音樂夢想，背離了自己家族獨自去國外闖蕩的「不務正業」的公子哥，所以在她和她的家族眼裡全然沒有任何的利益可言。
所以，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就這樣拋棄掉了他們之間那青梅竹馬的感情，就是為了這個原因，即便是自己大哥在兩年前車禍過世了，她也依舊還是會去選擇自己的二哥。
林茜，你究竟是有多市儈，有多心狠呢？
將車停在海邊，獨自靠在車燈前聆聽著海風的聲音，就好像是在聆聽大地之母的聲音般，終是令他的心跟著變得寧靜了起來。
曾經的他，以為林茜與自己一樣，擁有著一顆純粹的心，然而，現在任羽卻總算是將她徹底看清，她不過也是與那些其他掙扎在自己宿命中的渺小人類一樣，都是寧願屈服於自己父母的命令之下，也不願意嘗試著哪怕是一次的反抗，何其可笑。
伸手摸出懷中一個鑲著金邊的漆黑的盒子，從裡頭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隻銀色鈴鐺所製成的耳墜，精緻的銀鈴在手中搖搖晃晃，驀地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與面前的海浪聲相互呼應，組成一曲微妙清澈的旋律，令他心頭掠過一絲莫名的暖意。
他並不知道這只耳墜的主人是誰，因為這是他三年前無意中撿到的。
想來也的確是一個混亂的夜晚……
當時他在得知了林茜與自己大哥的婚事之後，一怒之下竟是喝得酩酊大醉，結果第二天在演奏會上心情激憤，幸好也因此而變得更加投入，不想等演奏會結束之後，他卻因心情不佳而不想再去參加什麼亂七八糟的慶功宴和發佈會，氣得他經紀人直跳腳。
喝得半醉半醒的任羽索性就將經紀人的電話一掛，想要一不做二不休獨自離開音樂廳，怎奈事情卻並不順利，其中一個小粉絲竟是纏上了他，他在慌亂中便是乾脆連同她一起帶了出去。
不……又或者說，是那個小粉絲熱心想辦法幫他突破了重圍才對。
具體的細節任羽已經記得不甚清楚，只隱約記得她身上有一股很好聞的味道，亦是會發出一串串悅耳好聽的鈴鐺聲音，令他恍惚間感到心情非常的舒暢。
那鈴鈴作響的旋律迴盪在他腦海中，遠得彷彿蒼穹中那對著他微笑眨眼的萬千星辰，那般清澈純粹、遙不可及，他卻是忍不住想要觸碰，甚至令他回想到了曾經的林茜。
「不要離開我……不要……」
他忍不住抱上她纖細柔軟的腰肢，引得她身上那細碎的銀鈴聲微微一滯，亦是激起了他渾身如火般的**，他瘋狂的吻上了她的唇，她卻並沒有反抗，這越發令他欣喜難耐，終忍不住解下自己的領結和衣扣，猛地將她抱上了身後的床上。
她的身體輕盈而柔軟，就好似漂浮於天際的雲彩般，雲端上那似有若無的銀鈴聲響，卻是他最喜歡聽的旋律，猶似天籟。
那一夜究竟是如何開始，又是如何結束的，任羽卻早已回想不清……
只知道等到第二天醒來後，卻已是人去樓空、頭痛欲裂，一切仿若就是一場夢一般，那麼的讓人眷戀和回味，他甚至都以為是上天憐憫自己的癡情而送給他的一夜癡夢。
直到無意中在床上搜尋到了那枚銀鈴的耳墜，才瞬間將他的思緒從恍惚中驀地拉了回來。
那不是夢，是真的有一個女孩？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