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冊封 文 / 白碌
次日大清早,一些宮女就像那樹上的麻雀兒一樣,嘰嘰喳喳互相間叫個不停,而沈瑾萱,恰恰就是她們談論的主題人物。
「聽說沒,那個司國來的郡主沒有落紅,不是處子之身!」花年瞅準了四下無人,偷偷對一旁的花輕說道,語氣表情中滿是鄙夷嘲諷。
「啊?不會吧?這可是欺君大罪啊!」聽聞此言,花輕一臉不可思議地發出感歎,也不敢太大聲,末了,又說道,「司國皇帝可是好大膽!竟敢將並非清白身的女子嫁予咱們陛下!」
也不知花輕腦子裡是想到了什麼,說話間小臉泛起嬌紅。
「你說的根本就不對,那個明萱郡主不是沒有落紅,而是昨夜婉容華生產大皇子時陛下直接去了長春宮,後來韓婕妤也早產,陛下又去了秋棠宮,最後陛下根本就沒與明萱郡主……嗯……那個啥……」
說這話的宮女是昨晚在崇德殿值夜的其中一個,名為花彩,她在這宮中為人處世是出了名的謹慎小心,雖然對此事知曉的比較清楚,但她其實並不想多說,只是忽然間腦海裡閃過昨晚那美麗女子對她的一記盈盈淺笑,這下,居然莫名為她說起話來。
花輕聞言點了點頭,剛還聽旁的宮女說婉嬪昨夜又生了一名皇子,晉封為容華,還有那個韓婕妤,真是作孽,看來花彩說的才是事實。
她想著,不由說出聲來:「原來如此呢,那明萱郡主也真夠可憐的,洞房花燭夜卻……」
「什麼可憐?是活該!不管怎麼樣,司國無故把一個郡主嫁到咱們祁國,一準兒沒安好心!誰知道那女人是來幹嘛的?」
最先說話的花年聽自己的言論被推翻,也並不氣,只是略帶憤恨的不許頻頻發出感歎的花輕同情沈瑾萱,直接打斷了她說話。
由此可見,倒是個十分護國的小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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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燕在她們身後垂著頭走,一直埋著臉,看不清是什麼表情,只是袖中的手慢慢握成拳頭,她的心中怒火甚濃,卻強行按耐著愣是一聲也沒吭。
直到聽她們又說了關於沈瑾萱其他的一些壞話,明燕才抬起頭,眼神非常狠厲的一一掃過前面的三個宮女,突然間她加快腳下步伐,很快就超過那花姓三人走在了前面,不久,便將花姓三人遠遠甩在身後,再聽不見她們說話的聲音。
明燕腳下生風般回到崇德殿,惹得難得早起的沈瑾萱很是納悶,詢問她是怎麼回事,居然走得這樣急,她便笑笑,回道:「我怕郡主您餓著,喏,快吃吧。」
她剛剛是去御膳房取些點心的,在那裡就聽到關於自家郡主如何如何的話了,誰承想回來路上又遇見些愛嚼舌根的,真是氣壞了她。
沈瑾萱何其聰明,稍微一想,就想到明燕肯定是聽見有關她的閒言碎語了。只是明燕不說,她便也不說,稱了她想保護她的意。
吃著宮廷點心,沈瑾萱想起昨晚穆琰問她的話了,不知道她的回答他信了幾分,估計連三分都沒有吧。
今天早晨她醒來時,穆琰人已經不見了,有個前來伺候她的宮女說陛下是去上早朝了,她不由繼續想,昨晚她和穆琰沒有圓房,那個宮女拿著潔白似雪的帕子瞪著眼睛瞪了老半天,一副她犯了滔天大罪的模樣。
宮裡人舌頭都長,她並不在乎關於她的傳言是如何的,至於她是不是清白的身子,穆琰自然會知道的。
東想西想間,下了早朝的皇帝派人來傳沈瑾萱去崇德前殿與他一起用早膳,這是沈瑾萱萬萬沒想到的,她還以為她要被穆琰遺忘在腦後了呢。
「勞煩公公前方帶路。」
這個來傳話的公公便是昨晚打擾了她的洞房夜的炎安,沈瑾萱自是認得,他是個打小就跟在穆琰身邊伺候的太監,雖然年紀小,卻很有辦事能力,深受穆琰喜愛。故此,年紀輕輕便坐上了這御前總管太監的位置。
「『勞煩』一詞奴才可不敢當,還請娘娘隨奴才這邊走。」沈瑾萱的冊封聖旨還沒下來,但不管她有沒有被封妃位,此人都是皇帝陛下的女人,是司國嫁過來的和親郡主,叫娘娘總是不會錯的。
炎安如是想。
崇德殿是穆琰居住的地方,分前後兩殿,之間以穿廊連接。前殿的正殿設有寶座龍案,是穆琰批閱奏折、召見臣僚的地方。西側殿成一大一小兩間,便是他用膳的地方。東側殿則又設一座寶椅書案,只一大間。此為穆琰的書房,裡面書籍琳琅滿目,牆壁上還掛有幾幅畫,皆是出自穆琰自己之手。
而崇德殿的後殿,只分東西兩間側殿,均設有龍床。平常,他便睡在東側殿,也就是昨晚他與沈瑾萱的洞房。
待沈瑾萱隨著炎安來到前殿的西側殿時,膳桌上已經擺滿了色香味俱全的菜餚飯點和湯羹,穆琰身側站著四名侍膳太監,他已經換下了繁瑣的龍袍,穿著一襲明黃色的常服,臉上攜著淺笑坐在那裡,真是好不。
「明萱參見陛下,陛下聖安。」沈瑾萱對著穆琰屈膝一禮,她說話一字一句的,慢聲細語,非常好聽。只是她沒有被封妃位,也不知如何自稱,只能斗膽以自己郡主的名號自稱了。
今天她穿的很素,髮髻也是簡簡單單,臉上沒有施粉絲毫,也是,在他的寢宮,她是沒辦法好好打扮一番的,不過這樣,倒也別有一番風采。
穆琰看著她笑,語氣輕柔:「起吧,過來朕的身邊就坐。」
「謝陛下。」
沈瑾萱很聽話,乖乖走到穆琰身側的一把椅子旁,籠好衣裙後坐下。用膳間她時不時看上
穆琰一眼,又在他看過來之前垂下頭吃飯。
她垂著頭時露出的鼻尖小巧可愛。不知為何,穆琰覺得她在他面前一點都不拘束,除卻昨晚他將她壓在身下時,她曾流露出一點點小緊張。今日,沈瑾萱雖然總是低著頭,卻給他一種落落大方的感覺。
真是奇怪。
這樣想著,穆琰抬手給沈瑾萱的小碗裡夾了一筷子菜,便看到她捏著銀筷的手動作一頓,然後感激零涕似的望了他一眼,夾起那經過他筷子的菜,塞進她的小嘴裡,細細咀嚼起來。
這讓穆琰產生了他像是在喂兔子的錯覺。
思及此,穆琰不由笑出聲音,笑得一旁侍候的太監宮女皆是心中一顫,心道陛下這是怎麼了,平白笑得這麼歡。
聽此笑聲,沈瑾萱也眨著眼睛抬頭,面帶疑惑看向他,入眼的,便是穆琰的一張笑臉,她頓時覺得這笑顏未免太過燦爛,溫暖如春日陽光,直達人的心房最深處,一片暖意。
「明萱郡主吃起東西來,像隻兔子,朕瞧著甚為可愛。」
此言一出,眾人驚愕。
沈瑾萱聞言也呆呆愣住,待她理解他話語的意思後,臉頃刻間紅了個通透,不由自主間,竟斜斜地睨了穆琰一眼,而後又飛快地垂下頭,模樣嬌嗔。
她這不經意間的行為簡直算得上大膽無禮,可穆琰並不覺得討厭,反而認為這樣的沈瑾萱很好,生動,真實。
沈瑾萱也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麼樣的小動作,心中不免懊惱,上一世在皇帝面前無禮慣了,這一世居然會在不經意間將兩個穆琰混淆對待,真是不應該!
抬起眼偷偷瞄穆琰,看他依然淺笑著,並無責怪之意,沈瑾萱才輕輕呼出一口氣,就聽他說道:「明萱郡主,朕將你封為正三品貴嬪,賜號萱,賞居所茗萱閣,你看可好?」
難道她敢說不好?
沈瑾萱慢條斯理從椅子上站起來,後退兩步恭恭敬敬行禮謝恩:「謝陛下隆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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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早膳,穆琰要到主殿批閱奏折,他在前面走著走著,突然停下來吩咐跟在他身後的一個宮女道:「你,帶萱貴嬪去茗萱閣。」又看著那宮女沉思幾秒,他接著說,「就不必回來了,留在那兒伺候。」
「奴婢知道了。」
看著沈瑾萱由那宮女領出崇德殿,最後遠遠地消失在視線內,穆琰始終負手而立,沉默不語。良久,才對一直候在身側的炎安說道:「等會兒你挑幾個人送去茗萱閣,要背景乾淨的。」
茗萱閣就在崇德殿的後面,與崇德殿僅僅隔著一條宮道,是一座沒有主宮和側宮之分的單獨院落。也就是說,從今往後,那兒只屬於沈瑾萱一個人,是她自己的院子。
走了沒多久,前面領路的宮女便停了下來,回頭道:「娘娘,此處便是茗萱閣。」她說著,將身子側到一邊,畢恭畢敬地彎腰繼續說,「娘娘,您請。」
剛剛聽了皇帝穆琰的冊封時,她就微微訝異自己又被分到了茗萱閣,現下,她站在前世住了七年之久的院子前,還是忍不住在心中感歎了一聲:竟然又是這裡!
抬頭看,寫著「茗萱閣」三字的黑匾掛得正正當當。她首先跨步到院中,那熟悉的蕭牆映入眼簾,繞過去,再往裡走,穿過庭院,沈瑾萱看一眼上房門前的兩株矮樹,鋪天蓋地的回憶從記憶深處湧出,就在腦海裡一頁一頁地翻過,活像一本畫冊。
推門走進房內,迎面撲來的是一股陰氣十足的清涼,還有細細的塵土味兒,她絲毫不介意,不顧明燕仔細觀瞧起來。
茗萱閣上房被落地罩隔成一小兩大三間,房內裝修奢華明麗,只是哪裡都蒙了一層厚重的灰,是常年不住人的跡象。
沈瑾萱在屋子裡面走走停停,到了西次間,首先入眼的是她熟悉的架子床,只是與記憶中不同的是上面沒有鋪她的繡花被子,也沒掛上她的綿軟床帳。
架子床右側設有尺寸寬大的梳妝桌,桌前擺著一圓面椅子。想前世她每日起了床都要坐在這椅子上對著鏡子好一番梳妝打扮,她情不自禁伸出手來,瑩白的指尖觸在了梳妝桌的桌面上,然後她將手指向前輕滑,後方便留下了兩道清晰的手指印子。
一時之間,沈瑾萱的內心深處感概萬分。
明燕看見自家郡主做出這樣的舉動有些不解,她又勸說道:「郡主,您還是先出去吧,這裡灰塵太多,揚起來會嗆著您的。」
沈瑾萱聽了並不為所動,依舊摸摸這兒摸摸那兒,明燕剛還想再勸說什麼,就聽外面響起人的說話聲,忙道:「郡主,我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