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一起住唄，可頌 文 / 焦糖冬瓜
「是嗎，正好我也有話想要對你說。」
伊麗絲揚了揚眉梢，與江千帆走到了院中的那棵樹下。
「今天你是故意的，對嗎？為了讓我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認同林可頌，布羅迪和韓斌都只是陪襯而已。你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新餐廳試菜或者考驗新廚師的水平！」伊麗絲用極為嚴肅的表情說。
林可頌遠遠站在門口，看著樹下的兩個人，她忽然有些擔心江千帆會與伊麗絲起爭執。
「是的，這是讓你摒棄偏見做出最真實評價的方法。你已經嘗出來了這三道菜不是我做得，但你的第一反應並沒有想到可頌，反而覺得是我要向你們介紹新來的廚師。你的心底從來就沒有認可過可頌的才華，甚至想都沒有想過她有這樣的能力。」
「她有什麼才華？就只是三道菜而已，模仿而已，誰不會？」伊麗絲仰起頭來，仍舊不屑。
「我並沒有向她展示我是怎樣做出這三道菜來的。是她自己憑借她的味覺思索出來的。伊麗絲，你到底是在懷疑我的眼光，還是因為其他的什麼原因對可頌不滿呢？」
比起伊麗絲的張揚，江千帆顯得完全的平心靜氣。
「我確實對她有偏見。一個什麼經驗都沒有甚至對這個行業毫無熱愛之心的女孩，卻被你捧在手心裡？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
「你已經很出色了，伊麗絲。我沒有什麼可以教你了。」
江千帆撐著盲杖，仍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
「哈……教我？我和你之間只存在烹飪技藝的切磋嗎？」伊麗絲發出一聲自嘲，用手指點了點江千帆的胸口，「其實你的心，早已經跨過了一個導師的界限。我等著看，你能不能化腐朽為神奇。」
說完，伊麗絲便轉身離開了。
江千帆轉過身來，走到了門口，林可頌仍舊站在那裡。
她知道，江千帆和伊麗絲之間的事情從來不是她能夠插足的。但是有一點，她很明白江千帆今天準備這一切的用意。
「謝謝你。」
跟在他的身後，踩著他的影子，林可頌低著頭輕聲說。
「你的聲音聽起來一點也不自信。所以我的心思完全浪費。」
江千帆的聲音涼涼的，讓林可頌瞬間無措起來。
「不是的！我現在有自信了！雖然這種自信還沒有到滿滿的地步，但是我知道只要我肯奮力一搏，我能贏的！」
江千帆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
他的身影就像另一個緩慢拉開帷幕的世界，某種浪潮沿著視線湧入林可頌的大腦。
「可頌，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贏，也不需要你為了維護我的名譽而去贏。我從來沒有刻意要你按照我的方法來做某種食物或者某道菜，因為我從來沒有想過把你變成另一個我。」
江千帆的聲音，就似深夜裡安靜流淌著的時光。
得失與名利從來沒有束縛過他。
那八年的時光，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只是為了回到自己所鍾愛的領域而已。
由始至終，他一直都很純粹。
「我對你只有一個要求而已。我希望你真心喜歡你現在所做的事情。希望這件事讓你覺得快樂。」
林可頌忽然不知道該怎樣回答江千帆。
她只能仰望著他，因為那一刻他比她所想像的那麼接近自己，卻又那麼遙遠。
江千帆伸出手來在空氣中尋找，輕輕拍上了林可頌的肩膀。
「或者這樣吧，可頌。如果你做出了讓我覺得好吃的東西，我就答應你一個條件。無論這個條件有多麼地難以辦到，我都會盡力做到，無論需要多少時間花費多少精力。」
「做出讓你覺得好吃的東西應該比做出讓米其林密探都覺得好吃的東西要更難吧？」林可頌笑了。他對味覺的追求那麼純粹，要怎樣心無旁騖的人才能達到？
「但是我的承諾比米其林密探給出的星星更可靠。反過來……」江千帆低下身來，側過臉，緩慢地靠向她，那樣溫和柔軟的姿態，讓林可頌的心靜止一般不得跳動，「如果被我感覺到你又不自信了，想要逃避了，我會吻你。不管周圍有什麼樣的人，不管在什麼地方，不管你多麼不願意。」
「這怎麼可以？」林可頌喊了出來。
這簡直霸王條款？
「當然可以。」
江千帆轉過身去，顧自前行。
林可頌趕緊追上去：「你要是想要鼓勵我的話，不需要用這種方法的！真的！你可以罰我抄食譜！可以罰我四十八小時，不是七十二小時不間斷念新聞什麼的！真的不用這樣的！」
「我的吻對於你而言是懲罰嗎？」
江千帆的聲音又冷了幾分。
唉媽啊……心臟跳得快要裂開了，他要是多來幾次，自己還不得上西天？
「不……不是……怎麼可能是？」
「我喜歡你，當你感到不自信還有沮喪的時候，我為什麼不能吻你？」
明明絲毫與「深情款款」不搭邊的聲音，落在林可頌的心上，有種動人的感覺。
他一而再，再而
三地說著「喜歡她」，林可頌忽然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了。
就在林可頌低著頭的時候，忽然有什麼冷不丁地碰上了她的臉頰。
「哎呀！」林可頌抬起眼，對上的是微微傾下身來的江千帆。
他又親了她一下，雖然只是蜻蜓點水。
「你不相信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不喜歡我，而是因為你不相信自己擁有讓我喜歡的地方。」
「啊……」她又被江千帆看穿了嗎？
江千帆又有靠過來的趨勢，林可頌趕緊捂著臉向後退：「我很自信！我現在絕對相信你喜歡我！百分之百毫無懷疑！」
「真的嗎？」
「真的！絕對！你聽不出我聲音裡的自信嗎！」
林可頌很肯定此刻的自己簡直斬釘截鐵毫無猶豫！
他直起腰身的那一刻，林可頌感覺自己似乎在他的唇上看到了細若游絲的笑意。
他剛才是在故意捉弄她嗎？
怎麼可能？這絕對不是江千帆！
謝醫生你在哪裡？趕緊來給這傢伙看看病！
「好吧，明天我們可以試一試海鮮。」江千帆說完，便走進了房間裡。
當他的房門緩緩關上，林可頌用力地呼出一口氣來。
「我的媽啊……我的媽啊……」
林可頌握著拳頭走在走廊裡，她發覺自己的人生彷彿面臨著一個比高考更加嚴峻的挑戰。
那就是江千帆的「喜歡」！
一整個晚上，林可頌在床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只要一閉上眼睛，她的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就是江千帆的親吻。
就像是一夜之間驟然盛放的花朵，撐開了她的世界。
手機震了震，是一條來自宋意然的短信：一起住吧。
林可頌看見這條短信立即劇烈咳嗽了起來。這個白癡，八成給哪個美眉發短信結果發錯了對象。
她不由分說地回復：腦殼被門擠了？
宋意然：一起住唄，可頌。
林可頌：滾走。
宋意然：我保證不介意你晚上聽音樂看電影，不介意你在沙發上吃薯片到處掉渣引蟑螂，不介意你晚上九點以後淋浴。
林可頌不由得笑出聲來：好啊，你到這邊買棟別墅啊！
宋意然：那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看著這條短信，林可頌猛地坐起身來，心想不會吧，宋意然雖然一向燒錢，但是他哪裡來的這麼多錢？江千帆的這個社區一看就很高級，來往出入的都是紐約的上流人士。但是以宋意然的腦殘性格，很有可能真的那麼做！
這傢伙不會真這麼義氣吧？她不過和他抱怨兩句，他就要來解救她了？他真有這份心思當初坐飛機來紐約的時候為什麼不給她買張頭等艙的機票！
不對不對，她又不是他那些鶯鶯燕燕的，他哪會在她買棟別墅啊！
亂講，什麼叫做為她買別墅啊，他多半是曼哈頓的海景房住膩味了，想要挪窩了。
你個留學垃圾！不好好讀書天天就知道亂花錢！
而且，多半只是說說而已。
感謝宋意然成功轉移了她對江千帆的注意力，林可頌拽過被子，呼嚕一下就睡過去了。
而此時的宋意然坐在酒吧裡的高腳凳上，看著林可頌的短信扯出一抹笑來。
「喂！聽說明天你就要搬家了？」凱·安握著一瓶啤酒，坐在宋意然的身邊，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是啊。」
「要不要我找幾個漂亮妹妹一起去慶祝你喬遷之喜啊？」
「你，還有你的那些漂亮妹妹明天最好都不要出現在我的面前。」
「為什麼？」凱露出十分失望的表情。
「因為我想要安靜地待著，這個理由怎麼樣？」
「你這傢伙真沒意思！」
凱拎著啤酒走遠了，宋意然頷首無奈地一笑。
第二天的早晨，林可頌照例站在江千帆的身邊念著食譜，他的點撥總是恰到好處，既讓林可頌充分地思考，又能適時地讓她知道重點在哪裡。
當她在廚房裡摸索著香煎扇貝與番茄橄欖烤鱸魚的時候，謝醫生竟然來了。江千帆直接離開了廚房，回到房間裡和謝醫生談話。
林可頌不由自主地開始猜想到底江千帆會和謝醫生聊些什麼？
說不定，經過謝醫生的開解之後……他就不會再用說「我喜歡你」以及吻她這樣的方式來鼓勵她了吧？
而是真正正常的「循序漸進」、「春風化雨」的方式。
林可頌仰起頭來一笑，這樣的江千帆反而更讓她難以想像。
如果一切都回到原點，林可頌的刀尖停留在扇貝的邊緣，忽然不知道該怎麼落刀了。
不要再想了，一切將會水到渠成。
就在這個時候，廚房裡的壁掛式電話響了，毫無起伏的聲音傳來：「今天
謝醫生將會留下來用午餐，前菜和主菜，就交給你了。」
「什麼？交給我……」林可頌回頭看了眼廚房，自己剛才一直在胡思亂想，根本就沒將這兩道菜琢磨透呢！
「你連為三位業內知名的主廚準備晚餐都能做好，面對謝醫生卻沒有自信了嗎？」
即便隔著電話，林可頌也有一種江千帆的呼吸拂過自己的耳畔的錯覺。
他彷彿靠向她，即將觸上她。
「我可以的！只是……只是甜品的話……」
「甜品就不用了。不過你可以準備一道湯。」
林可頌還沒有來得及問「準備什麼湯」，江千帆就將電話掛斷了。
還好林可頌沒有選擇恐懼症，不然還不得猶豫死！
謝醫生雖然久居紐約，但畢竟不是歐美人。就亞洲人的口味來說，比起什麼奶油南瓜湯或者胡蘿蔔濃湯之類的，他應該會更喜歡味道清淡的湯。而且前菜是香煎扇貝的話，如果用太過濃郁的湯會減弱他對扇貝味道的感知。
林可頌打了個響指：「那就薄荷白菜湯好了！」
這道湯的味道她可是永遠都不會忘記！八碗下肚，滿世界找洗手間！
林可頌根據自己的印象，準備了食材，做出來的湯味道竟然還與當日相差無幾！
接著是香煎扇貝以及鱸魚。
當所有的菜都被送上餐桌之後，林可頌將廚房按照江千帆的要求清理乾淨之後，來到了餐廳。
她沒有想到的是，餐桌前的只有謝醫生一個人。
她為江千帆準備的菜都原封不動地擺在謝醫生的對面。
看著她不解的表情，謝醫生笑了，他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最近，有一家新的餐廳即將開業，千帆會很忙。他是一個很認真的人，習慣事必躬親。」
「哦，是這樣。」
她本來以為會聽見江千帆對她所做菜品的評價，但沒想到他連吃都沒吃上一口。
謝醫生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看著林可頌：「你知不知道的你的表情看起來很失落。」
「因為我以為可以得到他的指點。」
林可頌笑了笑，在謝醫生面前說任何違心的話也會被識穿，索性不如實話實說。
「不僅僅是指點，還有肯定。」謝醫生補充說。
「那麼謝醫生呢？你覺得我做的東西好吃嗎？」
「不錯哦，懂得反客為主，問我問題了。」謝醫生點了點頭，「很好吃。讓人根本想不到出自一個初學者之手。」
林可頌嘿嘿笑了起來，舀起一勺湯，剛送進嘴裡，謝醫生的一句話差點讓她噴出來。
「千帆是不是向你表白了？」
林可頌瞪大了眼睛，難道這樣的事情江千帆都會跟謝醫生說嗎？
「他第一次問我記不記得暗戀是什麼味道的時候，我就知道一定是有什麼讓他心動了。」謝醫生伸出手指，比劃了一道縫隙的距離，「哪怕只有這麼一點點，心動就是心動。」
「暗戀？」林可頌好奇地抬起頭來。
難道江千帆也有過暗戀的經歷嗎？
像他這樣的高冷男神？
「他還問我記不記得冰糖葫蘆的味道。」
林可頌的指尖顫了顫，那個意興闌珊的夜晚，幾乎快要被她忘記的路燈，還有她有感而發即興對他說的那段話，他竟然還記得？
暗戀就像糖葫蘆。包著喜歡一個人的甜甜的糖衣，但只要咬下去，就會吃到又酸又澀的味道。
「他並不像你想像中的那樣冷漠，好像對全世界都不感興趣一樣。他最為敏銳的，不僅僅是他的味覺，還有他的感情。可頌，江千帆是怎樣對你表白的？」
謝醫生的眼睛就似看不見底的深海，倒映出她的內心。
「他說他喜歡我。」
「你的表情像是並不那麼確定。是因為你還喜歡著別人，又或者是因為『我喜歡你』並不是你真正想要聽到的？」
林可頌嚥下了口水。
她還在暗戀著宋意然嗎？一看見他的短信，她還是會下意識微笑。一被他靠近仍舊會心跳過快。
可是江千帆呢？
當他靠近自己時，不僅僅是心跳，好像整個世界都向她湧來。
「不要急著回答我。因為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才是回應對方最正確的方式。當你準備好了的時候，再去問他那個正確的問題。只有問正確的問題，才會得到正確的答案。」
「什麼問題？」
謝醫生笑而不答，斯地擦了擦嘴，站起身來：「謝謝你的午餐，十分可口。」
當謝醫生離開，就剩下林可頌一個人坐在桌前的時候，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彷彿那個褪色的夜晚再度鮮活了起來。
她的舌尖還留有冰糖葫蘆甜酸之後的澀口味道。
還有路燈之下，江千帆的側臉。
就
在這個時候，林可頌的手機響了，她下意識取出來一看，「宋意然」的名字在閃爍，她的手指一顫，手機摔在了地上。
「我的媽呀！」林可頌趕緊把它撿起來，「喂，宋意然？」
「我已經住進了與你同一個社區的別墅。」
「……」兩秒之後，林可頌這才反應過來，「不是吧？你還真的買了別墅了？」
「我租的。還剩下一個多月，我特地來陪你的。怎麼樣，夠義氣嗎？」
林可頌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傢伙總是這樣，當自己嚷嚷著要他幫個什麼忙的時候，他就像得了健忘症。
可是當自己對他不再抱有希望的時候，他卻總能讓她意外。
緊接著，一棟別墅號碼就被傳到了她的手機上，看起來與江千帆的別墅還很接近。
「我還沒吃午飯呢，你不是要去參加『大師秀』嗎？來露一手啊。」
「你買了菜嗎？我給你露一手？」
「有啊，番茄和雞蛋。」
「成，你等著！」
林可頌沒有真的相信宋意然會讓自己給他做番茄炒蛋。八成等她到了他的別墅裡，就能看到一大群狐朋狗友拎著啤酒摟著美女了。
林可頌告訴梅爾自己要去看看新搬來的朋友。
「當然可以，這是你的自由。不過不要太晚回來，先生希望你把精力多放在研究烹飪技巧上，別讓他失望。」
「我會的！去去就回來！」
「小麵包，你說的新搬來的朋友是哪位啊？」梅爾狀似隨意地問。
「哦，是和我一起來到這邊的老朋友了。只不過他是來這邊讀書的。」
林可頌換好了鞋子，就走了出去。
梅爾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撥通了一個電話。
宋意然並沒有租一個很大的別墅，當林可頌走進去的時候，才發現別墅裡的傢俱和宋意然在曼哈頓公寓裡的竟然差不多。
今天的宋意然看起來很休閒，穿著淺棕色的毛衣，深藍色的牛仔褲，踩著拖鞋，微微一笑，那雙眼睛輕而易舉撥亂她的心弦。
「進來吧。」
「不會吧你？把你之間的傢俱都搬來了？你也不嫌折騰？」
「我用慣了的東西不會輕易換。換了會睡不著。而且吧……」宋意然故意拉長了聲音，「只要能經常見到你，怎麼折騰我都不會嫌煩。」
他將自己的臉湊了過來，林可頌故作嫌棄狀將他的臉挪開，「得了吧你，不是說餓嗎？廚房在哪裡，我給你做『地獄紅湯』！」
提起這個，宋意然也不由得笑了起來：「你相不相信，無論你做的東西有多難吃，我都會全部吃下去。」
「你等著瞧吧，我再不可能做出那麼難吃的東西了。」
當林可頌進入廚房不到三十秒鐘，就聽見她的吼叫聲：「宋意然！鹽呢？糖呢？調料呢？」
宋意然靠著廚房門口，慢慢地說：「哦……忘記了。」
「你怎麼不把你的腦袋也忘記得了？」林可頌氣哼哼地說。
宋意然笑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說話的方式好像是我結婚很多年的老婆？」
又來了又來了，這傢伙又沒心沒肺地對她開這樣的玩笑。
「就給你做沒味道的番茄炒蛋，你給我全部吃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