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文 / 會飛的西瓜
手機上的亮光逐漸消失,郭淮緩緩閉上了雙眼。
偌大的客廳裡很暗,只有從厚厚的窗簾外透進來的一點點光,而胃部還在隱隱的抽搐著。這段時間來他的胃還真是越來越差了,醫生說便是他從現在開始作息規律,也必須得養一段時間才能減小不惡化下去的可能。
養一段時間?
郭淮揉了揉腦穴,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要他現在選擇坐在床上受人伺候著,那郭氏還真要成別人砧板上的魚肉了。
就這麼靜靜的坐了大概十五分鐘左右,門被人打開了。
李耀皺著眉掃了眼屋裡的環境,然後啪嗒一聲開了燈,看著沙發上坐著的男人,低聲叫道,「淮少。」
郭淮掃了他一眼,靠著沙發背道,「查到了什麼?」
李耀走上前,看著郭淮不太好的臉色,心下歎了口氣,一邊遞了份件給郭淮,低聲道,「是徐光明那小子。」
徐光明是郭氏的財務部總監,干了好幾年,一直都挺安分的,李耀查到這條線的時候,還真是有點受驚,
誰知郭淮看都沒看一眼手裡的報告,搖頭道,「不是他。」
李耀一愣,「什麼?」
郭淮冷笑,「手下的人幾斤幾兩,我會不清楚?」
李耀面色一僵,看著郭淮那雙銳利的眼睛,背脊不自覺的緊繃,郭淮已經知道了?
說來也是,肖清回來的事情,便是他自己沒想過去查,也定會有人告訴他的,知道了還真也不奇怪。
「肖清回來了。」李耀把懸著的心放下,如是道。
郭淮看了他一眼,臉上還真沒有一點驚訝之色,「什麼時候?」
李耀默默在心裡給自己順了順背,看他這表情,當真是知道這件事情,「大半個月前。」
郭淮點點頭,大概是覺得和自己心裡的信息對上了,沒再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李耀看著他,驚訝道,「淮少,你不會是覺得……是他?」
郭淮這個表情,立刻讓他想起了那天在年會上,陶笙和她說過的話,可李耀還是覺得有些奇怪,想說他沒那個能耐,可這話在喉嚨裡打了個轉,又落回去了。
郭淮一愣,猛地轉過頭去,「陶笙?」
李耀點點頭,「那天年會他在後台忙,然後想透透氣就去了樓梯口,結果就聽到了。」
郭淮瞪著他,「肖清看見他了?」
李耀一愣,陶笙當時沒說,自己也被這事驚了一下,結果就忘記問了……
有點尷尬的撓撓頭,知道是自己沒把事情辦好。
郭淮靠著沙發背,懊惱道,「不怪你,我那天也看見陶笙狀態不太對,應該多問點才是。」
李耀想了想,覺得郭淮繼續瞎想下去也不是辦法,還不如他回頭找陶笙問個清楚,便轉移話題道,「易先生剛剛打電話來說,他隨時等著幫忙。」
郭淮點頭,「現在還不是時候,陶笙最近怎麼樣?」
「他最近在找房子。」
「找房子?」郭淮眉毛一挑,臉上總算有了點表情,「他想搬出來?」
李耀點頭,「應該是的。」
「找到沒?」
「沒有。」
郭淮瞪著李耀,「沒有?」
李耀立刻意會,連連點頭,「現在有了,現在有了。」
「找不到就買,直接從我賬上劃,到時候地址和鑰匙都給我一份。」郭淮頓了頓,又補充道,「不要準備太好的,他剛出來不會一下子就租太貴的,七八十平米兩個房間左右就差不多了,價格也不用壓的太過分,他會起疑心的。」
李耀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就轉身準備離開,走到門口的時候,腳步卻忽然停了下來,臉上閃過猶豫,欲言又止。
「有屁快放。」郭淮的聲音從客廳裡悠悠的傳來,「放完了去辦正事。」
「……淮少,我記得你前些年有讓我去查肖清的蹤跡,我也跟你說過他應該是刻意隱藏了的,不怎麼好查,所以後來我又……擅自去差了他以前的事情,那份件,不知道你看過沒有,我覺得有些蹊蹺。」
郭淮瞇起了眼睛,想了會,道,「沒查過,說下去。」
「他母親是個教師,因為吸/毒的被學校開除,之後生活一直非常貧苦,但是肖清本人據說很能幹,在校期間勤工儉學,打了不少黑工,也獲得過不少獎學金,據我所知,在小學初中的時候他成績確實非常不錯,還達到了外中非富即貴的第三種入取要求,甚至入學後還得到過外中的獎學金,在校期間所有費用全免。」李耀閉著眼睛都能說出這份被他看了很多次的件內容。
「這些都很正常,但是你知道,最不正常的地方再哪嗎?」
「這些資料都是從警/局裡調出來的。」郭淮回答道。
是,因為肖清早年隨母親生活,後者是個饑一頓飽一頓走哪算哪主義者,也就意味著他們的資料如果真的要細細碎碎去查,是非常難的,尤其是他母親選擇的地方,都是些他們這種人群居處,就算不是,也沒有人會去細數昨天有幾個今天有幾個。說白了,就是多他們兩少他們兩沒誰會注意……
r/>但這並不意味著會很難調取他們的資料,像這種人,有一個地方是絕對不陌生的,而且資料保存應該是非常齊全的。
所以當時李耀沒有多想,就找了個朋友幫忙差了一下,便得到了這些。
而這裡面,存了兩個疑點,肖清的媽媽不說,肖清在那種烏煙瘴氣的環境裡長大,如果他媽媽護子就會想辦法離開那種地方了,可見事實很明顯並非如此,那肖清究竟要怎麼安安全全的踏出那個區域,甚至還上了外中?這是第一。
而第二點就是。
「造的。」郭淮意識到了什麼,後脊一麻,冷聲道。
沒錯,一般來說這種人都是警局的常客沒錯,可這樣的常客肯定不止一個兩個。哪個警察吃飽了沒事做喜歡把人家家常全寫上去?有這個功夫不如把人兒子送個正規機構,早些遠離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所以這資料過於完整,卻忽略了它應該做的事情,就是它最奇怪的地方。
「可是肖清哪兒有這個人去造資料?」李耀奇怪道,「他父親我也有想過去查,但是根本就沒個影,你說……這麼多年他行跡不清,會不會也和這個有關係?」
接著,他順帶把陶笙和他說過的話一塊兒說了。
郭淮搖頭,「行蹤都是孟浩宇干的,現在的事情孟浩宇也少不了插手,你先再去找點資料,我明天會去公司。」
李耀點頭,知道郭淮心裡有數了,便不再多說,轉身準備離開。
「李耀。」郭淮忽然又叫住了他,等李耀回過頭去,後者已經站起了身,一臉肅然道,「這段時間你就呆在b市,不要過來了。」
李耀一愣,下意識的反駁道,「淮少這邊的事情你一個人……」
「幫我看著陶笙。」郭淮說,「這些事情當年我扛得住,今天也一樣。」
李耀抿著嘴,好一會兒,才點點頭,轉身走了。
門再一次被人關上,郭淮後退幾步,跌坐在沙發上。
胃部的疼痛越發的明顯了起來,這些症狀他沒有告訴別人,甚至連李耀都不知道。畢竟他要是知道,肯定會想盡辦法讓自己先好好養著身體。
可是他不能倒下。
郭淮從桌上摸過個藥罐,吞了幾粒下去。
好一會兒,疼痛感稍稍好了點,郭淮這才側過身,直接躺在了沙發上。
一個月。
這邊出現問題,已經有整整一個月。而問題也比想像中要複雜很多,一有不甚,甚至可能會牽連到b市總部。
董事會那群老頭子一個個吹鬍子瞪眼的,等著他的交代。
對郭淮來說,這家公司是他上去兩代畢生的心血,也是他的驕傲,是他的責任。
這家公司是他從小看到大的,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裡了。他有信心能夠克服這次困難,甚至是門道,都摸得差不多了。
孟浩宇突然弄出的空殼公司,以及他拓展a市下一步就是全國,讓不少企業岌岌可危。
那些想讓郭氏倒閉的,出問題的,他手裡都有個名單,真相也摸的差不了多少。
對他來說解決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他身體撐得住。
可直到他聽見肖清的名字。
這起先只是他的一個猜想,而且是個挺荒唐的猜想。可不過一會兒便得到了證實,畢竟肖清這次回來,是光明正大的。於是在得到證實之後,他的底忽然之間就被抽了大半。
不是他怕肖清,也不是他至今還對肖清抱有感情。
這半年陶笙的決絕已經讓他徹底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同時也確定了自己想做什麼,他唯一覺得不對勁的是。
他不知道肖清到底想做什麼。
這也是他最後一個確定自己對肖清已經沒有任何余念的原因。
他在十多年前喜歡上的肖清,和他現在意識裡隱隱猜測到真實的肖清,大相逕庭。
現在回望,用不少模模糊糊的記憶拼湊出來一個不完整的景象,但即便是這個不完整的景象,也在告訴他,肖清這個人,遠遠不如他想像中的那樣,是他當年太幼稚,而真正的肖清,就像郭淮現在對他的感覺一樣,模糊而不真實。
可肖清為什麼會突然回來?
銷聲匿跡了這麼多年,為什麼回來的這麼突然?而且那麼湊巧他一回來,就出了這些事情?
這些突然竄上來的念頭,最初不僅讓郭淮頭疼不已,還遭到了他潛意識的牴觸。
原因很簡單,你喊了十多年的母親,忽然有個人說她不是你媽,你就能立刻欣然接受?答案是否定的,雖說這個比喻有點重,可其中的道理卻是一樣的。
沒有人的一席話,能在短期內顛覆另外一個人的篤定十年的認知。
直到郭淮腦子裡忽然冒出了陶笙的背影,直到李耀告訴他,陶笙的所見所聞。
如果肖清真的像他想像的那樣,也像李耀說的那樣,回來要攻擊的人是他,那連怎麼突破公司這種手段他都想到了,另外一個更簡單的,他怎麼會想不到?或者說,他可能是湊巧遇上陶笙嗎?
郭淮看著天花板,視線逐漸變模糊,而他全身上下,唯一清晰的地方只有兩點,第一
一,是他一直泛疼的胃,第二,就是想要馬上呆在陶笙身邊的*。
他無論如何都想護這個人周全,可是他卻不能拋下一切立刻趕過去。
雙眼緩緩的閉上,郭淮終於迎來了他長達四天的第一次合眼。
房間裡再一次安靜下來,便是根落在地上,那聲響也能讓人清晰可聞。
大概半個小時之後,那扇原本被人關上的大門又一次被打開了,一個人影在門口站了會,關上門後,緩緩的朝客廳裡走來,最終停在了郭淮面前,低頭盯著這個人看了好一會兒,後伸出手去,輕柔的撫摸著他的額頭,臉上的表情一點點變得陰冷。
七三一不見了。
起初發現這點的時候,陶笙只是心裡小小的訝異了一下,並沒有多去想。
臨近年關一向是非常忙的時候,小說不過是個消遣,實在忙不過來也情有可原,何況對方也不一定非得盯著他這一篇看啊。
:啊,過年又要去面對長輩的甜言蜜語了,鼕鼕我好難過,快給我埋胸!
:我也要啊,好憂傷。
:……
聽說顧因因為和阿錚之間的感情問題,和家裡的矛盾鬧得挺大的,檸檬和鼕鼕一見他在線,連忙調轉話題。
:啊哈,話說蘇蘇這段時間因為趕稿都沒法上線了。
:是啊,就偶爾半夜能看見她上來炸一下。
:估計是挺辛苦的,據說要趕在年前完工。
:對啊,我要回老家嚶嚶,我也很辛苦嚶嚶,估計到時是沒網了,沒辦法看了。
:哈哈!我能!話說船大你過年會不會斷更啊?
:不會,我在本地過年,而且也有存稿。
:哇哦,那我回來豈不是可以養的很肥!
:對啊,估計等你回來阿錚就能向史森獻出他的初吻了。
:………………
:哦,對,小因,因為阿錚這個名字很霸氣,所以我借用了一下,當時也有私扣你們阿錚,他回復了說可以。
:為什麼另外一個不叫顧因?
:……因為他不是中國人。
:不是中國人也可以叫顧因。
:哈哈哈哈哈小因吃醋了!天啦擼!太可愛了!我要截圖獻給阿錚傻媽!
:快快快!這樣他交劇會更勤快的!
:名字可以改嗎?
陶笙坐在電腦前差點笑出聲來,這種明晃晃的醋意非但不鬧人,還讓人覺得他們兩感情很好。又和他們說了幾句之後,陶笙才打開word,開始碼字。
這是他的最新存稿,已經到三十多章節了,他發出去的只有二十章。
最新一章是他非常喜歡的內容,也就是在阿錚受到海猿再一次的威脅後,徹底覺醒所有陸猿尊嚴與憤怒之後成就反擊行為第一步,就是找到一個達到共識的人——史森。
這些都是之前就有的內容。
史森是個科學家,但是自從海猿剝奪陸猿權利之後,他這個頭銜也基本上被摘的一乾二淨了。
傲慢的海猿拒絕使用陸猿的智者,而後者在他們眼裡,也不過是隨手便可捏碎的螻蟻。
史森有絕對的智商並且通過海猿的侵略積累下來絕對的武力值,兩個人是在阿錚企圖竊取海猿信息的時候相識的,並且經過史森經過重重的驗證之後,他認可了阿錚,也就是在這一章節,他對阿錚僅有的情緒之上,又增了點新的東西。
那種情愫的變化,對當時還只有十六歲並且腦子裡想的都是為振興陸猿而奮鬥的熱血少年阿錚來說,是非常陌生的,而同時對於研究狂史森來說,是非常新奇的。
他竟然對一個非女人感興趣了。
難道從海猿奪取主權之後,陸猿的性趣也出現了變化?在不斷落後的環境裡產生了委曲求全退一步擇偶的可能性?
史森如是的想。
詳細的寫完這一段,並且在後面又出場了好幾個新人物時,已經到了深夜,陶笙仔仔細細的重新檢查了一遍後,才爬回床上準備睡覺。
簡淼早在昨天就已經搭飛機回老家了,所以他這段時間除了碼字,就是去看陶媽媽。而在後者知道他已經辭職的事情後,起初還是一臉訝異,但等陶笙和她說明事情的情況,陶媽媽的臉上竟露出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的笑容。
「挺好的,你從小就愛看書,」她媽媽笑著點點頭,「做自己喜歡的總歸是好的。」
她一笑,陶笙的心情也跟著好起來了,立刻不放過機會湊上前去問這個年打算怎麼過。陶媽媽不知是不是想開了,反正娘兩這麼一商量,難得的說了一下午。
午後溫暖的陽光灑在他們兩身上,輕輕柔柔的。
正所謂喜事有時候還真不是一個個來的,陶笙那天不但和陶媽媽和好了,當天下午還收到了中介的電話,說是有一套合適的房子準備出租,問他有沒有興趣去看看。
陶笙原本以為年
關大家都忙的時候,他租到合適房子的可能性會大大減小才是,所以也就沒怎麼急著去找。可對方都打電話過來了,他便沒有多做遲疑,當即打個車過去看了房子。
結果是很滿意。
他不想租太大的房子,他這會兒還負擔不起,因為以後想讓陶媽媽也搬進來照顧著,所以至少要有兩個房間,價格也非常得心,那天之後沒過多久,陶笙就決定要租了。
可這段時間搬家公司實在是不太好找,而且他也不打算在這種時候把時間全放在搬家上。
和房東商量了一會,對方很貼心的表示能理解,說陶笙過了初七之後再搬也不成問題,這房子就算是預定給陶笙了,錢也省的人麻煩,就乾脆從初七開始算,但擔心陶笙反悔,必須得先交押金。
這種你不虧我不虧的方式陶笙很滿意,所以這事兒處理的很迅速。
然而這件事情,卻依舊沒有拖住陶笙在看見新聞時繼續下滑的心臟。
#郭氏ceo郭淮今日凌晨急病入院,現情況尚不明朗,郭氏或凶多吉少#
陶笙看著那行字,反反覆覆的看,將近十分鐘,都沒有停下來。
接著他放在桌上的手開始一點點收緊,最後深呼吸一口氣。
郭淮在和他分開後第一次因為作息不穩入醫院,他不擔心,那是因為他知道郭淮身邊的人斷不會讓他這麼放縱下去,所以他肯定會養好來。
可這一次,不一樣。
陶笙瞭解郭淮,只要他睜開雙眼,就算是閻王爺站在他面前,他也會奮不顧身的回到自己的崗位上。
那這樣下去,郭淮的結果是什麼?
偏過頭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手機,郭淮已經多久沒有聯繫他了?這段時間他從不打電話,像是擔心打擾到陶笙一樣,一直都是用短信,雖說便是如此,陶笙也從來沒有回復過。
而上一次信息,還停在一個禮拜前。
陶笙當初廢了多大思去養郭淮的胃,現在就有多清楚,這個節骨眼上,郭淮入院要是不好好調養,會變成什麼樣子。
陶笙沉默了一會,盯著屏幕看了好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找來紙筆,把自己多年來的研究一點點細心的寫上去。
兩個小時後,看著那張被寫滿了的紙,陶笙重新仔細的檢查了一遍,然後拍下來發給了李耀。
這已經是是他最後可以做的了。
點下發送之後,陶笙看著手機屏幕,心裡卻一點點難受起來,鼻尖也是酸酸的。
他還是擔心郭淮。
他還是擔心他。
就算是發生了那樣的事情之後,他還是在擔心他。
陶笙倒在床上緊緊的抱著被子,臉上滿滿的全是委屈。他以為自己決定好了,以為自己已經想清楚了,以為那份感情就算是在他心裡留下了疤,卻也是徹徹底底的清出去了才是。
可事實就這麼赤/裸裸站在他面前,毫不猶豫的點破他,揭穿他,然後告訴他。
你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