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 童年陰影 文 / 唯心自由
顧學林覺得很累，睡得很沉，迷糊中不知道睡了多久。
等他醒過來，想睜開眼，卻覺得眼睛似乎被什麼東西糊住了，根本睜不開。
他揉了揉眼睛，眼睫毛還真被粘住了。他睡著前，似乎剛剛大哭過，臉上還有眼淚干了以後難受的感覺。
過了好一會，他總算揉開眼，環視了一下周圍，發現自己躺在雜草下的泥地上。而他黑乎乎的小爪子，讓他知道，自己真的回到了童年。而小孩子眼屎多，大哭後不洗臉就睡覺，不糊住眼睛才奇怪。
這裡有些昏暗，顧學林一時想不起這是哪裡。緩了緩神，他才認出這是芒草叢下，這個地方曾經是他幼年的秘密基地。
芒草在山裡，到處都是。它的葉子鋒利，能輕易劃傷人的皮膚。但是小時候的顧學林，卻經常偷偷跑到這裡哭。這裡很少人來，他哭也不用怕被人笑話。
顧學林屈膝趴下，盡量壓低自己的身子，低下頭護住臉，小心的爬出草叢。即使他很小心了，臉上還是被劃了一道細細的口子。
顧學林感到臉上的刺痛，也不敢用手去碰。他現在全身都是泥土草屑，手指更是烏黑，再往臉上抹，估計本來沒事的臉，還要被他弄出問題來。
爬出芒草叢後，立刻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氣。他蹭的站起來，拍拍身上的草屑，環視四周，努力翻找幼年的記憶。
這片芒草叢有兩米多高，它密密麻麻的長了好幾排。顧學林記起小時候，還經常會在秋天來割芒草，拿回去做掃把。而夏天，是它長得最旺盛的時候。
芒草葉子下面的空隙不大，大人是無法鑽進去的，小孩卻爬著自由出入。這也成了他幼年記憶最深刻的地方，是他發洩情緒的場所。
不過他對芒草叢熟悉，對周圍去已經忘了差不多。迷路的他只好頂著大太陽在周圍繞來繞去，費了半個小時，才總算讓他找到了山路。
沿著石砌的山路，還有一條小水溝從山頂一路蜿蜒而下。水溝裡水很淺，是山上各處細小的泉水慢慢彙集而成，清澈透明。
顧學林蹲在水溝邊，使勁的搓手，但是手上有些髒污怎麼都洗不掉，現在可沒肥皂洗手液給他去污。顧學林卻記得他小時候，似乎每次都是洗得乾乾淨淨回家的，不然他一定少不了挨打。
想了很久，他終於記起來，忙到地裡抓了一把黑泥，往手上塗，再到水邊洗手。果然沒到一會功夫，他的小手乾乾淨淨。
等顧學林弄乾淨了自己，確認別人都看不出來他哭過，才慢吞吞的往山下走去。
他努力的平定自己的心緒，現在，他有一個健康的身體，簡直是他以前做夢都想要得到的。以後，他一定會好好保護自己，再也不能讓別人傷到自己！
「林子，你又跑山上了？你奶奶在那罵了半天了，你再不回去，小心她打你。」
顧學林正走神呢，突然聽到遠處傳來一聲叫喊，恍惚了一下才想起來，對方這是在喊自己。
他往山腳下看去，才發現是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紮著兩條馬尾的少女。少女提著很大的竹籃子，正快步往山路上跑來。
顧學林一時沒想到她的名字，想了半天還是記不起來。不過他不記得也正常，前世再過幾年，他就離開了這個山村，而且再也沒回來，能記起來才奇怪。
不記得小姑娘的名字，顧學林卻記得這個大他幾歲的小姑娘，是隔壁家的姐姐。村裡那麼多小孩都欺負他，只有這個小姐姐沒欺負他，寫作業的時候，還會讓他在旁邊看。
見她跑的氣喘吁吁，他有些過意不去，高聲回道：「我這就回去！謝謝阿姐。」
小姑娘大概聽出顧學林沒哭，這才放下心來，也不跑了，把籃子放到腳邊，兩手撐膝大口大口呼吸。
她緩了好一會，才對已經走到她身邊的顧學林笑道：「嗯，快回去吧。你奶奶要是打你，你也躲著點，別那麼老實，她打到你，即使不疼，你也要喊疼，還得哭出來！」
小姑娘把自己應對父母的招數教給顧學林。
熟悉的對話，熟悉的人，總算讓顧學林記起來，這應該是他五歲那年的夏天。記得前世，他和這個小姐姐也在這碰上，他那時還天真無邪的對小姐姐說：『我不哭，哭了要被人笑話。疼，我也不哭。』
但是他現在不會了，小姑娘是好心，而且這招數，雖然無法讓他奶奶收手，卻能引來隔壁鄰居。在眾目睽睽下，總會有人攔住他奶奶。
告別了小姑娘，顧學林邁起步子飛快的跑起來。小孩子腿短，跑的並不快，但是，他卻激動得想流淚。
他已經有十年沒有如此自由的奔跑！
等進了村子，顧學林突然放慢腳步，現在他不想回去。
回去做什麼呢？家裡只有厭惡他的奶奶，和一副老學究一樣自命清高、啥事不管、啥事不幹的爺爺。
那個家，根本沒有值得他留戀的東西。
就在顧學林再次神遊的時候，突然聽到一個糙漢子的大笑聲：「林子！你又找媽媽去了？你是樹洞裡撿來的。村子中央那顆老樟樹就是你媽媽！」
顧學林厭惡的看著那個大漢，就是這個漢子，一直跟他說他是樹洞裡撿來的，讓他曾經真以為自己沒媽。如果他有媽媽，為什麼媽媽會很少來看他。如果他是奶奶的親孫子，奶奶怎麼捨得打他。別人家的孫子不都當寶嗎？為什麼他是沒人要的！
但是
現在他不會了，他有一個媽媽，一個最偉大的媽媽。
顧學林沒理會糙漢子，總算加快了前進的腳步，無論如何，他還要回去等媽媽。
這個村子裡的人，讓他厭惡的，實在太多。雖然他們沒有壞心，只是逗他玩。但是那些人從來沒想過，對前世年幼的他來說，那些玩笑話才是最嚇人的。讓他變得非常不安，天天擔心被家人丟掉。
他的童年，幾乎就是活在這些玩笑話的陰影下。
路再遠，也總有走到的時候，何況山村很小，顧學林即使磨磨蹭蹭，也沒多會就到了家門口。顧學林看著白牆青瓦的大房子，卻不敢進門。他有些手足無措，即使他已經成年，但從小刻在心裡的恐懼，讓他恐懼這個家。
他們家的這個房子，在山村已經算是不錯的。前世他聽說過，祖上雖然不大富，但是也算是有學問的。
而他那個有學問的爺爺，就靠著這個，取了勤勞能幹的奶奶。
他這個大字不識的奶奶，一直以夫為天，什麼活都不要丈夫干，一個人把家裡操持的很好，還拉拔大了幾個兒子女兒。
幾個兒子雖然都成家了，但是家裡沒錢蓋新房，所以到現在還沒分家，都住在一起。
奶奶就是家裡的一把手，管著家裡大大小小的事。爺爺永遠都跟活扯不上關係，他只需要偶偶戴上眼鏡，看看水電費的賬單。
顧學林小時候也曾經崇拜過爺爺，長大以後，再也無法理解。一個男人，到底是怎麼樣才能自傲到這程度？其實所謂的有學問，也就是認識一些字，能讀一篇報紙的章。
顧學林還在那低頭磨蹭，突然耳朵一疼，就被人一把揪住，扯著往屋子裡拖。
「小崽子，死哪去了！還知道回來！看我不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