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105章 不似等閒脂粉色 文 / 鏡中影
為了能夠留下,凌姑娘進行了一番聲淚俱下、理據並茂的陳述。
「百大哥,我知道我方才說那番話時,在你眼中一定是面目可憎,那也的確是那當下我最真實的想法。但就因為如此,凌茗也更加知道了百大哥對凌茗的的意義。我對妖怪充滿了畏懼與憎惡,這一點我暫時無法改變自己。但若使是百大哥,無論怎樣,我對你只有熾烈的熱愛。只要是百大哥,不管您有著什麼樣的秘密,對凌茗來說,您都是無可替代。」
「這一點很重要呢。」秋觀雲嘻笑道,「一個對誰都好的好人對你好不足為奇,因為你於對方是和眾生一樣的存在。當一個人只對你好時,你於對方才是特別的。相較前者,後者更有令人無法抗拒的萌點不是?」
百鷂切齒:「你可以不說話。」
她聳肩:「看我心情。」
偌大的室內,幾乎可以聽見牙齒磋磨聽「咯崩」聲響。
她不無詫異:老狐狸何時變得這般容易撩撥?
「我……可以說句話嗎?」那位女子怯怯道。
百鷂緩了臉色,輕微點頭。
「我替這位姑娘求恩公允她留下。」女子起身萬福,「這位姑娘方纔的話固然刺耳,可將心比心,倘使今日我不是當事者,我一定也如這位姑娘所想所說。不止我,這世間有許多人不都是這樣想的嗎?但是,縱算如此想著,當遇上自己所愛時,所有的堅持都將不復存在,這便是愛之所至,情之所鍾。請恩公看在凌姑娘對您用情至深的份上,准她留下。」
百鷂默了片刻,旋身而去。
凌茗不明所以,一時手足無措。
「給你幾日的觀察期,照顧好有孕的病人。」遠遠的,狐王大人的聲音淡淡飄來。
秋觀雲啞然失笑:「老狐狸果然還是具備傲嬌屬性呢。既然老狐狸願意給凌姑娘一次機會,你便來好生照料這位……話說,我們說了半天話,也在一個屋簷下住了多日,姑娘貴姓?」
女子靦腆一笑:「我姓江,江珠兒」
「好名字,就由兩水的凌姑娘照顧三水的江姑娘,同出一江水,相親相愛哦。」巫界惡霸替離開的人一錘定音。
凌茗望向她的眼內,充滿著不可思議的驚奇。
她咧開嘴兒:「凌姑娘愛上我了嗎?」
「並沒有。」
「沒有就不要用深情的目光看著我,我會害羞。」
「我確定了一件事。」
「本大爺的風華絕代?」
「你當真像你自己說的對百大哥沒有一絲愛慕之心呢。」
「……姑娘好見地。」
凌茗冷哼:「不愛他,看不到他的好,是你的損失。」
「是是是。」這姑娘走火入魔了?
「秋姑娘。」江珠兒姍姍靠近她身側,聲若蚊蚋,「我想向你打聽……打聽……」
鑒於對方的一直翕動在唇齒間,她好心挑明:「你家相公的生死嗎?」
「嗯。」幾不可聞。
她沉吟:「他若死了,你怎樣?若活著,你又怎樣?」
「我……」江珠兒咬唇,無言以表。
她淡哂:「等你想好後,再向老狐狸這個問題唄。否則結果無論是哪一個,你都沒有承擔的勇氣。」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表達得不夠明白?
「為什麼你明明和我差不多的年紀,卻有著這份豁達和智慧?」
她頓了須臾,旋即喜笑顏開:「這是當然的啊,因為我是集美貌、智慧於一身的巫界美少年,是橫行三界的巫界惡霸,是天地間最絢麗的造化神奇……」
「是世界第一自戀狂加牛皮大王……啊!」某呆貨一時得意忘形,不慎間把心中話衝口而出,想要吞回已經不及,面對向自己面門逼來的凜冽寒氣,他挺胸抬頭,穿門過戶……撒腿狂奔。
秋觀雲桀桀怪笑,十指互揉做著熱身運動:「這只查呆呆,每逢皮癢的時候腦子總是不夠用,本大爺今日就好生疼愛疼愛你,我來也——」
「饒命啊,我不是故意的,是那句話自己要從肚子裡鑽出來,不關我的事!」他邊逃,邊竭力辯解。
她提氣縱身,悠然追趕在後:「不是故意的,才代表它是你真實的心聲,我今日總算曉得你平日在肚子裡是如何罵本大爺。「那那那……我是故意的!」
「本大爺就把你的『故意』打得找不到北!」
「……為什麼我怎麼說都不行?饒命,饒命啊——」
院後的獨棟小樓上,百鷂憑窗而立,專注凝視著窗外那個熱情四射的身影。
無窮無盡的活力,無時無刻的賴痞,無休無止的思念,無邊無際的眷戀……
雲首領,如果您當真在懲罰我,那麼,恭喜您,這個懲罰精準至極,每一次的痛楚,皆中心臟,一點點傳達至四肢百骸……
「老狐狸?」秋觀雲感覺到兩道視線膠著在自己背上,猝然回首,不偏不倚捉個正著,向上方奉上一個扭曲的歪嘴壞笑。
百鷂迅即撤足窗前。
想逃?她一飛沖天,足尖站上小樓外的欄杆,高聲道:「敢問狐王大人,你是在偷窺本大爺嗎?」
「你想太多。」他執起一本書卷,頭亦未抬。
她瞠眸:「不然你是在偷窺小呆瓜?」
「……」不予置辭。
「不會?」她抽息,「你對我們家小呆呆存有非分之想?」
他掉轉方向,把拒人於千里外的脊背留給窗外。
她幾時懂得拒絕為何物?兀自跳進窗內,稍加觀望,恍然道:「那兩隻狼就關在這座閣樓的下面嗎?」
他心中一動,瞇眸:「你不會想為了所謂的成全私自釋放那女子的相公?」
她先怔後笑:「我在你眼中如此高尚嗎?」
「你最好別動那個念頭」
她撇了撇嘴兒:「你想怎麼發落他們?」
「在剝奪符的腐蝕下先卸去全身妖力,至於其他,容後再說。」
她頷首:「委實是老狐狸的作風。」
他眉梢疾揚:「你很瞭解我嗎?」
她認真思忖了下:「抱歉,一知半解。」
「……不得私放那兩隻狼的任何一隻!」他再度重申。
「遵命,大人。」印象中的老狐狸似乎不是一個追根究底的,更不曉得自己在對方眼中還有一副古道熱腸的俠義情懷。
百鷂放下心來:她貪玩愛鬧不假,卻從未食言,答應過的事必然兌現。
「這座民居你買下了嗎?」她端詳著牆上一樣樣飾物,問。
「對。」
「起初的原因是為了小嫂子?」
「……你如何知道?」
「眼睛看的啊。」她唇角莞爾,「你看這多寶格內以及懸在牆上的,都是小嫂子愛玩的物什:珊瑚樹,小玉馬,碧玉蟬……還有這個木帆船,小嫂子的房內擺設著一個和這幾乎一模一樣的,說是你親手製作。我佯裝索要,小嫂子還眼淚汪汪百般不捨。」
「……過去,我每一次回家,靈兒總纏著我帶她出門遊玩,她不適宜長住客棧,機緣巧合,便買下這個地方。」他道。
「然後,你精心打造,是想有一天帶小嫂子到此散心小住嗎?」說到此,她不免心酸,「古語有云:什麼都是人家得好,連哥哥也不例外。遙想我家那位哥哥,莫說親手做玩具給本大爺,每次見面都恨不能我馬上消失,哼……」這麼說來,好久沒有到皇宮大內走動走動,尋找些許樂趣了哈。
這一刻,遠在京都的某位大物,坐在春日的和煦陽光飲酒饗宴,沒來由的打了一個寒戰。
「你喜歡這只帆船?」他探臂,從多寶格內取下,「送你。」
她忙不迭擺手謝絕:「那是小嫂子的東西,本美少年不敢掠美。」
他蹙眉:「是我送你。」
「就是因為你送我。」她紅唇嘻開,「我哪敢與小嫂子爭奪狐王大人的關愛?」
他身軀微震,手臂緩緩垂下。
她瀟灑轉身:「好唄,此間事了,本大爺該告辭了。」
「……要走?」
「不必相送。」她跳上欄杆,向後揮手。
「打算去哪裡?」他沒打算細問,仍然脫口而出。
「嘿,一個好地方,。」
「到底哪……」裡?
她兩手張如翅狀,縱身躍下:「小呆呆,本大爺要走咯,三聲內不出現,本大爺不帶你玩,獨自逍遙快活去也,一,二……」
「來了,我來了,我準時出現了,不許不帶我玩!」查獲少年連滾帶爬地登場。
……到哪裡一定帶著他不可嗎?百鷂看著那個亦步亦趨隨在她身後的身影,端的是礙眼至極:天地地大,那廝難道不曉得還有獨立自強四個字?
喀——
他一驚,高舉右手,果不其然,其間的木製帆船已經一分為二……
這筆帳,他記到查小呆頭上。
世間所有人以為的世上最好的地方,非皇宮莫屬。
雖然未在此處出生,秋觀雲卻不陌生,一年中走動兩三次也是常有之事。只不過她每每的到來,俱令得此處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上至天子、太子,下至侍衛、太監,無不是如臨大敵,如履薄冰。
至於皇后以及諸多宮女,倒是完全不必擔心。因為這位來客對女人極好,可謂重女輕男的典範。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等等嘛,你走得這麼快,我會以為你不想看見草民,草民得不到太了殿下的歡心,定然傷心欲絕。」琅玕長廊上,她對著前方悶頭趕路的修長身影軟聲央求,「草民傷起心來,自己也不曉得將要做出什麼事情,說不定是火燒太子府……」
一個眨眼,太子已經站到她咫尺之地,笑顏可掬:「小姑姑有何吩咐?」心中叫苦不迭:你這多天不來,放著父皇恁大的目標不去鎖定,為何偏偏找上本太子?
她低眉垂目:「吩咐不敢當,草民只想有個人陪著到說說話,順便告訴我……」陡然眉凶目惡,「那個睡在我寢宮裡的是只什麼東西?」
啊呀!秋明昊噬臍莫及:怕什麼來什麼,怎麼忘記了那一出?
「答不上來嗎?」她笑靨如花,「本大爺出於禮貌,來問一下太子殿下。既然太子殿下也不知道,本大爺就按自己的規則來。」
「小姑姑——」太子殿下不敢去聽自己聲音內的淒慘萬狀,賠著笑臉追趕這位姑奶奶,「說來話長,您聽我從頭道來如何?」
她揮手:「不急,待我將那只東西拔毛去皮下到鍋裡後,趁著小火燉煮的時間,你慢慢對我說也來得及。」
「……」還讓不讓人活了?「小姑姑,您英姿天縱,應該看得那不是一樣凡物?」
「既然不是凡物,本大爺用來燉湯補身不是正好?」
秋明昊乾笑一聲:「您暫且停下腳步,容小侄把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訴您如何?」
「不敢,太子國事繁忙,草民無事生非,不敢佔用您的時間。」
唉,不作不死,方才自己是哪根筋搭錯,敢無視這位姑***召喚?太子殿下一揖到底:「小姑姑在上,明昊向您賠禮謝罪,請小姑姑大人大量,原諒明昊年少無知。」
「知道錯了?」
「絕對知道。」
「告訴我那樣東西的來歷……」
「哇啊——」
一聲振聾發聵的大叫,從前方宮門外透來,週遭侍衛立刻拔劍在手,形成環衛之勢,將公主與太子殿下護在中心。
「小呆瓜的叫聲。」她單臂環腰,另手摸頜,好整以暇地等待。
「你是哪裡來的怪物,敢進到這種地方來?」
「你才是怪物,你全家都是怪物!」
「你這怪物再敢撒野,我叫你形魂俱滅!」
「滅你個頭,你滅一回試試?本大爺咒你全家都滅!」
前方宮門豁然大開,兩道打成一團的身影一邊高聲對罵,一邊轉移戰場,方向正是他們所處之地。
「不管你是什麼東西,先將你收了,免得你玷污了這皇家寶地!」其中一人從袖內取出一樣葫蘆狀物什,將口端朝向對方。
秋觀雲面色一凜,忽地瞬間移動且拔地而起,一腳將之踹飛:「你是什麼東西?敢在我的家裡欺負我的人?」
秋明昊掩面,腹中苦叫連天。
西漠國王子和公主?
藉著成華殿內宮燈亮若白晝的光輝,秋觀雲仔細打量著對面兩位,鉅細靡遺。
「觀雲,不得失禮。」她旁側的良皇后輕語。
她拿宮裝的寬袖遮擋半邊顏面,乖巧一笑:「是。」
太子秋明昊雙手舉觚長身站起:「今日成華殿設宴,是父皇、母后專為西漠國葉諾王子和雅靜公主壓驚而設,本太子在此為今日白間的事情再次向二位致歉。」
穿戴頗具西漠風情、半掩面紗的公主盈盈立起,向此方掩胸施禮:「是我該道歉才對,我的弟弟不知輕重,在這座尊貴的宮殿內對公主的客人無禮,我為此感到羞愧。」
「觀雲。」良後皇輕聲。
她掀眉,立起身形:「羞愧得是我,你們是遠方而來的貴客,就算偶爾失禮,我們也該包涵和禮讓,本公主願意道歉,並自罰一杯,以示天國公主開闊的胸懷。」
「……」良皇后撫額,心發歎息。
秋明昊乾脆希望這位姑奶奶未曾出現在席上。
反是身為一國之主的秋觀海,對自家妹子這種泱泱大國的大家風範頗為滿意欣賞。
「你是這個國家的公主?」那位披著雲青對襟長袍的青年王子也長起身形,「我聽說天朝陛下的膝下並無公主。」
她淺笑晏晏:「閣下的聽力沒有問題,坐在上面的這位天朝陛下不是本公主的父皇,而是兄長。我是太上皇的老來得女,難免嬌生慣養,遠道而來的貴客若不能包涵,可以在私下恥笑太上皇的教女無方。」
良皇后如坐針氈:「觀……」
「無事的。」秋觀海開口,「觀雲是朕最小的妹妹,就算太上皇不慣,朕也將她視若掌上明珠,讓兩位貴客見笑。」
嗤,大哥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說這樣虛偽的話可以嗎?她拿眼尾挑了挑自家兄長。
切,朕有說錯?前提是那位太上皇閣下沒有把你嬌縱得無法無天才行。秋觀海面不更色。
「都說天朝的公主從出生開始便住在宮牆深苑,體弱足纖,難以走出門戶,但今日白天公主踹在本王子胸口的那一腳甚是迅猛有力,可是有名師施教?」葉諾王子再問。
秋觀雲瞇眸淺笑:「本公主天賦異稟,無師自通。」
胡說八道!秋觀海心斥。
「改日可否再向公主請教?」
「只要王子不會向我的皇兄投訴我欺負貴賓,有失待客之道。」
「若是本王子僥倖佔了上風,也請公主莫向天朝陛下哭訴本王子的失禮。」
「我想,我家皇兄最不擔心得就是這一點。」他只擔心你會死得太慘。
……不會?
皇帝、皇后、太子三雙洞若觀火的眼睛,發現了一個他們不想發現的跡象:這位葉諾王子貌似對觀雲……動了那樣的心思?
不要啊,王子你年紀輕輕,大好歲月剛剛開始,還請珍惜生命,遠離觀雲——
自然,葉諾王子聽不見三位胸際如雷的吶喊,他眼中只看得見那張宛若九天仙姬的面孔,酒不醉人人自醉,飄飄欲仙也。
那位葉諾王子開始了對秋觀雲不疲不休的追求。
擱在往常,她面對諸如此類的麻煩,採取得都是快刀斬亂麻之勢,用一種極為乾淨利落的法子使對方知難而退,到此仍不死心者,領略得便是觀雲公主的究極摧殘……
對這位葉諾,她放開了半條路,准許一隻腳踏進自己的領域。
原因,當然不是因為一見鍾情。
她想知道,葉諾王子究竟身負何種術力,可以一眼識破小呆瓜的修羅真顏。
「觀雲公主的武功當真是無師自通?」
今日,秋觀雲身著男裝,帶這位王子見識天朝市井風光,在茶樓聽書喫茶時,來往送茶的小二失手,差點將一盅熱茶灑向她的腳面,被她以腳尖穩穩托住底座挑上桌案,西漠王子拍掌叫好,問道。
「我的確沒有拜師學藝。」而是跟著老爹勤學苦練。
葉諾目光閃爍:「這幾日我一直想問,關於你那位朋友……」
她一怔:「我那位朋友怎麼了嗎?」
「他身上有一股異常氣息,彷彿不屬於這個世界。可否讓我再見他一次?確定我是不是判斷失誤?」
就是說,葉諾王子接近自己,也有這部分的原因?還真是一個相互利用的世界吶。她莞爾:「既然如此,王子稍後隨我到一個地方,我介紹你們認識就是。」
這一笑,百花盛放難及其艷,珠玉齊現難及其光,葉諾心旌搖搖,強自鎮定:「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