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縣委主任 第十章 變動 下 文 / 龍封震
「爸,子雄,今天伯父過生日,你們就不要談工作了,悶得很!」
程萬里在一旁叫道。
李子雄和程萬里對視一眼,同時哈哈大笑,心情為之一鬆,再一看溫錦博和肖建軍兩親家倒沒多受影響,兩人物以類聚,在侃他們的生意經。
不聊工作了,接下來的話題當然輕鬆了很多,溫小輝也從客廳過來和幾人一起侃大山,氣氛逐漸融洽。
在閒聊的過程中,李子雄還是在言談中把王國慶的意思給程克強帶到了,程克強也沒有打機鋒,只是一筆帶過。
李子雄知道他是聽進去了,至於他如何權衡決斷,就跟自己無關了,自己只管帶話,程克強和王國慶兩人能不能形成利益聯盟,就不是自己所要關心的了。
「表哥,吃飯,吃飯!程局長,萬里,爸吃飯嘍。我嫂子的手藝,大家嘗嘗。」肖佳跑到陽台上打斷了眾人的談話。
李子雄連忙起身招呼眾人去餐廳,這可是名副其實的家宴,來的人也都是至親知己。
菜餚很豐盛,雷雪上菜,上碗筷,一派碌碌,真有來,來,好酒好菜,「李老師今天生日,我們大家共同舉杯慶祝一下!」程克強端起酒杯,率先領頭,大家都樂呵呵的碰杯、乾杯,李廖輝兩老更是樂開了花。
在兩老的記憶中這是他們過得最隆重的生日了,李子雄出息了,而且找了一個溫婉大方、精明強幹的媳婦,兩老心境一好,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好。
酒過三巡,酒桌上大家的話題便多了起來,剛開始都是一些祝福李廖輝的幸福吉祥話,後面漸漸延伸,不知不覺就討論到了李子雄的婚事。
肖佳這丫頭率先跳出來說道:「表哥,你看這樣好不好?要不我們一天結婚,反正還來得及,你想想啊,我們如果一天結婚的話,那該多熱鬧,多浪漫吶!」
她一說完大家紛紛起哄贊同,李子雄瞟了雷雪一眼,現她臉色有了變化,雖然在羞澀的笑,但是眉宇間卻好似有無盡的憂愁。
李子雄心裡一沉,其實結婚的事,已經跟雷雪說很多次了,但是這丫頭一直沒有明確的答覆,顯得很有苦衷。
剛開始李子雄還以為她是忘不了尹靖,可是後來現這事可能沒那麼簡單,經常夜裡,李子雄會現雷雪會偷偷的抱著自己流淚。
「好了,好了,你這鬼丫頭就只胡說,都說好了你結婚的時候雪姐給你當伴娘,我們一起結婚,你這伴娘哪裡找去?」
李子雄道,心中卻有些黯然。
「那有什麼關係,都一起結婚了,我也是她的伴娘,她也是我的伴娘,這不是挺省事的嗎?」肖佳道。
一屋子哄堂大笑,暫時也隱去了李子雄心中的陰霾,雷雪目光如水,很歉意的看了李子雄一眼,傷神的眼光中飽含了濃濃的情誼,李子雄心中一顫,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弄清其中的原委,解開雷雪的心結。
「溫叔啊,您上次說的那個稅款的事,現在還真是出事了,很多企業都在舉報國稅局,但是他們又沒有證據,這事您怎麼看?」
李子雄對溫錦博道,不知不覺他的話題又扯到了工作上,目前這事是他最棘手的問題,溫錦博是做企業的,李子雄想聽聽他的心聲。
溫錦博一愣,沒想到李子雄,居然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一時呆呆不知如何開口。
良久,他才謹慎的說道:「其實……我看稅的問題,也並不是某個領導的問題,關鍵是制度和監管不力,加之企業本身的財務制度又不完善,所以收稅也難有統一的標準,誰當領導都會出問題。」
李子雄咬著下嘴唇沒有說話,一旁的程萬里卻粗著嗓門說道:「溫叔這話說到根子上了,稅務部門之所以肥得流油,這就是根本。你看看稅務部門哪個人沒有灰色收入?上面的領導也默認了,這真要上綱上線,這幫傢伙全都要下!」
程克強臉色一變,咳了一咳,示意程萬里注意措辭,程萬里卻笑道:「有啥關係呢?這屋子裡都自家人,哪來的那麼多彎彎繞,子雄問了這個問題,估計也是遇到了難題了,我也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李子雄笑了笑,他不想讓一屋子人都替自己分憂,連忙扯開話題道:「好了,好了,不談這個了,來,來,喝酒!」
「子雄吶!還有蛋糕呢!要不要現在拿出來?」雷雪在一旁道。
李子雄點點頭,過生日要分享生日蛋糕,這已經成風俗了,宴會上,大家一起分享蛋糕也有氣氛。
接下來,大家再也沒有提及工作的話題,重新又聊起了家長裡短,喝酒,分蛋糕,吃蛋糕,一屋子人不亦樂乎,一直到很晚,這場家庭盛宴才結束。
客人散了以後,雷雪和孫淑芬忙著收拾,李廖輝興致很高,絲毫沒有睏意,又拉李子雄陪他下棋,李子雄下幾盤輸幾盤,明顯不再狀態,他腦海中想的儘是剛才溫錦博和程萬里的話。
他們說得很有道理,稅務的問題水太深,彭海軍有問題是必然的,但是正如程萬里所說,彭城縣國稅局是組團腐,敗,撈了錢大家見者有份,這事情一下就複雜了。
其實按照最常規的處理辦法,李子雄把信訪材料伺機上報就成了,這燙手的山芋全扔給上面去處理最省事。
但是他又擔心這事最終會跟自己沾邊,一來自己牽頭做了一個工作組,二來自己掌控了縣委辦督查室,萬一這事捅上去以後,常委會決議要督查室去調查,那自己豈不是把自己送上了風口浪尖?
工商稅務這兩條線,一向都是剪不斷理還亂,李子雄有自知之明,知道憑自己,想攪合這攤子事兒,根子還淺了點,儘管從內心深處,他對彭海軍並沒有什麼好感。
清晨,李子雄一進辦公室就見一眾人議論紛紛。李子雄眉頭一皺,咳了一聲。
眾人連忙扭頭,一看是他,大家都訕訕散開,柳葉上前道:「李主任,小會議室有一個瞎子,今天早上吳書記上班碰到的,險些撞到了吳書記的車,他自稱要告狀,吳書記讓您……」
李子雄眉頭一動,道:「徐主任呢?後勤組的門衛是幹什麼呢?門口有人要撞書記的車,他們沒看到嗎?」
「徐主任還沒來上班!」柳葉咧咧諾諾的說道,她特別害怕李子雄發飆的樣子。
「走,帶我去看看吧!你瞭解過情況嗎?」
柳葉點點頭:「這個人原籍彭北鎮,屬於天瞎,一直幫別人算命打卦。常常在火車站那邊擺攤,可是前些天這攤不讓他擺了,執法人員砸了他的東西,還打了他的人,他就……」
李子雄擺擺手示意他聽明白了,推開小辦公室門。
內面果然坐著一個瞎子,兩眼只能看到白眼珠,五十多歲的年齡,頭稀疏,人很清瘦,灌骨高高突起,嘴唇很薄,顫顫巍巍,嘴角還附有白沫,很是邋遢。
衣服也很油膩,背微弓,身旁擺著一個自製胡琴,身上褡褳內面擺著各種卦具,是街頭算命的無疑。
聽到開門的聲音,瞎子連忙站起身來,李子雄上前扶著他,道:「老人家,老人家,不用客氣,您坐!說說什麼事情?」
顫顫巍巍的坐下,瞎子突然情緒有些激動、焦躁,開始嘰裡呱啦的亂說,他說話很快,又語無倫次,而且全是彭城縣最土的土話,李子雄聽起來都有些吃力。不過聽了一會兒,他還是明白了先坐,喝茶!我馬上給你打電話,問情況!」
李子雄道,看瞎子的神情,這事八成是真的,不過他有些納悶,火車站那邊龍蛇混雜,擺地攤、跑江湖的人很多,一般沒人管,誰會跟一個瞎子過不去呢?
「青天老爺啊,你可要跟我做主!我別無所長,就靠算命打卦討生活,他們這一砸我的招牌,我可如何活啊!」
瞎子神情激動。
作勢就要給李子雄叩頭,李子雄連忙上前扶著他,眉頭一皺,扭頭對身後柳葉道:「給殘聯那邊打個電話,查查他們知不知道那事。還有,通知城關鎮派出所,要他們派人去殘聯,打完電話你馬上就把老人家送到那邊去,要他們嚴查!」
李子雄說完,連忙對瞎子好言勸慰,問清他姓名,又指示派車,由柳葉帶他去殘聯協調。
瞎子走的時候千恩萬謝,臨了還說道:「青天老爺啊!青天吶!公子雙手十螺紋,腳踏中宮,必一路青雲,前路富貴不可限量……」
李子雄聽得一陣惡寒,柳葉也抿嘴好笑,瞎子一臉古怪的看著張青雲。
「年輕人不要不信,我瞎子走南闖北數十載,一向實話實說,卦無不靈……」
瞎子甕聲說道,他這一開口,倒有了幾分仙風道骨,莫測高深的氣象。
柳葉連忙吐吐舌頭,不再言語,李子雄卻有所悟,心想八成是瞎子算命打卦出了漏子,禍從口出。
惹了什麼人了,不然怎可能遭此飛來橫禍?
一念及此,李子雄長歎一口氣,心想現在的有些領導幹部,口口聲聲稱自己是馬列信徒,背地裡搞的還是封建迷信,人家卦沒打好,居然還打擊報復,這事一定要追查到底!
回到辦公室,李子雄連忙給吳京打電話,上訪的人差點撞到了他的車,縣委安保出了疏漏,自己難辭其咎,所以電話一接通,李子雄便歉意的說道:「王書記,我們工作疏漏了,讓您受驚了,回頭我一定要整整辦公室的風氣,尤其是安保人員……」
「哈哈,子雄,你言重了,這只是一次意外。不過信訪工作很重要也很棘手,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阻聽言路的事情更是不能做。」
吳京笑道,最後一句話甚是嚴肅。
李子雄臉色一變,吳京說得雖然輕描淡寫,但是明顯另有所指,看來自己壓住關於彭海軍的材料的事,已經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是,是,吳書記您指示得對,這方面工作我們一定要認真抓落實。」
李子雄連連說道。
「能認識到問題就不錯,我不分管這一塊,也只是隨便說說。對你的能力,我還是比較放心的。」
吳京道,說完便掛了電話。
李子雄咬了咬下嘴唇,眉頭皺了起來,吳京敲打的意思很明顯,阻塞言路的帽子自己扛不住,彭海軍的事兒只能往上報了。
恰巧有人敲門,李子雄說了一聲「請進!」,徐龍耷拉著腦袋進來了,看來他已經聽到風聲了,知道這次縣委安保捅了簍子,是來準備挨批的。
「把這個東西複印幾份,給相關領導送過去!」
李子雄有氣無力的拿著那份關於彭海軍的信訪材料扔到了桌子上。
徐龍一愣,自己捅了這麼大簍子,李子雄居然沒罵人,這不正常啊?
怎麼要自己送文件?
不會對自己有看法了吧?
一時訥訥站著不敢動作!
「還愣著幹什麼啊?快去!今天早上的事回頭再說,怎麼搞的,上訪者竟然差點撞到領導的車,你知不知道這消極影響有多大……」
李子雄站起身來喝道,終於狠狠的將徐龍批了一頓。
李子雄一開罵,徐龍心裡反而放鬆了,他跟李子雄這麼久,深知他的脾氣,他在罵你,那就還當你是自己人,整個縣委辦就自己和張柳葉挨的罵最多,但是誰都知道自己和柳葉是李主任最近的人。
想想劉鵬、何軍,李主任對人家客氣的很,可是結果是這兩個傢伙都只能靠邊站,李主任一句話就可以將他們打入冷宮,在辦公室坐得屁股起泡,一點轍都沒有,一想到這些,徐龍立馬覺得受到了鼓勵,接過文件風風火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