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文 / 李息隱
李承堂聞言真是好氣又好笑,原本還想著自己需要如何好生哄她一番呢,結果自己沒說什麼,她倒是將所有的傷心跟屈辱都忘光了。這樣也好,雖則沒心沒肺了點,但活著不累。誰活著不會遇到危險與挫折,若是只因一點委屈就尋死覓活的話,倒也叫他瞧不起了。
因此,便笑著回道:「倒是還有,怎麼,表妹也想要?」
謝繁華激動得狠狠點頭,待得反應過來,才覺得自己怕是失禮了,便有些討好的小聲說道:「李家表哥,其實上次慶功宴上,我見你送寶馬給父親跟哥哥,我就很想要了。不過,當時驚了你的馬,沒好意思開口,後來家裡又出了事情,所以……」
她頭一直低著,只眉毛一抬一抬地看著眼前男子,雙頰微微泛紅,不是嬌羞,只是這樣光明正大地問人家要東西,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真的很想要,以前在揚州的時候,她跟舅舅說喜歡騎馬,舅舅特意請了老師來教她的,她的騎術還算不錯。
李承堂薄唇抿得緊緊的,垂著眸子,只隨意的用樹枝撥拉著火,頓了一會兒才說:「倒不是我小氣不肯送你,只是汗血寶馬性子烈,你一個女孩子駕馭不了。」
謝繁華有些洩氣,有些蔫蔫地耷拉下腦袋,但很快就將討馬失敗的事情放在了一邊,只轉頭左右打量一番,又問:「想必此時我家裡人肯定都在找我,表哥,我們得盡快回去才是。」見眼前男子似乎突然就變得有些沉默了,那種陰狠的眼神跟冷肅的表情,叫她瞧著就生畏。
於是,似乎這才想得起來,這男人上輩子的時候,是被稱為大漠狼王的。
唐國公世子李承堂,少年成名,英武狠戾,曾率漠北騎兵差點踏平整個草原,迫使東、西突厥不得不對中原天/朝俯首稱臣。
謝繁華記得,前世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時候,這位李家表哥確實是奉旨進京討媳婦的,但自己當初是極少出門的,所以並未見過,思及此,謝繁華忽然記得起來,當初自己嫁給夏盛廷的時候,曾遇人劫過花轎,後來也有聽身邊伺候著的丫鬟婆子說,是二哥得罪了這李世子,所以李世子欲要尋仇,就欲圖毀了她的親事。
那個時候,她習慣於封閉自己,所以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她並不感興趣。
可如今瞧著眼前之人,雖則手段狠辣,但他能救自己於危難之中,就表明他並非冷血無情之人。
謝繁華心下一番思量,小聲問道:「表哥,你怎會在古青寺?」
李承堂抬眸望了她一眼,手上動作沒停,他抿了抿薄唇,似乎猶豫了一番後才說:「自然不是知道你有危險刻意過去救你的,我是替你的周哥哥抓殺人兇手去的。」說完他便定睛望著謝繁華,唇角掛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那笑卻是有些苦澀的。
謝繁華始料不及,因此臉徹底紅了個透,急道:「誰告訴你的?」
李承堂嘴角那抹笑意漸漸隱去,面容凝重起來,倒也不答謝繁華的話,只說:「龍虎山上確實蝸居著一群山賊,近些年來,這些山賊愈發狂妄起來,可謂是無惡不作。不過,他們也只敢在龍虎山周邊尋財,膽敢光天白日跑去青鸞山,表妹有沒有想到何故?」
謝繁華倒是不笨,被人點了一下就反應過來了,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設的計謀,就是為了陷害我?」她眼睛越睜越大,實在想不明白,誰會跟自己這般大的仇恨……是賀氏……
她氣得發抖,那賀氏仗著自己兄長是廣寧伯,三番五次挑事欺辱,如今竟然使出這般下三濫的手段來!她一雙拳頭攥得緊緊的,今日受得這樣的屈辱,來日必定要還回去!
李承堂道:「我的人回來了。」話音剛落,外面走進一個面罩黑紗的人來。
黑騎兵手上捧著食物,有新鮮的野果子,有剛剛射殺的野味,還有熱乎乎的狼奶……李承堂起身,接過東西,問道:「附近可發現有村民?」
那黑騎兵抱拳回道:「屬下無能,此處地形複雜,尚未能完成主公交代的任務。」
李承堂只點頭道:「知道了,出去吧。」
待得黑騎兵出去後,李承堂將盛有狼奶的器皿遞給謝繁華道:「山洞裡寒氣重,喝點暖暖身子吧。」
謝繁華伸手接過,覺得味道有些怪,便掩著鼻子問道:「什麼奶?」卻見李承堂並沒有搭理她,只是坐在一邊拔起野雞毛來,她撇了撇嘴,權衡了一番,還是選擇將奶給喝了。
李承堂拔雞毛又烤雞的速度非常快,沒一會兒功夫,謝繁華便就吃到了熱乎乎的烤雞。小命得保,又有人保護著,還有吃有喝,謝繁華覺得其實也沒那麼糟糕。吃完東西就泛起困來,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
「困了就睡吧。」他抬眸望了她一眼,鳳眸微瞇,目光落在她腿上,淡淡道,「你腿受傷了,睡覺的時候別壓著。」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謝繁華正準備起身換個地方睡去,卻是才將站起來就又跌落回去。
這才感覺到雙腿上傳來的疼痛,謝繁華疼得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恐懼道:「我的腿怎麼了?」說完她還想使出力氣站起來,這次還沒跌回去呢,就被李承堂給緊緊扶住了。
他臉色不是很好,語氣卻是淡淡的:「從那麼高的地方摔下來,你沒死已經是萬幸。腿沒事,我已經給你接好,你好生休息就行。」忽然覺得自己說話太損,她又不是自己屬下,一個女孩子,沒必要這般嚴肅地對她說話,便放輕了語氣道,「去睡吧。」
謝繁華卻哭了,倒不是疼的,她怕自己往後永遠是個瘸子。
見她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李承堂似乎又想到了八年前的那個小女孩來,小女孩孤零零一個人坐在地上使勁哭,好似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他心裡有些難受,卻是個嘴笨的,不會花言巧語,只能道:「哭也無濟於事,我保證你會如往常一樣活蹦亂跳。」
「那我還能騎馬嗎?」她很在乎這個,因而極力止住哭,轉過頭來很認真地問。
李承堂卻是氣得肝火疼,自己好心認真地安慰她,她倒是一心只撲在能否騎馬上。淡淡瞥了她一眼,沒做聲,只自己歪在一邊闔眼休息起來。
謝繁華討了個無趣,只能訕訕住口,在離李承堂不近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可能確實太累的緣故,她只才闔上眼睛,便就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謝繁華才將醒來,外面便有黑騎兵進來匯報情況。
「主公,屬下已探得出路。」他單膝跪在地上,微微低垂著腦袋,對自己主子是尊敬又畏懼,「若是主公已經準備好,此時便可出發。」
「是不是也發現了前來尋我們的人?」李承堂微微垂眸,淡淡道,「不能叫他們發現我們的行蹤,就近去村上一戶人家。」
李承堂的黑騎兵有連夜用樹幹給謝繁華做一副擔架,因此謝繁華坐在擔架上又瞇眼睡了一覺,待得醒來時,已經是艷陽高照。前面不遠處就有一處村落,從高處看去,村莊裡四處冒著炊煙,想來是到了用午飯的時候。
早有黑騎兵去村裡打探了情況,收買好一戶人家,此戶人家是獵戶,經常會在四周山上打獵。到時候,就說昨兒傍晚在山中打獵的時候救了謝繁華跟李承堂兩人,並將其二人收留,兩人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過來。
在這獵戶家裡歇下後,李承堂才向外面放出消息去,很快謝家人便找來了。
獵戶夫婦照著李承堂的話對謝潮榮等人說道:「昨兒傍晚去山上狩獵,獵物沒狩到,卻是發現山谷下有兩個人,便給救了回來。好在兩位貴人福氣大,只是受了些皮外傷,倒是並無大礙。」
謝潮榮感激獵戶夫婦,便命隨從拿了銀子來遞上。而今兒一早便匆匆趕來的陳氏則直接往房間裡面衝去,見到尚且還完好的女兒,她則一把將女兒抱在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陳氏昨兒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哭暈過幾次了,若是寶貝女兒真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要活了。好在有驚無險,女兒叫好心純良的村民給救了去,陳氏抱著女兒不肯鬆手,彷彿一鬆手女兒就會沒了一般。
謝繁華被自己母親弄得有些癢,便笑了起來,歪著頭道:「娘,您的眼睛腫得像核桃,是不是想女兒了?」
陳氏見都這個時候了,女兒竟然還這般沒心沒肺的,便擰著她耳朵罵道:「怎生旁人都好好的,就你出了事,你是不是缺心眼!」
「好啦娘。」謝繁華耳朵被擰得火辣辣的,一個勁想逃,又想到自己腿受傷了,便委屈道,「娘還欺負我,我腿斷了。」
「啊?」陳氏驚得叫了一聲,趕緊鬆了手,低頭去看女兒的雙腿去。
此時外面謝潮榮也走了進來,坐在床邊,仔細檢查了女兒腿後,抬眸望了女兒一眼,問道:「可是你表哥給你接上的?」
謝繁華知道李表哥此舉的用心良苦,他讓所有人在獵戶家找到自己,就是為了保全自己清譽,若是叫人知道自己是跟他獨處了一晚上,怕是自己就只能嫁給他了……但是自己爹爹觀察力這般好,倒叫謝繁華心虛起來,萬一叫爹爹發現了可怎麼辦?
謝潮榮見女兒一直低著頭不回話,心下了然幾分,也不再追著問,只對妻子道:「好在咱們棗兒有驚無險,你也累了一夜也,咱們一起回去歇息去吧。」他將手輕輕搭在妻子肩膀上,低聲喚道,「阿皎……」
陳氏卻不讓他碰自己,將他手甩開,只恨恨道:「別以為我不知道,雲琦是跟棗兒一道兒出事的,你能救雲琦,卻是護不住自己的女兒,謝潮榮,你如今還有何臉面跟我說話?你覺得我蠢笨懦弱,所以覺得我傻,覺得我是好欺負你,所以你再欺辱於我。」她因是氣急了,雙目漸漸赤紅起來,貝齒緊緊咬著唇道,「十五年前你便耍盡手段騙我、害我,當我懷棗兒的時候,你又送一個賀氏回來噁心我,這些我都忍了,可是你竟然都護不住自己女兒,你……你簡直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