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5 山間採藥 文 / 徐茉量
施施聽到園子的大門光光地洞開,心裡一跳立時就想到是阿軒回家了,她放下手裡的陶杯就往前跑,不料腳下一沉,險些被廊外蔓伸進來的一叢新生的迎春花絆了一跤。
一隻穿白色錦服的手臂及時伸過來替她把腳上的青籐撥開,施施直起身尷尬地裂開嘴,「要大哥,早啊。」
要義發現施施向他打著招呼,眼神卻不自覺地往他身後瞧後,胸口頓時一哽,「阿軒他……他要參加朝議的,即便是今日能來慧園,也得等到午後了。」
「噢。」施施納悶,「要大哥,你的身份是義信君,比阿軒那個庶支公孫要高一階,為何你都不必參加什麼朝議的,阿軒非得要按時上下班吶!」
要義溫潤潤地一笑,「我的君位是先王賜的,食吳南兩城的供奉,在朝中卻未任官職,所以不必日日參加朝會。」
原來要大哥是兩座城的城主……又是大酒樓的東家,已經這麼富有了當然不需要再給官府打工賺錢啦!阿軒這麼辛苦地每天上班是為了養家餬口?他有三個兒子再加上老宅那些妾室和僕人要養活,開銷是挺大的……
施施做過玉香坊的管事,知道幾十號人既便每天節衣縮食地過日子,花費也不在少數;阿軒說過他的父母祖輩都不在人世了,一大家子都靠他養活,這擔子也忒地難扛!施施悶悶地咬著手指頭:她也可以賺錢養家的,至少可以讓姬軒不必這麼辛苦地整日在外奔波。
要義見施施沉默下來,像小孩子一樣啃著手指不知在想什麼,便放心大膽地欣賞起心上人的容貌:她右臉上的傷疤淡得幾乎看不出了,瓜子形的小臉滑如凝脂,讓他幾乎按捺不住想要撫上去的**。
晨光從遊廊的簷下照過來,施施精緻的五官愈發得晶瑩剔透、脫俗而美好,她的額發有一些垂到額上,和眼眸的顏色一樣是純黑而亮的。
記得她以前在回春堂做工的時候,常常會有一種超過年齡的穩重和忍耐;可一旦這樣失了神、用認真又柔軟的目光專注想某些事的時候,又透出一股孩子氣的可愛來。
要義強迫自己轉了臉,裝做欣賞園子裡新生的一些花草,他知道對阿施的覬覦之心不可再任其滋長,這些日子曾無數次地想要任性一回、孤勇一把,把阿施搶到身邊帶她去任何人找不到的天涯海角!
可是一想到表弟阿軒,他又猶豫了……從小一起長大、學藝、歷險的兄弟情份比之男女之情,自然是前者為重。
他看得出阿軒這次對施施動了真心,一國之君甘願冒著生命危險親自去楚地把阿施救回來,況且阿施在他們兩人之間選的是阿軒……於情於理,他都要退讓了。
今天來慧園主要是為她和阿軒的婚期,阿軒說日子選得越近越好,他看了《日書》的吉日吉時,最近的是三日後的初九,於是他一大早趕過來問阿施是否需購置一些婚禮所用的物事,其實就是為了單獨見她一面、多看一眼是一眼嘛。
施施和他想的完全是不是一回事,她盤算了許久才開口問要義,「在中心大街開一個診堂得花多少銀子?」
「嗯?」要義沒想到阿施皺著小眉頭半天苦惱的是這個,對他和阿軒來說,銀子恐怕是最稱不上問題的問題,「那要看阿施要開多大的診堂啦,要是請上幾位名國手坐診,再進些昂貴的藥材,花費約計……」
「不用請別人,坐診的疾醫我一人就行!春杏幫我稱稱藥打個雜的,藥材麼,我只收女患,婦科用藥常見的就那幾十味……我自個兒在山上挖一些焙製成飲片,本地沒有的藥材再從藥商那裡買……這樣的話,是不是能省下很多?」
要義張口結舌,「你自個坐診?」
他剛想告訴施施在姑蘇城行醫,是要經過國中大醫師考核通過、予以行醫資格才能開堂坐診的,最起碼也得師從名醫,有名醫簽字做保才能給醫患開方子抓藥,哪裡是誰想開診堂就能開的?
見施施一腔熱情他也不好潑冷水,定下神來思忖怎樣給阿施找個名醫做保。
施施是想到什麼立刻就去做的人,「要大哥,你這會子有要緊事麼?無事帶我上山採藥可好?現在就開始備藥,等鋪子開張了正要拿來取用。」
要義想起他的來意,喃喃地未說出口就讓施施打斷,「春杏,紅雲姐!找兩個竹蔞還有鐵鋤子,我們上山尋寶羅——」
正在井台邊洗衣服的春杏脆生生地應著,起身去問照應花草的僕人要鋤頭,紅雲遲疑地拿眼神詢問要公子,要義頷首,「我帶路,不妨事。」
聽得夫人要上山採藥,慧園裡僅有的兩名男僕人——看守園門的阿松和阿樟沒用施施吩咐就面無表情地跟了出來,施施心血來潮,咬著春杏的耳朵說,「你回頭沖那兩人做個鬼臉,看他們會不會笑。」
春杏把手裡的東西遞給紅雲,果真捏著自己的嘴角眼角做成狐狸臉的樣子,沖阿松和阿樟『吱吱』兩聲,那兩個小伙子眼中閃過一絲驚疑,隨即又恢復冰雕樣面容。
春杏吐吐舌頭對施施道,「果然不會笑呢,改天我拿一錠銀在他們眼前晃一晃,或者不一樣。」
紅雲和施施忍不住吃吃笑起來,要義負手走在山路上,回過頭來瞧瞧三個小女子紅紅的笑臉,心情有如舒展在風裡的嫩柳葉一樣,清朗朗地感受到三月春陽的明媚晴好。
施施穿到這個異世以來就沒曾好好地看過山景,春杏和紅雲也是多年來穿行在後宅內院裡,兩個女孩子在施施的感染下,每處小小的景致都會讚歎到嘰喳不停。
路邊的一棵桑樹結了纍纍的桑葚子,向陽的枝頭上有些已經紫紅了,施施叫著後面的阿松、阿樟攀樹上給她摘果子,兩人果然是好功夫,如猿猴一般平地躍起,各踩了一根粗枝採了果子往下扔,春杏和紅雲用竹簍張著,施施忍不住撿了幾個顆粒飽滿的填到嘴裡,又拿了一把遞給要義嘗嘗。
要義一手接過來,另只手掏出自己的帕子給施施擦嘴角,「不是說好上山採藥的麼?怎麼貪吃起野果子來?」
施施接過帕子來擦了一把,順手裝進自己的袖袋裡,「桑葚桑葉都是藥啊,尤其是焙乾的黑桑葚能入心、肝、腎三經,具有補血滋陰,生津止渴,潤腸燥的功效;與何首烏、旱蓮草、女貞子等配用可治頭昏耳鳴、鬚髮早白;與與麥冬、石斛、玉竹、天花粉等配方可醫陰虛津少、消渴口乾及腸燥便秘;也製成補養用的藥膳藥酒,是難得的上品藥呢!」
她差點說出干桑葚在後世的中藥店賣到三四十元一斤,施施的外公常用黑桑葚泡酒補身體,每每買回干品來都給跟外婆抱怨一番說這味藥又貴了多少錢。
「桑葉也是寒性的,但同時有甘味,所以它既能下氣又能補陰,配菊花可以治風熱感冒;配黑芝麻製成桑麻丸,可以醫治肝陰不足、肝陽上亢引起的頭暈眼花;配杏仁、沙參、貝母可以治燥熱傷肺、乾咳少痰。」
「不過,」施施對聽得呆怔怔的春杏等人得意地一笑,「咱用到桑葚和桑葉的地兒可能多半不在這個地方,既是開女子診所嘛,咱要急女人之所急,想女人之所想!」
「女人最想要的是什麼?」
紅雲漲紅了臉不敢說,春杏大聲回答,「想要年輕俊美又體貼的好夫婿!」
這句話起了很好的破冰效果,站在桑樹上豎耳朵聽著的阿松和阿樟身形一晃,差點從枝上掉下來,施施笑瞇瞇地讚了一聲春杏,「回答基本正確。」
「女人想找個俊俏的夫婿是不是前提條件得自己也生得健康美麗呀?咱要開的女子診所主營業務之一就是——美容。」
「桑椹可滋陰補血,常用可使女子皮膚白嫩紅潤、頭髮油亮烏黑;桑葉對痤瘡、褐色斑則有較好的療效!外敷搗碎的鮮桑葉在生有座瘡和黃斑的部位,兩刻後洗去,就能有效的治療痤瘡和黃裸斑。」
「干桑葉泡茶喝麼,對於黃褐斑也可以起到一定的治療效果,另外桑葉用開水燙過,和麥粉摻在一起烙餅子來食,味道也不是錯滴,只是胃腸虛寒的人不宜吃。」
要義微勾著嘴角聽施施滔滔不絕地給那兩個丫頭講桑葉的好處,他精通醫術,施施講的這些他都從醫書上看過,只是身上曬著暖暖的朝陽,邊上有心愛的丫頭聒噪個不停,這情景讓他再享受不過,情願一輩子的光景就定在這一刻不要消失掉。
他眼角瞅到地上掉落的一片桑葉上有只幼蠶正在慢悠悠地啃著樹葉,要義的腳動了動,給這只安祥的蟲兒踢過去一條桑枝,他從來不是一個有婦人之仁的男人,只是遇到阿施又錯手失去,他總在反省自己以前是否殺戮太多,以致於受了天罰。
樹上的紫紅桑椹被阿松兩人洗劫一空之後,幾人嘻嘻地笑著走回山道,施施繼續給春杏講蠶砂的用處,春杏和紅雲聽說蠶的糞便居然可以用來醫治女子的癸水過多,一時間大驚小怪地起來,春杏捂著嘴巴直嚷,她每次來癸水都多得很,但是要喝蟲子屎煮的湯來治,她寧願就這樣每月受幾天罪。
阿松和阿樟背著竹簍在後面跟著,雖然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但是從他們越來越紅的耳朵來看,要公子教的空心靜明咒已經不怎麼頂用了。
要義隨手在路邊拉起幾株粉色的百合和雪白的桔梗,甩掉根上的泥土丟到阿松背的空蔞裡,施施見要義對藥材這麼精通,只輕輕一牽,就比她用藥鋤挖得完整又乾淨,也就不再伸長脖子費力找來找去,瞧見前面粉紅的太陽花上停了幾隻紫色的蝴蝶,她玩心頓起,追著蝴蝶在在花叢中翩翩起舞。
「阿施,再過三日你便做軒弟的新娘子了,母親想給你打幾副金玉的頭面,你是喜歡古樸些的樣式,還是……」
要義一路上張了幾次口,終於在山道變得崎嶇難行時把這句話說出了口。
「欸?」施施愣了好一會才明白要義說的是什麼,迷茫、驚訝、歡喜,幾種表情輪番在那張精緻的小臉上浮現,唯獨沒有要義想要看到的反應,「真的麼?三天以後就能嫁給阿軒……耶!」
要義苦笑,這丫頭就不能表現得含蓄矜持一些麼?
「阿義、施兒,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姬軒的聲音突然在他們的頭頂上方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