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45 濕身現真容 文 / 徐茉量
魚湯還未喝完,侍人送上來一盤片好的烤肥鴨,這只鴨子看上去油光珵亮、香氣誘人,賣相是極好的,吃到嘴裡卻覺肉質老硬、略帶腥氣,顯然這斗府的饔人熏烤鴨子是和烤牛羊肉用的同一種法子,把肥鴨本身的油脂和水分都烤乾了。
斗三給施施挾了塊肉脯,低聲問范蠡,「少伯,明兒一早你便啟程歸國?」
范蠡見施施鼓鼓的小嘴巴停下咀嚼,顯然在豎著耳朵聽他的回答。
(很正確,施施的心裡正在狂熱地叫囂著:走好了您,半道裡別跌著……老天爺快收走這只衰神,這輩子別讓他要來楚國吆~~~)
「早該動身了……昨日為兄得到線報,吳越兩國聯兵討伐齊國大獲全勝,齊侯已棄械求和,不僅奉上金銀財帛無數,還把他年少貌美的十三女公子獻給吳王殿下……姬夫差這次在大周可是鋒芒畢露啊!」
范蠡似是無意地把視線落在施施臉上,果不其然,這妮子裝不下去了……
「說到美人兒,」斗三露齒一笑,「聽說你們越國貢女施夷光在吳王后宮最為得寵,姬夫差出征齊國之時,還專門把此姬安置到北地行宮,以便得勝歸來時早一日相聚?」
「確有此事,施姬已被吳王殿下納為良娣,盛寵無人能極。」
「啪!」
斗三和范蠡正八卦著吳王姬夫差的私生活,只聽得一聲脆響,原來是施施手中的陶勺不小心掉在桌上。
施施狼狽地站起身,「我……酒量太差,飲了兩杯黃酒便覺頭昏昏地……你們接著喝哈,我出去透透氣!」
施施心亂如麻,不待兩人應聲就急匆匆地向艙外走去。
『范蠡剛才在說什麼?越女施夷光被吳王封作良娣……臨出征之前還把她帶到北地行宮?』
她明明早就離開吳王宮了呀,姬夫差眼看著她從長樂宮走出來……那個代替自己在吳宮裡成為施良娣的是誰?
『姬夫差,你另有新歡也就罷了,為什麼要讓你的新歡冒著施夷光的大名?!咱都跑到楚國妓院來做龜公了,還洗脫不了施夷光紅顏禍水的惡名?姬夫差,你混蛋!!!』
施施『通通通』地走下樓梯,站到右側的甲板上,任傍晚的冷風吹到滾燙的臉上,一時間心事起伏不定、酸痛難言。
畫船在河中遊逛了一圈,不知何時已靠回離河的埠頭邊,施施遠望夕陽的光芒已隱到西方山際,歸舟上的點點漁火亮在江面上,宛如一顆顆浮沉在銀河中的星子。
施施望到淚眼模糊,記起自己養傷之時,姬夫差每晚默默坐在床邊,擔心地注視她的溫暖眼神……是的,她忘不了,永遠也不了那種蝕骨的溫柔!只是,那些記憶中閃光的碎片再也溫暖不到心底,唯能照見自己撲天蓋地的孤獨和荒涼!
施施落寞地吸了吸凍得紅紅的鼻子,感覺心情平復了一些,便轉過身向通往船艙的木梯走去,耳際突然聽到女子爭吵的聲音。
好像是白櫻的聲音,她向船尾的方向找尋,一轉彎正看到鳳姐揚起右手向白櫻臉上煽去!
施施一個箭步衝過去握住鳳姐的手,「你做什麼?!」
鳳姐驚了一下,回過去看見只有施施一人才放下心來,她冷笑一聲,「金管事,我代你管教手下這個不知羞恥的賤人!」
說著,她用力一甩施施的手,還想去抓白櫻的臉,施施站的地方本就有水跡,船尾因擱了通往埠頭的搭板,護桿已經抽掉一截,施施被鳳姐這用力一甩,後退兩步又滑了一跤,噗通一下子掉到江水裡!
「金管事!快來人救命啊,金管事掉進水裡了!」白櫻眼見施施落水,嚇得撲到船邊一邊用力伸手一邊大聲叫喊,鳳姐知道自己惹了禍,也趕緊跟飛燕到船頭叫船夫過來。
斗三和范蠡幾步跳下木梯,看到到施施已經捉著船公的長漿爬上了船板,整個人**地狼狽不堪,固發的抹額不知掉到哪裡,髮髻散開披在兩肩不停地向下滴水,纖瘦的身子因河水的寒涼而瑟瑟發抖。
斗三緊張地撲過去攬著施施的雙肩,「小貴子,你怎麼樣?快上船換下濕衫子來!你……」
施施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滴,卻露出一張陌生的面容!斗三後面的話到了嘴邊就張口結舌說不出聲來了!
施施沒注意到周圍的人突然都靜了下來,猶自撥開散到肩上的長髮,再用手擰著袍角和袖子上的水,,「沒事,剛才踩滑了……不小心掉河裡,到爐子邊烤一下就行了,阿啾!」
范蠡突然向前推開斗三,打橫把施施抱起來往船樓上狂奔,兩三步就上了船艙。
白櫻也反應過來,飛一樣跟著上了樓,「陶少爺!讓奴婢來照顧金管事更衣,讓奴婢來……」
斗三愣愣地眨眨眼,看到和自己同樣目瞪口呆的鳳姐、飛燕和侍從們,終於找回三魂六魄來,「看什麼!該幹嘛幹嘛去!散了!」
范蠡把施施放到船艙裡的內室裡,不顧施施的掙扎,伸手就去解她的腰帶,施施終於明白臉上的易容物被江水洗掉了,范蠡此時已認出她來!
施施情急之下用力踹他一腳,「走開!你這個偽君子,白眼狼!除了欺負弱女子,你還能做甚麼?!別碰我——」
這一腳並沒觸怒范蠡,他就手脫掉施施溫透了的布靴子,再脫下自己外袍,「濕衣服裹在身上會受寒濕的,先脫下夾袍來,穿上我的外衣……聽話,別讓我太擔心。」
白櫻和斗三正好趕過來,聽到范蠡這般柔聲哄著施施,不由得相對愕然,斗三瞧瞧施施的雪肌紅唇,覺得這個五官清妍、美得不似凡間女子的小姑娘異常陌生,與他喜歡那個金貴小弟渾若兩人;而白柵看清施施的真實面目,頓時生了自卑之意,眼見她心上的陶朱公子對施施這般關切,心裡又是羨慕又是絕望。
范蠡不待施施再開口,伸指就點了她的麻穴,施施頓時就動彈不得、有口難言!范蠡把施施的夾袍脫下來,給她披上自己的外衣,再將她抱到房角的火爐邊取暖。
斗三呆呆地跟在范蠡身後,見施施毫不反抗,任憑范蠡對她上下其手,只有眼中散出噴火一樣的恨意,方明白施施是被他點了要穴。
「少伯,你——」
范蠡不等斗三問出口,「斗三弟,她是我表妹,自小與我定了親的。」
這話一出口,斗三和白櫻不約而同的張大嘴,向施施面上望去,施施被范蠡按在懷裡,鼻間全是范蠡身上的男子氣息,隔著兩層衣袍也能感覺到他身軀的滾燙和心跳的節奏……施施腦子嗡地一下,又是害羞又是惱怒,急得眼淚瞬間迸了出來!
斗三看到施施眼角泌出淚滴,向他投來求救的神情,心中頓覺大痛,「少伯,你放開小貴子!如果她是你表妹,為何之前兩次見面,你們都不曾相認?即便……她真的是與你定過親的姑娘,你這般行徑……也是不合禮數的!」
范蠡向後退了退,將施施抱得更緊,「為兄怕這一鬆手,她又跑得沒影了……咳,三弟有所不知,我與表妹之間,有諸多誤解……一時難以與外人道!」
「去年秋日,在我與表妹即將完婚之際,她突然留書離家出遊,舅父派人多方打探,得知表妹來了楚國,於是,我便領王命來楚地,一方面為辦公差,另一方面也是來尋找未婚妻子的……哪知我這個表妹是個機靈鬼,扮成少年模樣藏身於女閭,連我與她幾次對面都未認出她來。」
施施心底大罵范蠡狡詐,這會子居然編出這麼一個曲折離奇的狗血愛情故事,看斗三和白櫻臉上的表情,似乎都相信了范蠡這通鬼話。
「既是如此……你把小貴子放開吧!」斗三還是覺得范蠡緊緊地摟著施施十分礙眼。
依范蠡此刻溫軟在懷、無比滿足的心情,從此不會再讓施施離開他半步的,帶她離開楚國、離開吳越,去沒有人認得他們兩個的地方……但是,斗三不依不饒地盯著他,他也只好妥協了,伸指在施施頸後一點,解開她的麻穴。
施施手腳得以自由,先是深深地吸了口氣,用力推開范蠡,「大騙子!呸!誰是你表妹?!越王宮那位夫人才是和你親親熱熱的表妹!」
范蠡尷尬地笑道,「別鬧了,我和你姐姐沒什麼……事關越王殿下的名譽,你再亂說,我們倆可都會掉腦袋的!」
斗三和白櫻一聽這姐姐妹妹的,原先對范蠡的不信任瞬間轉成了然:原來是妹妹因姐姐和未婚夫不清不楚,所以吃醋反目啊……
施施眼見斗三他們似是相信了范蠡的話,一時間氣得眼冒金星,揪下身上的袍子扔還給范蠡,對著斗三大聲嚷道,「三少爺,你聽他一面之詞,就信我是他什麼勞什子未婚妻表妹?我見三爺是正人君人,便當做親兄弟一般真心相待,你信他還是信我?!」
斗三望著施施氣惱之下、更加艷若桃李的一張俏臉,呆怔怔地答道,「我自然信你!你若不是少伯的表妹……你又是誰?」
范蠡嚥下了心底的緊張,恢復一表斯文的笑臉,「說說看,你不是我的小表妹,你又是誰家小姐?」
「我是——」
施施結舌了,總不能是說自己是施夷光吧,要是讓楚人她才是吳王的寵姬,恐怕會死得很慘!
「我是……楚國卓氏嫡支新收的義女,名叫金貴。」
施施急中生智,說出她現在這個比較有用的身份,卓氏在楚國,是不亞於斗氏的名門望族,范蠡不可能不顧忌到這一點,他在越國能呼風喚雨,並不代表他在楚地就能為所欲為!
范蠡和斗三對望了一眼,明白施施在提醒他們自己在楚國也是有倚仗的,范蠡換了個溫柔的口氣,「你一介女子家,拋頭露面的總歸是不相宜……表妹對為兄有何不滿,回家之後我任你發落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