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38 紫花半邊蓮 文 / 徐茉量
更新時間:2013-06-04
海總管從議政殿的側門走到大殿正中的吳王身邊,低聲稟報了兩句,吳王的面色立時由陰轉霽。
『施姬那丫頭醒過來了……』夫差想起施施下巴上沾著麥粉,瞅著剛出鑊的美食眉開眼笑的可愛模樣,不自覺地也微笑起來。
『小野貓似的丫頭……讓她吃個大虧也是好事,她現在終於明白得不到主君的寵幸連小命都難以保全吧!本王要親手調教這丫頭!是圓是扁得由著咱來揉捏,別人休想動本王的玩物一個指頭!』
想到這裡,他望向正在殿中爭辯的伍相國和范蠡大夫,眼見范蠡被咄咄逼人的伍子胥斥得體無完膚,吳王的心情頓時愉快得不得了。
散了朝議,夫差邁著輕快的步子回到內書房,看到石醫正坐在書案前的竹榻上閉目養神,面前的木幾個放著一片新鮮的芭蕉葉。
夫差好奇地向前一瞅,芭蕉葉上好似是五六塊醬瓜;再仔細瞧瞧,嗯,就是幾塊醬瓜!
吳王正彎下腰仔細研究那幾塊鹹菜有什麼神奇之處,石老醫師睜開眼,「主君何時駕臨書房,微臣失禮了,恕罪……」
「哎——坐著吧您。」見石醫正做勢要跪,吳王急忙攔住他;在大周,年過古稀仍是精神矍鑠的老人是極其受人敬重的,何況是像石醫正這樣救人無數、德高望重的名醫。
夫差在石醫正對面坐下來,「本王方才聽阿海回報,桑園那名越女性命無礙了?」
石醫正點點頭,「小命是保住了,以後恐怕易犯心痺之症,得好生調養才保無礙。」
「呃,那倒容易,後宮這些女人,除了休養妝扮能有什麼事幹?」吳王指著桌上的幾塊醬菜,「這是——」
「微臣昨晚就思量過,使用過量會引起心脈重創的草藥無非是當歸、甘草、升麻、麻黃以及半邊蓮,故而醫者在為病患下藥之前會問明患者是否患過心痺之疾,若有心病,則不宜選用這幾味草藥入方。」
「尤其是半邊蓮,此藥能醫蛇毒及耳痛,但是過量入藥可致人心悸、頭暈、嘔吐,甚至會使人昏迷或是猝死。」
「老臣在這醬瓜當中嘗出有半邊蓮粉末的味道……醬菜本是佐餐之用,就算是施姬每日食用幾片摻入半邊蓮的醬菜,也不會短時間內致人心衰至此……老臣認為,這鹽菜裡加的不是平常的半邊蓮,而是一種偏性極強的紫花半邊蓮!」
石醫正捋著白鬍子,「下藥之人很有心計吶,這種毒用銀針根本辨不出來……若非是老臣以前曾醫過一位過量使用半邊蓮止頭痛、而導致心悸難安的婦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對症的方子救治桑園那位小貴人。」
吳王的臉色變了幾變,一次比一次更黑,他氣得不只是有人敢在施姬的飯菜中下毒,而是在王宮重中之重的內膳房裡,有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使出這種歹毒的計謀!
這種利用藥物的偏性害人,銀針驗不出來,試吃的寺人淺嘗一點也不致於中毒……今天是有人用這等詭秘的手段暗算後宮婦人,明天未必就不敢把黑手伸到他姬夫差頭上!!
夫差想到這裡,額上冒出一絲冷汗,「海總管,速傳伍將軍來見本王!」夫差正要讓伍封搜查內膳房,把與此事相關的內饔全部捉拿審問;伍封正好匆匆求見吳王。
「主上,末將得到侍衛傳報,內膳房裡一位老饔人昨夜在房裡自縊身亡了!」
吳王愕然和石醫正對望一眼:消息走漏得這樣快?!有人竟然能趕在他們前面下手……
石醫正一介疫醫,自然不便介於宮中秘情,他急忙向夫差拱拱手,「老臣先行告退。」
夫差揮揮手示意門口的寺人,「你,親自帶人把老醫師送回石府。」
「喏。」寺人小心地扶著老醫正走出前宮。
吳王揉揉眉心,讓伍封坐下回話,「死的那個內饔具體是做什麼的?你可盤查過內膳房與他同住的人?」
「回稟主君,末將詳細詢問過了,那名饔人在後宮膳房做事多年,擅長做臘食和鹽菜,是一等內饔,有自己單獨的居所。」
「因為將近中午還未到膳房做事,他的使徒去叩門請他,才發現他已懸樑自盡;末將檢查過其屍身,並無打鬥或中毒的痕跡,確係自縊氣絕而亡。」
吳王沉鬱的目光掃過伍封的濃眉大眼,看清楚他眼神中的光明磊落,便沉吟了一刻,最後決定讓夜華悄悄追查此事,「嗯,你讓內膳房的人老實做工,不許任何人亂議此事,死的那名內饔……對外宣稱急症而亡,按舊例撫恤他家人便是。」
伍封得了指令,告退而去;夫差讓人叫來夜華,兩人關在書房裡又商議了好一陣。
施施喝了藥之後,雖然胸口不再刺痛了,但人還是沒有精神,旋波餵了她半碗米湯,施施又沉沉睡去。
阿螳趁旋波用膳的時候,把園子裡一片狼籍的菜地整了一下,看著那些被砍得支離破碎的菜莖,阿螳突然明白施貴人為何會得心痺(心絞痛)之症!
到底是誰非要跟施貴人這麼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過不去?阿螳一邊翻地一邊咬牙切齒:總有一天,施貴人受的這番苦,他會替她如數找回來!
午後,旋波見施施睡得安然,便關好房門,拿著腰牌出宮去了芳華園。
一進園子她便放輕了腳步走近鄭旦的寢房,門廊下有兩個小丫頭跪在門口打瞌睡,旋波一陣風似地進了門,兩個小丫頭睜開眼什麼也沒看到,又放心地繼續迷瞪。
鄭旦和素娥正半躺在竹榻上,各拿一柄羅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
「素娥姐,你確定昨晚那事做得乾淨利落,沒留下什麼蛛絲螞跡?」鄭旦放下扇子啜了口蜜漿。
素娥很自信地道,「我自然有把握,那費饔人肥得像豬一般,先用石子打中他的睡穴,又用他自己的腰帶把他吊在樑上地,任誰查看也是懸樑自盡!」
「況且,先前給他的那百兩黃金,我也盡數取回來了,這貪鬼就藏在他床底下,一找便得了。」
「哼,」鄭旦不忿地道,「這死鬼先前不是保證好,不出一個月就能人不知鬼不覺地藥死施姬?這點事都辦不成,還兩次向我們索要黃金,簡直死有餘辜!」
「死有餘辜的是你們兩個吧。」
旋波冷冰冰的聲音突然傳到鄭旦和素娥耳邊,兩人嚇得急忙從竹榻上爬起來,「旋……旋波姐姐,您什麼時候來的?門外那兩個死丫頭怎麼不傳報一聲?!」
「幸好她們兩個沒捨得驚動二位貴人午睡,不然我哪裡能聽到這等機密大事?」
素娥以前在范府受訓的時候就沒少看施波的黑臉,現在一看旋波冷笑,就嚇得腿腳抽筋,「旋波啊,我們……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你要是、要是敢把剛才聽到的話宣揚出去……你也落不到好下場!我們就說、就說是你指使的!」
旋波上前一把扼住素娥的脖子,「蠢女人,很想死麼?我現在就送你去見那個吊死鬼,想必他在地下也很想找你做個伴!」
「放……手……」素娥的功力比起旋波差了不止一小截,再加上心中膽怯,被旋波這一扼,兩眼倒插險些昏死過去。
「旋波姐姐快放手,你當真要扼死她麼?!有什麼誤會,我們坐下來好好說?」鄭旦閉緊臥房的門,上前抱住旋波的手臂。
旋波哼了一聲,把素娥甩到一邊的竹榻上,「我警告你們,休想再打施夷光的主意!這一次施女生病,能勞動醫正大人親自到桑園救治,說明吳王殿下心裡非常在意施姬!」
「我們此行來姑蘇的使命,相信兩位都沒忘記吧,要是誰敢再任意胡為,壞了范大人的復國大計……不必我出手收拾你們,就等著三個月之後,好生嘗嘗心蠱發作的美妙滋味吧!」
旋波拋下這番話,打開房門就閃身而出,守在房門口的兩個小宮女面面相覷,她們沒看到旋波宮女什麼時候進的鄭娣寢宮啊?
桑園裡安安靜靜地,施施慢慢坐起來,披上一件外袍下了床,其實旋波關門離開的那刻她就醒了,身上懶懶地沒勁,可是腦子還是清醒的。
白鬍子老疫醫的話還迴旋在耳邊:『老夫剛剛把小貴人的早膳給吃了,啥都好,就是那鹽菜味道不好……要是不想再犯心病,吃食上得清淡些……昨晚老夫都安置了,硬是讓主君身邊的大總管給揪起來,說是給宮裡地位很重要的一位貴人看病……』
老爺爺的話是什麼意思呢?
其一,她的心慌胸悶是因為吃鹹菜吃得太多?不,他是說,就是有人利用這鹹菜下毒差點要了她的小命……
其二,派醫正大人來救她一命的是吳王姬夫差,想來阿螳一個三等寺人也請不動石醫正這種級別的醫官啊。
這吳王宮裡,她林施施也沒得罪過誰啊,除了咬過吳王殿下一小口……
難道,是姬夫差派人在她食物裡下毒,覺得一下子弄死她並不過癮,就派一位醫道高手來救活她,好繼續整治她、戲弄她?!
想起夫差那雙丹鳳眼中霸道又冷漠的神情,施施打了個寒噤:一定是他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