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六章 我要走了 文 / 玉玄機
應聲趕來的決崖子和呼延寒夜都被她的樣子嚇壞了,決崖子一眼看到了放在桌上的黑白季子,心中一冷,這個傻丫頭莫不是中了黑季子的毒?
決崖子迅速拿起桌上的小藥瓶,倒了兩粒黑季子的解藥就塞進了沐思語的嘴裡。又順手從藥櫃裡取出沐思語每日服用的緩解蝕骨的藥丸餵給了沐思語。
看著她痙攣的身體漸漸緩和下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
決崖子一套動作奇快無比,呼延寒夜卻像是完全嚇傻了一般,呆呆的站在一旁,看著躺在地上的沐思語。
「扶她回房休息。」決崖子冷聲說道。
呼延寒夜這才回過神,一手抱起了沐思語就衝出了門。
決崖子輕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望向了沐思語展開在桌上的筆記。飄逸瀟灑的字跡,記錄著每種毒藥的毒性表現,就連中毒後的人體反應都記錄的非常詳細。若是這一本毒性記載完成,只怕他那師傳的毒經也要讓一讓步了。
想到沐思語剛才的表現,決崖子已然明白了她必是以身試毒,再認真體味中毒後的感受才能做到如此詳盡的瞭解每一樣毒的毒性。
不免有些氣惱,這個傻丫頭定是不知道那黑季子會誘發她原本還沒徹底解掉的蝕骨發作,若是自己再晚來個半刻,只怕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她的小命了。
可氣惱歸氣惱,沐思語的此舉是真真的讓決崖子都感到無比的欽佩了。就算是他當年學藝之時,也只是在一些動物身上施毒觀察,萬萬做不到像她這樣拿自己的身體來試毒。
想起沐思語之前說過的話,看來定是那丫頭極為看重的人中了寒冰散,才讓她有了這樣大的毅力和狠勁的去學習。
決崖子突然有些茫然了起來,不知道有這樣一個讓自己徒弟拚命想要照顧保護的人,到底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再說那呼延寒夜抱著沐思語回到了房間時,沐思語已經緩緩醒了過來。看著呼延寒夜一眼怒意的望著自己,知道自己又闖禍讓他擔心了。幽幽的開口說:「我沒事,別擔心。」
「我能不擔心嗎?看你剛才疼成什麼樣了。你怎麼好好的又中毒了呢?」呼延寒夜語氣嚴厲,可還是忍不住關心著她。
「我就是想試試那黑季子的毒性,解藥我都備好的,可不知怎麼了,會突然變成那樣。不應該啊……莫不是因那蝕骨?等會要去問問師傅。」沐思語並不擔心自己的身體,反倒是疑惑的開始思考了起來。
呼延寒夜聽她這樣說,氣的想要殺人了一般的大吼了起來:「你拿自個的身體試毒?你不要命了?他就那麼重要嗎?他有那麼重要嗎?重要到身子都不顧了,就為了給他解毒?」
呼延寒夜此刻已經被怒火沖昏了頭,把心中的疑惑一股腦的喊了出來。
沐思語靜靜的看著呼延寒夜,微微的笑了起來:「原來你早知道他中毒的事了,看我還傻呼呼的以為瞞過了你呢。」
呼延寒夜不理會她,只是拿眼睛死死的盯著沐思語,一雙漆黑的眸子似是要燃起烈火一般。
靜默了好一會,沐思語終於在呼延寒夜那滿是怒火的眼神中敗下了陣來,微笑著柔聲輕喚道:「寒夜,別氣了,我以後會小心的。不是還有師傅在嗎?」
那一聲溫柔的輕喚,似是一陣午後的清風,習習而來,澆熄了呼延寒夜心中的怒火。
望著沐思語略有些蒼白的笑臉,終是無奈的搖了搖頭:「語兒,別學了,你這樣我看著心疼。」
呼延寒夜柔情的話語似一股暖流流入心田,這麼多日子以來她的疲憊辛勞此刻都在這暖流的激盪下化作了委屈湧上心頭。
沐思語竟紅了眼眶。若是那唐逸白此刻在她身旁,只怕她是要大哭一場了。可她不容許自己軟弱,她必須要堅強。強忍著眼淚打轉,緊咬著嘴唇硬生生的把心中的委屈憋了回去。
她又何嘗不覺的苦,可是為了唐逸白,她就是能狠下心來對自己。一想到唐逸白毒發時那恐怖的場景,沐思語就什麼也不顧的想要努力學習,努力變強。
能早一日為他解了毒,便能早一日不讓他受苦。能夠早日學成,那以後唐逸白也便能多一些籌碼在手中,再不用受那血隱門的威脅。
其實沐思語一早便想著拐帶了決崖子去給唐逸白解毒,可決崖子卻憂傷的說:「你師娘葬在這谷中呢,為師此生是再也不會離開她半步的。」她聽後便也不想強迫了師傅。
而唐逸白又被困宮中,哪是那麼輕易可以離開的。多拖一日,他就要多受一日的罪。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她趕快學得了解毒的法子,尋齊解藥,然後再去京城,給他解毒。
偏偏他那寒冰散,需對各種毒性瞭如指掌才有把握可解。她必須吃透這最後一本秘籍才有信心解毒。沒有時間給她慢慢熟識,以身試毒便是如今最快最有效的法子了。()
這就是愛人的心吧,這就是為了愛無畏無懼的沐思語。
沐思語看著呼延寒夜無助又期盼的雙眼,轉過了頭,不再看他:「寒夜,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受罪啊,他此刻無法離京,如今只有這個法子了。」
呼延寒夜看著這樣的沐思語,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自己是何其愚蠢啊,明知她為了唐逸白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又怎會聽了自己的話。
那晚呼延寒夜在沐思語的草廬外,坐了整整一夜。
沐思語在那草廬中,靜靜的聽著他微微的歎息聲,也整夜沒有合眼。
造化這東西便是這樣,一環環的圈套著、作弄著世人。倘若那一日,呼延寒夜沒有對著沐思語刺出那一劍,她便不會遇上唐逸白,那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呢?
可這時光過去了便再也無法回頭,就像她已經愛上了唐逸白,就永遠也回不了頭一般。
天快明的時候,呼延寒夜終於想清楚了一切,她要堅持就由的她去吧。自己也有自己的堅持,就這樣遠遠的看著她,也是好的吧。
只是若有一日,那唐逸白敢負了她一片真情,那他就是被她恨一輩子,也要帶她走,把她永遠的留在身邊。
可是若真有那一天,炙烈如火的她又會被傷成怎樣?他不敢去想。
他雖從未如此強烈的想要擁有她,卻不想她受到一點傷害。如果是這樣,那他寧願她一世都能與唐逸白快樂無憂。哪怕那份快樂的背後是自己遍體鱗傷的心,他也願意。
原來這就是愛人的感覺,這就是愛。
難怪她會如此奮不顧身,原來是因為愛竟是這樣的一種滋味。寧願自傷無數,也不願所愛之人受到一分的痛楚。
這是呼延寒夜第一次體會到了愛的感覺,不想卻是如此的無奈和心痛。
想明白了一切的呼延寒夜,靜悄悄的起身離開。在聽到他離開的腳步後,沐思語才漸漸的睡了過去。
第二天下午,沐思語起身時,便遇到了前來辭行的呼延寒夜。這一次見面的兩個人,交談的甚是平靜,完全沒有了以往一開口便鬥氣的模樣。
「我要走了,再不回去,只怕父皇要出兵北夏來尋我了。」明明是帶著離別的憂傷,可臉上還強撐著微笑。
「好,那祝你一路平安。」沐思語淡淡的微笑著,整個人收斂了以往的氣勢,恬靜美好。
她竟連一絲挽留都沒有,呼延寒夜一顆心像是掉進了冰水一般。就連那小小的期許,也碎成了一片片。
呼延寒夜想了想,從腰間摸出自己的匕首遞給了沐思語:「送給你,此次分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就留給你做個念想吧。」
這把傾情是遼皇當年耗重金請人尋了無極寒鐵打造而成,送給呼延寒夜的母后定情之用。以示自己此生願傾盡全部情意去愛她。後來呼延寒夜母后離世,便留給了他。
他向來都是極為寶貝這把匕首的,如今卻把它留給了沐思語,她並不知道這把匕首的來歷和名字,但她知道與否其實並不重要了。
此時的呼延寒夜只是想悄悄的愛著她,用這把匕首,偷偷的訴說自己的心意。
沐思語接過匕首,細細的用手指摩挲著。怎麼看怎麼覺得這應該是一把女人用的匕首。
小巧精緻的匕首,把手處鑲嵌著一顆碩大的紅寶石,像是那火鳳的麗眼一般。刀鞘上嵌滿了散碎的七彩小寶石,閃閃發光,格外漂亮。
她本就鍾情這把匕首,如今聽呼延寒夜如此說,沐思語只當是一把尋常的匕首,於是便安心的收了下來。柔聲說道:「我會好好保管。」
呼延寒夜深深的看了沐思語一眼,像是要把她那嬌俏的身影望進心中,鎖在心中一般。
二人靜默了好一會,他才果斷轉身,抬步走了出去。
「寒夜」沐思語忍不住又叫了一聲,卻扭捏的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說下去。呼延寒夜止住了腳步,卻並不回身,靜靜的等著她接下來的話語。
「你出了谷能不能幫我給唐逸白報個平安。我怕他擔心。」終於還是鼓足了勇氣,說出了口。
「好。」呼延寒夜低聲答應,眼中浮現出一抹哀傷。即便是即將分離,她也只想著他的擔憂,卻不知此時此刻心中最是難過的卻是自己。這麼多日子的朝夕相處,她卻連一絲不捨也沒有。
呼延寒夜倉惶的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在十三的帶領下,穿過層層迷霧,準確的避過陣眼,終於走出了迷迭谷。
谷外風景與谷中大相逕庭。一片高山峻嶺之色,到處都是鬱鬱蔥蔥高大的樹木,一眼望去,茫茫林海似是無邊無際一般。
明媚的陽光穿過層層疊疊的枝葉,斑斑駁駁的在草地上灑下雪白的光影。明明是一片溫暖之色,卻讓人覺得心中似有寒風吹過,忍不住的微微輕顫。
呼延寒夜突然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那些在谷**同生活的日子,都像是夢境一般美好的讓人沉醉,不願醒來。
和她一起的場景,一幕幕浮上心頭。她鬥嘴怒罵的模樣,打麻將時趾高氣昂的債主模樣,吃飯時硬生生把他碗中的雞腿搶過去便啃餓狼一般的模樣,故作凶狠的樣子,陰險狡詐的樣子,靜靜站在樹下思考時嬌俏的樣子,還有那刻苦修習不怕苦累堅定專注的樣子……每一個都像是深刻在了呼延寒夜的心中一般,留在內心最柔軟的角落。
不知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她的那些模樣就像是長了翅膀的飛鳥一般,呼啦啦的飛到自己的眼前,將那過往的畫面復演一遍又一遍。
如今那個已經走進了他心中的女人留在了谷中,而自己終是要面對現實,面對那背負在身上的重任了。
其實早就該回去了,只是卻一直不肯下這個決心,像鴕鳥一般把頭深埋在土裡,一次次欺騙暗示,拿自己尚未傷癒作為理由,沉浸在那谷中似幻影一般的時光之中。
那一夜的深思,終是讓他下定了決心離開。
如此便分開了吧,看不到她受苦受傷,自己也會好過一些吧。再繼續下去,只怕自己真會無法自控自持了。明知是毫無生機的泥潭,又何必深陷沉淪。
只是那心中的牽掛,卻像一顆種子一般落入了他的心田,瞬間長出了糾纏的籐蔓,緊緊纏繞住了他,再也無法放開。
沐思語看著呼延寒夜和十三的身影消失在了谷口的迷霧之中,久久的凝視著。手中緊握著那把他送的匕首。
他的疼惜與呵護,她又怎會不知,與他一起的快樂猶在眼前。可是明知要辜負,那便早早徹底斬斷吧。終究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即便沒有男女之情,他也已是她不捨再去傷害的人了。
「語兒,你來了這麼久還沒去看過你師娘吧,不如今日陪為師去看看師娘?」決崖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沐思語的身後,手中還提著一個小竹籃,裡面裝了一些吃食和一壺酒。
沐思語回身看了一眼決崖子,淡笑著答應。習慣性的上前挽住了決崖子的手臂,二人漫步往山谷深處走去。遠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似極了一對慈愛有佳的爺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