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十四章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文 / 三千若水
「我沒事,我真的沒事,你放心。」倪可將目光自遙遠的星空收了回來,冰涼的小手覆上身後之人那溫暖的大手,後仰著臉望著布耶楚克:「這是最後一次了,我保證。」
布耶楚克歎息一聲,在她額間落下輕柔一吻。
倪可望著他,微微一笑,順勢將頭靠在了他肩上,繼續訴說著。
那夜,我又失眠了。母親那哀傷的話語總是不停的在耳畔迴響,父親的眼神堅定得刺得我心臟一陣陣的疼。
那夜之後,我開始仿惶,我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兩位給予了我生命,卻又剝奪了我人生權利的人們。我看著母親面對著我微笑,一轉身就浮上滿眼的悲傷。我看著父親面對著我微笑,一轉身就痛苦得蹲下身子自己抱住自己忍耐著。
我日日夜夜的被煎熬著,幾欲瘋狂,脾氣越來越差,一次又一次的傷害著他們,將他們的心丟在地上踐踏,卻又一次次的躲在黑暗裡懊惱自責不已。
一直到那天,一直到那天父親再也支撐不住,明明前一秒還在對著我微笑,下一秒就煞白著臉倒了下去。
看著呼吸漸漸開始虛弱的父親,我脫口而出:「你要是敢給我死了,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我終是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其實,我早就原諒了他們了。可是……
看著躺在醫館裡的父親,那日益消瘦的容顏,那強忍著痛苦的笑顏,我日夜祈求上蒼,我願意拿自己的壽命,來換回父親的康復。我祈求上蒼,別那麼殘忍,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別在我知道珍惜了的時候,卻要奪走
可是上蒼。沒能聽見我的祈求。
不管我怎麼逼迫。父親。始終拒絕接受那有著二成生機。若失敗卻必死地手術治療。父親那張日益消瘦地臉始終洋溢著暖暖地笑容。那天。我頭枕在父親懷裡。父親用那蒼白得幾近透明地手輕輕地撫著我地頭頂。另一隻手。牽著母親地。一直一直。直到心跳漸緩漸慢。徹底消失。
那時候地我。書明明是那麼地想哭。原本只需輕輕一眨眼。便能急墜而下地淚。硬是一滴都未曾掉下來。那個時候。我只清晰地聽見了一顆心碎地聲音。
沒過多久。母親隨著父親地腳步也離開了我。
獨自守著空蕩蕩地房子。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在我迷惘之時。我那曾經擁有過。又被其殘忍地拋棄了地愛情。回到了我身邊。
那個男孩告訴我。他想明白了。他愛地還是我。沒有愛情地婚姻。沒有幸福可言。那天他說地不過是想讓我徹底死心。他愛那個自我而放肆地充滿個性地我。他愛我地純真和率性。
我微笑著接受了他。讓他留在了我身邊。我微笑著看著他對我越地溫柔體貼。我微笑著。看著那個溫婉地女子對我哭訴。要我還給她她地愛情。我微笑著。看著男孩當著那溫婉地女子對天誓。他只愛過我一個。
日子,就那樣過了幾個月,某一個晚上,在如水的月光下,男孩用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妝點了我家的花園。用世界上最永恆地東西鑽石,向我求婚。
我微笑著任由他將那璀璨的石頭套在了我的無名指上。
結婚擺喜宴那天,在舉行儀式之前,我約來了律師,當著男孩的面,跟律師確認了合同,將我名下所有的動產,不動產盡數無償的捐贈給了慈善事業,只留下這個我住了二十來年的家。
我微笑著看著眼前的愛情。漸漸失去顏色。開始凋零。心底,有一絲抽痛。果然,我還是做不到徹底不在乎呢!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憤怒的望著我。
我微笑著望著他:你認識我地時候,我本就是一無所有。相對於那時候來說,現在的我已經相當的富有了不是嗎?瞧,咱們還有這麼美麗的一個家不是嗎?
他望著我,漸漸平靜下來,拉住了我的手,溫柔的哄著:別孩子氣了,嗯?你要跟我賭氣,也別這樣,好不好?你要資助慈善事業,那很好,咱們可以去資助一些孤兒,送他們上學,助他們成才。
我一邊微笑著聽著他的喋喋不休,一邊懶懶的隨手簽下了合約的名。當他現地時候,我已經簽完了所有地文件。
他臉色煞白的望著我,歇斯底里地指著我怒罵:瘋子,你是個瘋子,你知道這是多少錢嗎?你不是說愛我嗎?既然你不要,你為什麼不給我,你為什麼不給我!
我還是從前那個我,你不是說愛那個從前的我嗎?你不是說過,只要跟我在一起,什麼都可以不要嗎?我們回到過去,難道不好嗎?
面對著我的提問,他譏諷的笑了:以前的你?成天只知道玩樂,浪的跟個婊、子似的,還裝什麼純潔,碰都不讓我碰一下。如果不是你父母的萬貫家財,我為什麼要喜歡你這樣一無是處的女人!
他掏出懷裡的結婚戒指,狠狠摔在了我身上。
愛情嗎?這就是所謂的愛情嗎?這個男人,這就是我當初願意為他付出一切的男人?!他只看到了我將父母的遺產盡數贈送掉,他卻沒有看見,這個家裡最值錢的寶貝就坐在他面前,只要一伸手,就能抓住。
他調查了我父母的財產究竟有多少,卻忘了調查一下,那個所謂的不值得他去愛的女人,有多大的價值。為了幾枚金蛋,拋棄了下金蛋的母雞,真是膚淺的人哪!
儘管我的父母,他們一直自以為是的安排著我的人生,儘管他們一直自以為是的替我選擇答案,但是,他們真的真的是以為那樣是對我最好的選擇,真的真的,是以為那是為了我好。
那是一種無條件的付出,是世界上最純粹的感情。也許,有人會說,那不過是為了給他們自己爭面子,那不過是為了給他們自己日後培養個牢固的倚靠。雖然,結果的確是如此,我一直是他們的驕傲,讓他們在人前總是能以我為榮,日後等他們老去,我也能提供給他們一個富足的環境。
但是,那也只是結果而已。怎麼能為那麼一個結果,就去否他們認付出時的真誠。何況,不需要我為他們增光,他們也已經足夠耀眼,他們已經足夠富足,不需要倚靠著我。
這世界上,也許,還有一種名為愛情的東西可以與之媲美。可是……愛情往往太過短暫,若煙花般絢爛卻只盛開一剎那,而親情,卻是深深鐫刻在骨髓裡,一生不滅。
當我明白了這個道理,卻已然遲了,太遲了。
子欲孝,而親已不在。多麼的悲哀,多麼的諷刺!
失去了存在意義的我。
活著,只是為了活著。
活著,只是為了不能隨便捨棄那父母給予的生命。
直到那天……
說到這裡,倪可頓了頓,那時汽車引擎的聲音,女人驚叫的聲音,剎車刺耳的刮地音,遙遠得幾乎都快記不起來了。
「不想說,就別再勉強自己了,嗯?」布耶楚克柔聲安慰著。
「不,不勉強。」倪可緩緩搖了搖頭:「只是,實在是沒什麼好說的,那時我為了救一個小男孩,被車給撞飛了,待得再次醒來,就現自己成了個不過七八個月大的孩子。」
「是……莊周夢蝶嗎?」
倪可偏過臉去,望著布耶楚克那打起結來的眉,唇角揚起一絲笑意,這麼多年,還沒見過這男人這付模樣呢,好歹,也有他所不知道的事兒了吧:「這些年來,你一直也不曾問過我,你以為,我是什麼?」
布耶楚克臉上略微有些尷尬,假意咳了一下掩飾過去,抬頭望著窗外的星空:「其實,開始之初,我想的倒是跟安玉一樣,以為是什麼怪力亂神之類的。」
「嗯?」倪可訝異的睜大了眼:「你也跟安玉一樣認為我是狐狸精不成?你不恨我嗎?我霸佔了你寶貝的身軀?這些年來你為何不恨我?還……還這麼護著我?」
布耶楚克眼神開始複雜起來,唇開合數下,想說什麼,卻又嚥了回去。
廢話一句,如果,很久沒有聯絡父母了,花上一分鐘時間,給父母打個電話吧,就算只是問候一聲,也能讓父母開心上半天呢。如果,大家有什麼誤會,趁一切都還來得及,做子女的,先低頭又何妨,切莫等到子欲孝,而親已不在,才來後悔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