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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二回 三生三世之二世(2) 文 / 柳暗花溟

    他為什麼非要那塊玉?是真的喜歡得要命。(小說手打小說)還是這玉中有什麼秘密?或者這只是一種任性,看中的就一定要得到?有時,紅玉被嚴不臣的目光盯的發毛,恨不得當場就把玉送給他,可一看到他俊帥但又傲慢的臉,她就想和他抗爭到底,況且每當她想拿走那塊玉,就感覺要拿走她的命般難受。

    這玉是她和這世界上另一個人的聯繫啊,怎麼能賣給別人?如果玉沒了,她就找不到那個人了。紅玉常常這樣模糊地想,每當想起與玉墜有聯繫的那個人,心裡就會有一種遍尋不到的慌亂和絕望,然後又升起一股一定要找到的狠心。

    「請紅玉姑娘到城主房裡來一趟。」一個家丁在東院門口叫了一聲,這是分給廣林班居住的地方。

    「城主凱旋了嗎?」幾個師姐妹跑出了屋子,朝著院門問。

    自從進了嚴府,師姐妹的心就全被嚴不臣勾了去,雖然他冷著臉不發一言,但他清俊的外貌、尊貴的氣質、說一不二的霸道、琢磨不透的心思都讓姑娘們著了迷,不僅師姐妹們,嚴府中所有未出閣的女子都對他芳心暗許,除了紅玉還對他保持著戒心。

    可是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月。紅玉也不太確定自己的心了,因為她突然發現,她漸漸不再討厭他的出現,甚至,有點期待。就像三天前,當他第一次吩咐廣林班這幾天不用來表演時,她卻感覺失落了什麼一樣。

    因為怕生事,進入嚴府以來,她從未在表演時間外離開過東院,如果嚴不臣不看表演,就等於一天沒有見到他。她覺得自己應該是高興的,可是卻竟然有一點傷心,莫名其妙的,但就是覺得心裂開了一個小小縫隙,說不清的滋味就這麼漫延了三天。

    「那當然,城主是誰,已經剿了這股山匪了。」家丁得意洋洋,然後道:「紅玉姑娘,你倒是快點啊,城主可還等著哪,看你這磨蹭的,又不是上轎!」

    ……

    見到嚴不臣的剎那,紅玉的心扭了起來。

    就見他斜靠在塌上,微閉著眼睛,臉孔雪白,嘴唇沒有絲毫血色,一頭漆樣長髮鬆鬆攏在腦後。被身上的純白中衣一襯,沒了平日裡那不帶一絲熱氣的冷,倒像是站在雲端的人,一伸手就會不見了一樣。

    房間中,沒有其他人,只有一隻考究的小藥爐擺在房間正中,上面燉著一盅藥,濃烈的藥氣慢慢蒸騰出來,融化在空氣裡。

    「你--受傷了?」紅玉忍不住問。

    話一出口,她震驚於自己語氣中的心疼,連忙垂下頭去,不過嚴不臣倒似沒有發現,修長的鳳目略睜了睜:「走近點!」語氣霸道冷冽,但聲音好聽極了。

    紅玉情不自禁地走近了些,但嚴不臣似乎不滿意,抬手不耐煩地拍拍了塌邊,紅玉只得坐了過去。

    「你不舒服嗎?要我叫個大夫來嗎?」紅玉小小聲地說,感覺他格外憔悴,心裡有了一絲憐意。

    「不勞你操心,我嚴府有的是下人,老實坐著別動。」他生硬地回話。一點不領情。

    紅玉嘟起了嘴,心裡提醒自己不要和病人計較,病人脾氣壞嘛。可是是話說回來,這個人哪有脾氣好的時候,總是見他皺著眉,一點不順意,刀子一眼的目光就甩過去,嚇得人大氣也不敢去。

    她低著頭,等著嚴不臣大發雷霆,哪想到半天沒有動靜,略一抬頭,就見一隻修長的手伸了過來。她驚叫一聲,還沒有來得及反應,那隻手已經來到她的胸前。

    他要輕薄她!他要掐死她!他要搶她的玉!

    一瞬間,好幾種想法衝進了紅玉的腦海裡。她下意識地回手去拉,但終究慢了一步,當嚴不臣抓住她掛在脖子上的玉墜時,她的手卻只剛好握在他的手上。

    肌膚接觸,紅玉感覺渾身一麻,一股熱力從他修長的手指一直傳到她心裡,燙得她慌忙鬆開,而嚴不臣卻沒有把玉墜扯下來,只是把它放在手心握著,像是很舒服似的輕歎了口氣,然後又半躺下去,握著玉墜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他是舒服的斜靠著,紅玉若要保持平衡就難了,因為脖子上的玉墜被他握著,只得欠著身。雙手撐在塌上,以防倒在他身上。

    「只是故疾,並非受傷。」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手握玉墜,心情大好,嚴不臣突然輕聲開口,「九宮山上的匪徒本是別處來的難民的戰亂的流寇,我早就知道他們存在,但一直沒有計較,容他們在我眼皮底下做些非法營生,畢竟他們也是要吃口飯來活命。哪知道他們越做越大,開始殺人越貨,並招兵買馬,打算攻下我九宮城佔地為王。哼,這就是自己找死了。」

    「全殺了嗎?」

    「留下了婦孺,讓她們去了。」他冷冷的,沒有一絲感情,但紅玉卻感受到了他的仁慈,有多少帶兵征戰的人還能顧及到婦孺呢!

    紅玉本是活潑多嘴的個性,嚴不臣這番話無意中拉近了二人之間的距離,於是她開始問嚴不臣是如何在三天裡剿滅這股勢力強大的山匪的,據說這些人厲害得緊,連皇上都沒有辦法。可是嚴不臣卻不再說話了,紅玉說半天。他也只是「嗯」一聲。

    紅玉嘰嘰喳喳的說了一會兒,倦了,因為嚴不臣不肯鬆開玉墜,她也只好離他越來越近,最後竟然趴在他胸口慢慢睡著了。

    嚴不臣低頭看看小貓一樣蜷縮在自己胸口的紅玉,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他不明白為什麼要笑,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一刻感覺如此安寧溫柔,為什麼非要握著那玉墜才能化解他胸中難忍的絞痛一樣。

    他家世顯赫,自問文才武功、樣貌品格更是無人可比,簡直是天之驕子。或者上天不願意看到他如此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所以他從降生就患有心疼頑疾。如果過於勞累或者用武過度就會發作。那時,他的心就宛如被生生絞碎一般的疼痛,形同廢人,這麼多年來看了多少名醫也無濟於事,這讓他著惱之極。

    那日,在市集上無意間一瞥,相隔那麼遠,在一片火樣的紅衣中,他竟然一眼辨別出這塊紅色玉墜,當即心喜之極。這連他自己也解釋不清,只想要把玉墜據為己有才甘心。

    玉有藥用價值嗎?或者這玉是一件世人不瞭解的神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看到這塊玉,他的心就感覺平安舒服,以至於這走索的姑娘不肯賣玉後,他要把整個雜技班子都請入府中,只要每天讓他看一眼那塊玉就好。

    現在這玉握在自己手中,似乎和心跳都連在了一體,再看懷裡的女子,他忍不住又漾出一絲溫柔笑意。她不是很美,可是讓他看著舒服,感覺好像相識了很久似的,想擁著她,不讓她現離開了。她的名子就叫紅玉,這玉墜也是塊紅玉,他究竟要的是哪個?

    這一刻,他的心亂了。

    ……

    「紅玉啊,如果真的--請城主收了你做妾吧。雖然咱們出身低賤,但也是好人家的女兒,就算給當不起城主夫人,也要有個名份。」師傅愛憐的摸摸紅玉的頭。

    自從那天後,嚴不臣毫不避嫌,每天招紅玉去他房裡呆著,也不幹什麼,就是讓她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鬧到後來嚴府中的流言滿天飛。紅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給師傅聽,只好一味解釋和嚴不臣之間的清白,猜測嚴不臣是因為那塊玉時才接近她。

    「嚴城主待咱們不錯,不如。你把玉賣給他吧。如果你真的要找父母,要他答應到時候暫借你這塊玉不就得了。再說,嚴城主勢大,你也可以求他幫忙啊,好過你這麼一直瞎找。」

    紅玉知道師傅說得在理,可是她就是不想把這塊玉賣給嚴不臣,以前是因為一股傲氣,也因為她想要憑借這信物找到自己的父母,現在,她心中怕的卻是沒了這塊玉,就再沒有理由見他,一想到從此以後見不到他,她就感覺心全空了,彷彿千百年來沒有被填滿過。

    什麼時候起,心裡開始有了他的存在呢?

    第一次相遇時,她對他的印象並不好,可兩個多月相處下來,她才慢慢瞭解到他的本來面目。九宮城法度嚴謹,不公之事均可被依律處置;嚴府內家法嚴明,即便他自己犯了錯也一樣按規矩責罰;家僕們雖然傲慢,卻並不欺人。這些都看出,他只是個嚴肅剛正的人,並不是帶著惡奴欺壓良民的惡霸,就連他們初相見時,紅玉看到「被殺」的祖孫二人也生龍活虎的出現了,卻是來給嚴府送藥。

    從老人的嘴裡紅玉才知道,老人的藥鋪因為上了藥材行商的當而差點關門大吉,走投無路之機是嚴不臣幫了他。那天紅玉所見的,是老人想把孫子送給他當僕役,他堅決拒絕,不耐煩之下使祖孫二人麻倒在地,並非當街殺人。

    其實早該知道是誤會他了,如果他真是惡人,如果他真的想要那塊玉,以他的權勢和能力,完全可以硬搶,可是他沒有,反而採用了最笨的法子和她耗,期望她可以回心轉意,可以把玉賣給他。

    至於他的個性暴戾易怒,又冷冰冰的不愛理人,不過是因為痛恨自己的身體而已。他那樣驕傲強橫的男子,卻為這心疼隱疾而行動受限,每當勞累過度就會發作一次,連喘一口氣都冷汗淋漓,許多事情做到一半就不得不停,他怎麼能容忍這樣的自己?!

    想起他強忍疼痛時緊握的十指,想起如堅毅的眼神中對自己的厭棄,紅玉心疼了,心裡決定把玉墜送給他,然後隨師傅一起遠遠的離開。

    嚴不臣在金錢上的慷慨,使廣林班實實在在地賺了一筆,她私下聽師傅和師叔開心地商量著,要拿這筆錢和他們多年的積蓄回老家買塊地,然後大家就都能安定下來,不必再漂泊了。

    這樣的話,她也不必以玉墜交換他的錢財,可以安心地離開。她不願意做他的妾,因為在她看來,一個人心就那般大,只能裝下一個人,她雖然是出身卑賤的女子,可也想得到一個人的整顆真心。

    況且,嚴不臣似乎並不喜歡她,他喜歡的是玉墜,這玉墜如同有魔力一樣,能夠安撫他偶爾發作的心疾,既然她不肯把玉墜賣給他,他就困她在身邊。這樣想來,她在他眼裡應該和那隻小藥爐是一樣的,有誰會愛上一隻藥爐呢?!

    「紅玉姑娘,城主明天要上京公幹,吩咐你一起去,請回房準備一下吧。」嚴不臣的貼身護衛李池出現在房門口。

    「李大人稍等,紅玉這就去。」師傅陪著笑,看了紅玉一眼,把剛才苦口婆心的勸說化做了一個眼神。紅玉知道師傅是為她好,可是她已經打定了主意,等過了這個冬天就離開嚴府,離開九宮城,離開他!

    還有一個月,冬天就要過去了,只要這一個月就好,可以讓她細細地記著他一生。

    可冬天雖然已經過了大半,天氣卻愈發寒冷了。路上,嚴不臣沒有騎馬,而是和紅玉坐在一輛寬敞的馬車內。大概是因為無聊,兩人沉默相對了兩天後,紅玉忍不住說起自己從小到大的江湖經歷。開始時,嚴不臣只是冷冷的聽著,偶爾哼一聲,表示他不是個木頭人,但漸漸的,他沉浸在了紅玉的故事中,那個有辛酸,但也有溫暖和善意的漂泊人生。他常常插嘴問起一些最平凡簡單的事,眼神閃爍,竟然有些孩子氣,讓紅玉開始同情他作為世家子弟,從小就被隔離和訓練的寂寞與無奈。

    「唉,可憐的孩子,連這個也不知道。」紅玉說到忘形處,伸出食指,點點嚴不臣挺直的鼻樑,「你真是個笨笨。」話一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放肆了,而且兩人間的情況也不太對。

    車身突然一晃,她的食指落在了他的唇上。他看似倔強,實則柔軟溫潤的嘴唇和他呼出的熱氣把她的手指燙到了,慌忙拿開,羞得頭也抬不起來了,脖子後面也緋紅一片。

    嚴不臣覺得心裡一扭,不同於心疾發作前的冰冷一片,此刻卻覺得心底有熱氣竄上來。才要開口說些什麼,車子又是一個劇烈晃動,像是車轍斷了一樣,整個車身傾斜,他一下趴到紅玉的身上。四目相對,身體緊貼,兩人都強烈感覺到他們的心臟藉著那塊玉融合著跳動在一起。

    條的一聲,一隻箭穿過暖簾,釘在車廂的板壁上,同時車外的呼喊和慘叫聲四起。紅玉親眼看到嚴不臣深黑的眼中,那看不懂的熱烈情緒迅速轉冷,威嚴和戾氣同時籠罩住他俊美的臉。

    「等在這兒別動!」他吩咐,然後果斷地躍出車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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