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歷史軍事 > 重生之歲歲不相離

正文 第133章 想要 文 / 雨下下雨

    夜,將自己影子映在雨河裡,靜謐的潛伏著。我坐在船上,觀河岸上燈火迷離,百戲雜陳。心中頓時如同傾覆混雜的酒釀,雖淳芳,卻早已有些分不清那濃烈的味道。

    載歌妓的船上,蓋著綾羅帳篷,掛著琉璃角燈,燃著蓮花蠟燈,艙中油漆得金碧輝煌,連欄杆上都渾然天成的刻著菱花紋枝。歌妓們一個個濃妝艷抹,打扮得妖嬈動人,互相爭嬌鬥妍,曼聲度曲。

    「姑娘可是真的想好了?」船上的玉娘站在一旁靜靜的打量著我,蹙眉不解。

    「嗯。」我頷首點頭。這原本就是不需要想的,三年了,我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中所執念的。只要能再見他一面,歌妓又何妨?

    地府的三年之磨,換來一次與他遙望,我不知道值不值得。可我是那麼的想見他,不顧烈火焚燃的痛,只想遠遠的再見他一眼。

    但我心中是不確定是否能在歌妓的船上碰到他的,他那麼清高傲骨的人,怎會讓自己流連於這群人中?他原本是最不削的…想著生前的往事,我自嘲著忘卻的;以他的才華,加上爹的推舉信,早在一年前就在朝為官了。身在官場,也是身不由己吧?

    「姑娘…」玉娘猶豫的勸道,「姑娘這份清如蘭的氣質,怎會是尋常人家?歌妓雖賣藝不賣身,但若不是為了混口飯吃,誰又願意流落風塵?」

    聽著她這般勸阻,我驚愕微駭;世人本性皆是以利,如今想在船上賣藝,還能有人相勸倒是少見。我微微一笑,道:「玉娘的好意我心領了,我自幼喜愛漫歌妙舞,這風塵清者自清。我現下想借玉娘的觀閣看燈會,順道尋一位故人。」

    實際上,是他沒有住在雨巷。我在他的府邸到處都找不到他,只是聽僕人說:在朝為官的人都喜歡聽歌妓曲子。我也便來看看是否能見到他,我自身清楚,我是待不久的。今夜鬼門大開,我情願換來的三年一夜,值與不值,都不過是為了他一人罷了。

    玉娘見我如此,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將我領到船上的觀閣道,「今日雖是七月十四中元節,但尋花問柳的浪子卻也是比比皆是。姑娘如此玉顏,還是小心為上。」

    我點點頭,將預備好的銀錠子放在玉娘的手上,在她詫異的眼神中道,「還要勞煩玉娘打點,這些身外之物,玉娘海涵。若是有遇不得已之事,請盡可能的不要為難與我。」

    見她遲疑了一下,我繼續道著,「我眼下只想與故人見一面,希望玉娘幫我這個忙,我一介女子也翻不出什麼岔來。」

    玉娘接過銀子,歎息道:「近來有許多貴人來船上聽曲,大部分原因就是今年狀元官極愛聽花曲。所以也有混進船的女兒家,姑娘你…」

    心裡時時刻刻念的想的都是他,又怎會是為了一睹今年狀元官的風采來歌船?我隨即的搖搖頭道:「我見的故人不是他,不會給玉娘你添堵。」

    想著這一次的科舉,我便隨意的問玉娘道,「玉娘可知這一次的狀元官是誰?」

    玉娘發愣了一下,笑道:「姑娘竟是連狀元官的名字都不知道?他是張員外的嫡子張金川!為人風度翩翩、玉樹臨風,可是不少大家閨秀心目中的如意郎君呢!」

    聽到這個名字,我頓時覺得身子一軟,渾身無力。玉娘手快的攙扶了我一把,隨即便驚訝道:「姑娘的身子怎會如此冷?」

    我聽到這句話頓時清醒了過來,推開她的攙扶道:「我自幼體寒,溫度比尋常人低的許多。想來是來船上的路上冷風吹多了,休息一陣子就好了。」

    我用指尖緩緩摸撫著手臂,冷的如冬日之冰。來自幽域的鬼魄,怎麼可能會有常人的溫度?

    但讓我這心,更寒氣逼人的,卻是是張金川。當年爹爹入獄,便與他有著道不盡的關係,現在他確是如此的飛黃騰達了?

    我心中頓時五味雜陳,不知其味。

    「我看姑娘這體質,先好生歇息著吧!」玉娘叮囑完,便在我恍惚的神情中走了出去。

    我站在欄木邊,打開花邊紫檀窗,望閣下燈火通明。我靜靜的看著,拿起掛飾在腰身上的蕭,放在唇邊,輕旋的吹奏著……

    也是迥乎不同的柔心曼曲驚醒了我,透過鏤雕的菱花窗,就見到了那個我日夜描繪的容顏,一時竟是滯留住了全部的念想。全部的委屈,全部的苦楚,在見到他那一刻的時候,竟全部都消失了…

    我用手隔著花窗臨描著他的眉,他的瓊鼻,他的唇。身子不由的顫抖起來了,我帶著淚笑了,仿若我這一身都未這般滿足的幸福過。

    看著白玉般的素顏,似乎回到了原來我與他朝夕相處的日子。

    那年,年僅幾歲的他拉著我大街小巷的遊玩,戲耍在天地間,無憂無慮。

    那年,他突然離去,卻信誓旦旦的抱著我說:「心兒,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到時候我娶你可好?」

    那年,他突然變成了我教書的先生,屏禮後初次在三月芳菲的季節相遇,他彬彬有禮的向我行禮,溫語道:「小姐!」那時,一片片細碎的桃花飄絮,落在他的肩上。嘴角伴著淺笑,仿若天人。

    那年,我故意將他撰寫書頁的墨汁打翻,想看他張慌失措的樣子。哪知,他卻從懷中拿出素絹,擦拭我臉上被濺到的墨汁。看著我的臉頰漸漸染上夕顏,溫柔一笑。

    那年,我們對月言歡,他微醉的癡迷望向我道,「清山從未見過如小姐般清澈靈動的人兒,從幼時起,清川心裡卻好似是裝不下任何東西,但卻總感覺;放佛有小姐在的地方不似人間。」

    那年,我們相擁在中秋月

    月下,他攬著我的腰,柔聲道:「心兒,我此生非你不娶。」

    歌舞緩緩上場,我的眼神望著他,從未離開。我多想問他,是否還記得雨巷中的安心。

    卻在這時,我看到了張金川。冷意四溢,我突然不曉得我身在何方……

    「表兄,這一杯我敬你!以表達表兄的提拔之恩。」張金川突鄂的聲音響起,我更是心顫不已。

    為什麼?我呆愣的望著坐在一起把酒言歡的兩人。

    「表兄,這次弟弟能科舉高中,多虧表兄在朝中的打點。」醉醺醺的人拿著酒壺飲著。繼續醉道:

    「還是表兄有福啊!當初考取功名的時候便有安府小姐向他爹討來的推舉信。當年不過是做戲一場,沒想到會將安府的榮華一夜顛覆!想當年,要是安天那老頭子肯將家產割讓與我,再寫一封推舉信,又怎會落到慘死於獄的結局?」

    聽到這番話,我呆愣在窗外,冷夜悄無聲息的吞噬了一切。我全身如同又一次在幽冥裡的寒池中浸泡著,冷的刻心銘骨。耳邊卻傳來他溫爾的責斥聲;「表弟喝多了。」恍若幻聽。

    斷斷續續的話語沒有終止,螻蟻鑽心般的話語終是清清楚楚的一絲不差的傳到我的耳裡。

    「我…沒……沒喝多…我想起來了,那個…安心…安小姐,當年可是蔚縣有名的佳人,我瞧她柔弱不禁風的樣子…沒想到竟肯為了你擋那一刀……

    「呵呵,表兄雖不是容顏絕美,但是對付女人,卻是好有一套!我說當年表兄科舉中榜,怎會是推了如此多…多門的親事!原來是看上了丞相的女兒!…雖然是個庶女…卻也極其受寵!表兄以後定會高昇,到時候可多提拔提拔表弟!…畢竟表弟可為了你的仕途,可是…可是幫了表兄你不少忙!…就說當年安府的事……」

    「當年的事就此作罷,這次扳倒賀刺史的事情,表弟莫忘了。」溫和的言語打斷了繼續下去的話,謀劃著。

    張金川的回答,讓我全身上下都四溢著痛楚,仿若不是自己。「這個表兄放心,攔著表兄去路的人,表弟定會替表兄處理乾淨!」

    李清山,你用你兩小無猜的信任,用你青梅竹馬的感情,騙的我竟是如此的好玩麼?

    耳邊再也聽不進任何言語,不久後門幕內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令我那麼的熟悉,卻又那麼的陌生,讓我突然不知道自己備受煎熬的三年到底為何……

    望著隔窗後的笑容,我突然忘了痛的味道。

    苦澀的轉過頭,早已淚眼模糊;

    生前,我是人間最蠢的人。

    死後,我又是陰間最傻的鬼。

    孟婆,你總說我是你這十年來見過執念最沉的鬼,那你可知;我唯一念成的這一魄,只是為了一位這表裡不一的男子?

    我竟是相信了男人所許的海誓山盟,為此三年受盡地獄之磨,只求望他一眼。可換來的,還是這般的割心痛楚。

    我打翻了歌船上的掌燈,看著那火勢滔天的蔓延四溢,柔撫著晨曦送來的曙光,緩緩的留下一滴淚,打落在妖艷的大火裡。帶著淚,笑著看著那兩個拚命想掙脫火勢的人。火焰從我的指尖蔓延灼燃,幽光吞噬一切,緩緩化作一縷輕煙,輕的仿若我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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